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视人命为玩物,疯的彻彻底底,疯的无法无天。
在那片黑暗之中,没人能救他,也不会有人来救他。
就好像,他的存在就是一种错误。
沈刑关于“善”的那一面,全在黎非白那里。
手机损坏的那一刻,受到刺激的不是黎非白,而是她体内属于沈刑的黑线。
那代表着,黎非白正面临着危险。
而沈刑想要保护黎非白。
仅此而已。
难怪封辞总是会不经意地说些斯洛克维的事提醒黎非白。
那是差点害死黎非白的罪魁祸首,也是沈刑心中根深蒂固无法拔出的一根刺。
哪怕失去记忆,身体仍然记得那份苦楚。
就算忘却所有,保留下来的习惯不会变。
那些不属于黎非白的记忆片段,争先恐后地涌上来,仿佛要将她吞没压垮。
但黎非白分的很清,没有那段记忆的封辞就是封辞。
他是一个恶劣到骨子里,糟糕透了的混蛋。
他经常讥讽嘲笑她,却又告诉她很多事,陪她来到这场游戏,在她失神时护着她,却又不强势的要求她必须怎样……
他默默呵护着她的自尊心。
除了那张说不出好话的嘴,今日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她。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
黎非白不知道。
她也不懂。
在游戏中,黎非白被伤得遍体鳞伤,即使看不见,内心也早已千疮百孔。
她不敢相信人。
可他对她说,“别怕”,“没事的”,他要她信他。
那头凶残的恶狼,低下了他高傲的头,俯下身,用近乎哀求一样的语气,求她信他一次。
黎非白感觉自己现在脑子一团糟,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她需要很长时间来消化这纷乱的关系。
她身上提不起半点力气,好似因为那些伤口感染而引起了发烧,软绵无力。
封辞是谁?
他不是任何人。
他们是在游戏里相识的新人玩家和来炸鱼塘的恶劣执行官。
想起那最后的紧紧相拥,黎非白只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在不受控制的流淌着。
哪怕没有这段记忆。
黎非白也忘不掉封辞了……
他太差劲了,居然用这种方式,
强行闯进来。
17岁的黎非白不认识沈刑,但她遇见了封辞。
“混蛋!”
黎非白咬牙切齿地骂了封辞无数遍,恨不得把他按在地上,踩爆他的狗头,让他在继续装b。
可那个阴魂不散的狗东西,居然想就这么理所当然的走了?
还有那么多账没有算,这一桩桩一件件事,就是死了变成鬼,把他挖出来在揍一顿都不解气!
黎非白用力咬着牙,抬手拿出被自己贴身放好的邀请函。
身上的伤实在是太重了,仅仅是这么一个动作,她都没忍住吐出一口血来。
那封米白色的邀请函上,染上了猩红斑驳的血迹,分不清是黎非白的还是封辞的。
黎非白深吸了一口气,难以描述此刻心中委屈的心情。
她感觉眼睛有些发热发涩,酸酸的。
那邀请函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的,在那种风暴下,都没有损伤半分。
有沈刑记忆的黎非白,终于知道了怎么使用邀请函。
她抓着邀请函,声音有些哽咽不成型,时隔四年,才终于喊出了那一声,“哥哥!”
哥哥,白白这一关过不去了。
哥哥,你来帮我过关好不好?
哥哥……
原来,沈刑一直在等黎非白有过不去的难关,然后向他求助。
他想好了一切,唯独没有想到,黎非白会忘记这个哥哥。
他根本没有在邀请函里放任何留言。
沈刑设置成这种使用方法,是否幻想过黎非白十分不愿,却又无可奈何地喊他哥哥时的样子。
永远没有人会知道了。
黎非白承认,当她知道邀请函的事情时,那一刻她被深深地震撼到了。
说不动容是假的。
那么好的沈刑……
却再也不会有了。
如果说黎非白是“关系户”,那沈刑无论何时都是她的“后台”,愿意一次又一次给她“走后门”。
这封特殊的邀请函,是能无视规则的存在。
为什么只能向邀请人求助一次?
那是因为,用了这一次,沈刑就会出现,找到她,保护她。
无论何时何地,身在何方!
邀请函散发出一道光,那道光无比温暖,无比耀眼,然后在黎非白眼前慢慢龟裂,碎成无数片,就像转瞬即逝的烟花,灿烂而美好。
黎非白躺在地上,缓缓闭上眼睛,一滴眼泪自眼角滑落。
谢谢你,沈刑。
————
被压在地下的封辞在碎石缝隙中苟延残喘着,体内的黑线不断修复着身体,然后又不断破损。
他会死,但没那么快。
按照他的体质,再加上有黑线运转,大概会撑得久一些。
也许,能撑上个十天?半个月?一个月也说不准。
不能进食,不能饮水,只有一片漆黑,等待着死亡。
这大概是最痛苦的死法了。
他能感觉到,方圆几里的地面都坍塌了,这处游戏场地被彻底的毁了。
恐怕之后都不会有玩家在来这里了。
高层人类的破坏力,已经不是Instinct能随意修复的了。
在这暗无天日,什么都没有的地下,封辞勉强能感受到指腹间摩擦带来的触感。
那根发绳,还被他攥在手里。
他在脑海里回忆着和黎非白一起经历的事,来打发等死的时光。
小姑娘的头发是真的长,放下来好像都到腰了。
她在游戏里吃了不少苦,可若一直被养在温室中,怕也不会成长到如今的地步。
她没有屈服于游戏的恶意,一次又一次残喘挣扎,奋力抵抗,分明陷入了绝望,却又能在绝望之中找到突破口。
那样远超常人的坚强和努力,任谁看了不会为之动容。
封辞不会爱人,也没爱过人。
这是他第一次那么想要一个人。
一股难以想象的酸涩痛苦,直击心脏,好似要将心与情感都撕碎。
黑线能支撑身体,却无法代替心脏。
这份情感来的太晚,也太沉重,强烈的让人无法呼吸。
就在这时,一束光,穿过所有黑暗,跨越一切,照亮了漆黑的世界。
一股奇异的空间波动传来,强行将封辞拉扯拖拽出去,还没等封辞感受到这股力量来自于何处,他就狠狠摔了下来。
“封辞?”
“……”
黎非白的声音很哑,眼眸只能看到湛蓝的天空,视线所及之处,并没有那人的身影。
但刚才分明有声响传来,莫不是晚了,人已经死透了?
黎非白心底蓦地一沉。
那样的情况下,生存的希望实在是渺茫,更不要说她都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封辞现在会是什么样?
会不会摔成了一滩肉泥,或者是断胳膊断腿,只留下一具残骸。
他好像还挺自恋的,经常拿话调侃自己的脸,若是真变成了那个样子,一定丑死了。
黎非白抿了抿唇,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
脑海里勾勒出封辞那张让人恨得牙根痒的脸,却越想越是烦躁。
黎非白没好气道:“死了没?”
过了好半晌,耳边忽然响起一道微乎其微的声音。
“让你失望了,离死还差那么一点。”
沙哑低沉的嗓音,莫名让黎非白混乱的心绪平静下来。
她闭上眼睛,没有再说话。
气氛一时间陷入沉寂,他们两个貌似没什么话好说的。
换作是旁人,共同经历了生死,一起死亡线上爬出来,大概会喜极而泣,感慨万分,抱头痛哭也说不定。
但这一刻,黎非白的内心只有平静。
好像,这就是他们两个相处的方式。
根本不需要说什么。
活着,就够了。
封辞不知道黎非白是怎么做到的,她不说,他也不问。明明两个人都遍体鳞伤,他却觉得这样的情景,很是让人舒适。
也算是并肩了。
而且,这次两个人的意识都是清醒的,不是上次那种昏迷后才躺在一起。
这样就好。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身上的伤势缓和了一些,勉强可以活动。
在未知的地方,黎非白虽然感觉很累,但也不敢睡着,只是闭目养神,抓紧时间恢复着。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传来类似于翻身的细响。
“黎非白。”封辞突然开口轻声喊到。
“……”
黎非白没理,但她能感觉到无法忽视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好似被恶狼盯上了一般,让她头皮有些发麻。
她不太喜欢这种感觉,很不适应,尤其是当她发现封辞居然凑过来时,更是想逃离于此地。
黎非白身子紧绷着,眉间微微蹙起。
他要干什么?
这才安分了多久,这混蛋的劣性就又要暴.露出来?
黎非白肩膀处忽然传来异样,就好像有人轻轻地靠了上来,但又不敢用力,怕会碰到她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