虽然这只是一件小事,但是姜盈想到妫冰的其他方面，恐怕也是这样,他在姜姓部落的日子并不舒心。
姜盈伸手指了指两个押送妫冰过来的值班战士：“以后不许这样，和别人也说清楚。”
两个值班战士连忙答应下来。
姜盈把巨大的地图放在桌子上,让妫冰站在能看清地图的数米外，接着上次的话题和妫冰聊地图上标注出来的各个部落聚居的地方。
这一幕有点奇怪。屋子里这么多人,姜盈在和妫冰聊天,然而妫冰却是距离姜盈最远的一个。
姜盈在解开妫冰身上的绳子之后，从来不会和妫冰单独相处。
虽然妫冰来到姜姓部落这么久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伤人的举动，但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姜盈想到妫冰数据面板上的爱戴值和忠诚值，谁知道他是不是一直在隐藏自己,等待一个一击必中的机会？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姜盈每次见妫冰的时候身边都至少有四五个人。如今在办公楼的办公室里,姜盈身边站着姜露和阿青阿梦，还有今天值班的两个战士。
这些人腰间都佩着刀，把姜盈簇拥在中间，而妫冰站在距离姜盈最远的位置，手无寸铁。
姜盈的手指落在地图上，沿着蜿蜒的河流一路向上：“你说这里有很多部落，他们会带来很厚很好的兽皮来换盐？”
妫冰已经习惯了地图的上北下南左西右东，他的目光落在姜盈手指之处，立刻就明白姜盈指的是哪里。
“对，那里的气候更加寒冷，他们的兽皮更厚更保暖。”妫冰以为姜盈感兴趣的是遥远的部落的兽皮，仔细地讲解了一番他见过的那些人身穿的兽皮。
“他们那里到了冬天就会下很大的雪，将动物的皮毛染成雪一样的白色。这个时候捕猎到的动物，身上的皮毛最漂亮也最保暖，纯白的皮毛上没有一根杂毛。”
姜盈笑了，原来现在的人们不懂动物在雪地中的保护色，认为动物冬季换毛是被雪染白了，倒是一种很浪漫的说法。
姜盈托着下巴问道：“那人冬天在雪地里，头发会不会被染成白色？”
妫冰很认真地想了想，摇头：“我不知道，不过来盐湖换盐的人们，他们头发的颜色和我们没什么区别，年纪略大的人有几根花白的头发，年轻人也是一头乌发。”
姜盈看到妫冰认真的神色，笑了。
姜露看着姜盈的侧脸，在心中想象那样纯白的兽皮穿在姜盈身上的模样。不过神女不喜欢穿兽皮做的衣服，用来扑在床上和沙发上也很好。姜露这样想着，立刻觉得神女喜欢斜靠着休息的沙发少了一张这样的兽皮。
“那边的部落都有多大呢？有多少人？”
妫冰摇头：“不知道。”
他们和北方的部落语言不通，虽然可以完成换盐的讨价还价，但是这些信息就没办法交换了。
姜盈也猜到这样的情况了，她看到妫冰摇头也并不失落，而是继续问道：“那他们换走了多少盐呢？”
“他们多久来换一次盐？”
“换回去的盐是只给自己部落里的人吃，还是会再换给周围的部落？”
妫冰认真地回忆了一番，这些问题他都回答上来了。
姜盈继续问妫冰：“有盐氏一年吃多少盐你知道吗？”
“不曾注意过有盐氏的一年吃多少盐……没关系，那我们换一个部落，以前姬姓部落也来有盐氏换盐，你们应该知道姬姓部落一年换多少盐吧？”
“你也知道姬姓部落以前有多少人，我想就算不同的部落，人们吃盐的数量总是差不多的。我们假设北方的部落和姬姓部落吃盐的情况一样，那么是不是就可以通过两个部落吃盐的数量，和姬姓部落的人数，推算出那个遥远的北方部落有多少人？”
妫冰猛地抬起头，看向姜盈。
他明白姜盈的意思了！对啊，他以前为什么从来没有想到呢？
因为他以前从来没有在“学校”里上过课，从来没有接触过“数学”……他也根本不关心一个遥远的北方部落有多少人。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这和姜盈有什么关系？
姜盈为什么想要知道这个？
一瞬间，妫冰心中冒出一个让他感到害怕的想法，难道姜盈也想像吞并有盐氏一样，吞并那个远方的北方部落吗？
不，这不可能。姜姓部落吞并有盐氏，是因为有盐氏距离姜姓部落还不够远。
“神女，我说的那个部落，距离这里非常非常远。”妫冰努力向姜盈描述，从那个部落走到盐湖，就需要走多久的路。
姜盈依旧托着下巴，脸上的神情让妫冰看不懂：“我知道啊……我们不是在闲聊吗？”
妫冰的目光落在姜盈脸上，他不相信姜盈只是在闲聊，但是他也想不明白姜盈为什么要关心这些问题。大概只是出于好奇吧？
毕竟这件事实在和姜盈没有任何关系。
姜露的目光轻轻移到妫冰脸上，又轻轻移回姜盈脸上，他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屋子里明明开着窗，但是姜露却觉得心口闷闷的透不过气来。
明明屋子里站着这么多人，明明妫冰是距离姜盈最远的一个。
但是两人对话时，周围其他人一句话都插不上。
刚才妫冰还垂着头，然而在神女说过可以靠盐推算出北方部落的人数后，妫冰就抬起了头，一直看着姜盈。
在此之后，姜露觉得屋子里的其他人仿佛都化作了背景，只剩下姜盈和妫冰两人。
“神女，我可以算吗？”姜露出声打破屋子里的氛围。
他觉得自己必须说点什么，否则他就要喘不过气来了。
姜盈的目光落在姜露脸上的一瞬间，姜露就像一个溺水的人终于从水里抬起了头，他控制着自己大口大口喘气的冲动，努力保持着平静的表情面对神女。
姜盈笑了，她笑得很开心：“当然，你们也都算算。”
姜盈不止对姜露说，也对屋子里的阿青阿梦，还有两个值班的战士说。
“你们都跟着姜犬上过数学课，这道题目很简单，你们都学过的。”
“通过曾经的姬姓部落有多少人，姬姓部落和那个北方部落吃多少盐，推算出那个北方部落有多少人？”
姜盈话音落下，阿青、阿梦和两个值班的战士都一脸茫然，看起来连题目都没有听懂。
倒是姜露脸上浮现出势在必得的神色，姜盈连忙让姜露自己拿出纸和笔在上面计算，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你试试，真的不难的。”
姜露认真计算了很久后，抬起头来，紧张地问姜盈：“大约一万六千人……对吗？”
姜盈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用力点头：“对！对的！”
姜露的聪明又一次出乎了姜盈的意料，原来他不仅认字写字很快，数学也学会了。
姜露也高兴地笑了，他对上姜盈惊喜的目光，整个人像是刚喝完一杯加三勺糖的甜牛奶……
直到姜露的余光看到远处的妫冰，妫冰面前的纸上也写着同样的数字。
妫冰什么时候算出来的？是在自己之前还是在自己之后？
不管他们两个人谁速度更快，明明妫冰上数学课的时间非常短，他听过的课比自己少得多……姜露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姜盈顺着姜露的目光转过头，看到妫冰也算出来了，心想妫冰的确是个人才，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为姜姓部落所用。
姜盈转念一想，哪怕妫冰现在不是真心的，也在被迫地为姜姓部落贡献着自己的一切。
姜盈继续问道：“那这个大约一万六千人的部落，在他们那边，算是大部落还是小部落呢？”
这个问题妫冰知道，他回答道：“应该是中等的部落。”
阿梦倒吸一口冷气，之前的计算她没听懂，但是现在的对话她听懂了：“一万六千人，还只是中等的部落？”
“那大部落该有多少人？”
“这怎么可能？一个部落有这么多人，周围的地根本不够种！周围的柴根本不够砍！”
所以如果一个部落经历了很多年风调雨顺的日子，人口繁衍地越来越多，一定会拆开，有一部分人前往更远的地方，这样周围才有更多的土地和足够的柴。
一万六千人算是中型部落，这个结论也让姜盈有些吃惊。有两种可能，一是刚才的估算是错误的，远古时代粗略的估算有太多环节可能出问题，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北边的土地更加丰饶，再加上现在整体偏暖的气候……那边的庄稼产量非常高。
姜盈决定暂时相信这个推算数据是真的，她继续问道：“那你知不知道他们的部落首领是女人还是男人？”
“他们的部落更像姜姓部落，还是更像有盐氏部落？”
姜盈和妫冰的聊天意犹未尽，直到姜露提醒她到了日程表上的吃饭时间，姜盈才恋恋不舍地结束了谈话。
“过两天有空的时候再叫你。”姜盈对妫冰和身边的战士们说，“以后不用提前过来等着，我会提前叫你的。”
吃完晚饭，姜盈一天的工作就结束了。
她和姜露阿青阿梦一起从食堂走回小院，经过自己的小院，姜盈没有进去，而是走进了姜朱的小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