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凉的风带走身上的燥热，姜犬舒服地叹了一口气：“这次真的是大吉。”
一滴雨都没有落在战士们身上，脚下的路也没有变得泥泞，却可以享受到雨后清新潮湿的微风。
暮色四合，战士们提前走到驻扎地点准备过夜。
饭团的香气若有若无地飘散在周围的空气中，姜盈拿饭团的时候看到了姜雾塞给她的鸡蛋。
圆溜溜的鸡蛋捧在手心里，姜盈摸了摸，最终还是没有剥开，又放回了袋子里。
姜犬看到姜盈没有吃，自己吞了一口口水，也把鸡蛋收起来。
姜犬把兽皮缝成的睡袋拿出来，让姜盈钻进去，再用麻布盖住姜盈的头和脸。他知道姜盈最讨厌蚊虫，仔细检查了各处的缝隙，只在鼻子上留下一个小孔用来呼吸。
姜盈感觉自己被裹成了一只粽子，伸手将脸上的麻布掀开一点。
然后她看到了一轮圆圆的月亮。
“今天是月圆之日吗？”姜盈的语气有些惊讶。
“是啊。”姜犬也有点惊讶，占卜的出征之日恰巧是月圆之日，族人们都很高兴，认为这是一个吉兆。姜盈竟然不知道今天月满？
圆圆的月亮悬挂在黑得发蓝的夜空上，光亮皎洁，周围的星星都隐去了。
不过只要移动目光，就能看到远离月亮的夜幕上缀满了星星，姜盈在现代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夜空。
姜犬习以为常：“大风之后的星星特别多。”
姜盈在上千颗星星中努力寻找，不知道哪颗星星距离最远。她记得肉眼可见的最远的恒星距离地球上千光年，也就是现在星星发出的光，将在上千年后才能被地球上的人看见。
上千年……姜盈曾经觉得上千年很漫长，但是如今她和现代隔了五千年。
她现在努力找到的最远的星星，发出的光在五千年后也早已掠过地球，消失在宇宙深处。
姜盈闭上眼睛，不去想遥远的星空，专心想明天的战争。
“姜小狗，帮我把麻布重新罩好，就像刚才那样。”
“你干嘛要掀开啊！”姜犬一边抱怨一边再次仔细地帮姜盈罩住头脸。
战士们轮流守夜警戒，姜盈睡了前半夜，从温暖的兽皮睡袋里爬出来替换姜犬，姜犬钻进睡袋倒头就睡。
姜盈的手指轻轻擦过箭筒里尖锐的青铜箭头们，感受着坚硬和凉意，直到天蒙蒙亮。
守夜的战士叫醒同伴，大家快速地理好行囊，踏上了前进的路。
他们停下了慷慨激昂的战歌，因为走到了军事演习的尽头——他们已经距离姬姓部落很近了。
担心被姬姓部落的人发现，演习时姜姓部落的军队不敢再往前走，前面的路只有军队里的探子去过。
姜雪就是探过路的探子，她走到队伍的最前方为大家带路，动作轻盈敏捷，像一个山间的精灵。
渐渐的，姬姓部落的房子在战士们的眼中越来越大，甚至能看到部落里升起的炊烟。
再往前走，不仅能看清房子，人也能看清了。姬姓部落的族人对他们的到来毫无所觉，姬姓部落从未想过姜姓部落还会打回来！
姜盈挥舞手中的旗帜，战士们看到旗语后立刻停下脚步，原地休整。
太阳升到正空，树影缓缓移动，姜盈等战士们体力恢复后再一次举起军旗——布阵！
远古时期人人都夜盲，无法进行夜战，他们必须在天黑之前打下姬姓部落。以少打多，更决定了他们必须要速战速决，不能将战时拖长。
看到姜盈的旗语，战士们立刻熟练地排兵布阵。刀兵和长矛兵在前，保护后方拿着弓箭、臂张弩和踏张弩的战士，□□兵是主要的输出火力。
近百人分成三队，几十人的大队从正面进攻，还分出两个数人组成的小队，刀兵长矛兵保护着两个最准的“狙击手”，隐藏在侧面偷袭。
朱红色的旗帜高高举起，在空中猎猎飘响。正面进攻的大队看到旗子的一瞬间，飞奔向前！
一千米、八百米、六百米……
姬姓部落的人们进入了踏张弩的射程，弩手站定位置，调整呼吸，动用全身力量拉开踏张弩。
青铜头的箭矢破空而出，一箭射穿跑出来查看情况的人们。
砰、砰、砰——转瞬间就有好几个人倒在地上，青铜箭头扎进他们的胸膛或脖子，即使没有瞬间毙命也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姬姓部落的族人们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收割掉了几十条生命。
“敌袭！”“有敌人！”
尖锐的哨声在姬姓部落里响起，人们立刻去寻找最近的武器，有人跑回家里拿刀和弓箭，也有人随手捡起一块大石头向前冲。
最先被发现的自然是几十人的大队，姬姓部落的部落长大声组织族人们反攻：“不要怕！敌人很少！”
姬姓部落的族人冲上来一个，就被后方的弩手射死一个。一个又一个的族人倒下去，他们的长矛却连敌人的衣角都没有挨到。
部落长立刻大声喊道：“后退！后退！他们的箭能射特别远！”
部落长敏锐地意识到族人单独跑过去就是送命：“我们人多，一起跑过去，用木板挡在身前。”
这的确是最好的破解方法。渭河流域的平原平得像飞机场，姜姓部落攻打姬姓部落连个小土包都找不到，他们的箭只能从前方射出。姬姓部落死了一百人，还剩几百人，一旦采用人海战术冲上来，冲在前面的人中箭倒下，后面的人足以将他们冲散。
慌乱的姬姓族人在部落长的组织下，快速聚集到一起。
不，不能让他们成功。
姜盈的弩一直对准姬姓部落长的方向，然而部落长看出了他们的射程，一直躲在她的射程之外。
可惜部落长发现了正面的大部队，没有发现两侧埋伏的狙击手。
一群人毫不知情地走进两侧狙击手的射程，部落长身边的人无声无息地倒下，他们甚至不知道箭从哪里射来！
族人们接连倒在冷箭之下，一时间，人们对未知的恐惧超过了对死亡的恐惧。
姬姓部落里有人在往回跑！
往回跑的是个瘦瘦小小的男人，站在人群的边缘，虽然只有一个，但是逆向而行的他十分显眼，姜盈一眼就看到了。
姜盈立刻举起靛青色的军旗上下挥舞三下。
“神兵降临——投降不杀——”姜姓部落的战士们齐声喊道。
姬姓部落的族人们顿时哗然，脚步开始迟疑。
神兵？前方的敌人虽然人数不多，但是看起来的确不寻常，所有人身上都穿着一模一样的藤甲，头上戴着一模一样的盔帽。
他们露出的手臂和腿都很粗壮！每个人的脸上都有肉！
是什么样的敌人，才能个个面色红润、身材健壮？
在骨瘦如柴才是正常的远古，面前这群个个都身上有肉的敌人，除了神兵之外，姬姓部落的人们实在想不到其他的答案。
姬姓部落的部落长组织起来的队伍，乱了。
第二个人、第三个人……抱头鼠窜。
姜盈震惊地发现，相隔几百米的距离，姬姓部落里竟然没有一个人认出他们是姜姓部落的人！真的开始动摇着相信自己是从天而降的神兵！
姜姓部落的其他战士也发现了这一点，他们不止震惊，心中更涌起了无尽的愤怒。
不到一年之前姬姓部落跑到姜姓部落，杀了一批他们的亲人、抢走一批他们的亲人……他们日日夜夜都忘不了仇人的脸，然而还不到一年，他们走到仇人面前，仇人却根本没有认出他们。
愤怒的火焰在姜姓部落战士的胸膛里燃烧，他们想冲上去用青铜刀划开仇人的脖子，用长矛扎穿仇人的胸膛，但是令行禁止已经写入他们的骨子里，姜盈的军旗没有举起，他们就不能擅自行动。
姬姓部落的部落长当机立断，砍掉了一个逃兵的头。
“逃跑者死——大家一起冲上去才能活，逃跑的话谁也活不下来！”
在地上咕噜噜翻滚的人头是最有效的震慑，姬姓部落再也没有一个人敢逃跑。
姜盈又举起明黄色的军旗，隐藏在侧方的狙击手立刻改换位置，使用踏张弩的战士换了一栋房子作为掩体，使用臂张弩的战士射一箭就换一个地方！
姬姓部落的人们立刻觉得冷箭更加神鬼莫测。
对方的人数依旧占优，但是已经完全陷入了惊慌和恐惧中，士气在溃散的边缘。
“冲锋！！”
这一次，姜盈没有再用旗语，高喊着下令。姜姓部落的战士们举着长矛冲上去，弓箭手和弩手紧随其后。
战士们主动缩短了和敌人的距离，姬姓部落的部落长立刻暴露在姜盈的射程中。
姜盈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嗖的一声，箭矢破空而出，直接穿透了部落长的左胸。
部落长向后仰着倒下。
“你们的部落长已经死了！”
“最后的机会！放下武器，投降不杀！”
姜盈高声喊道。
姬姓部落的人们茫然地去寻找部落长，看到倒在地上胸口插着半截箭的部落长后，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他们的精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