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她惊奇,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谁能想到向来沉稳的官家会做出这种爬树揪花的事?这这这、倘若起居舍人在这里,大昭国第一个纨绔官家就要诞生了吧?
唯有许湖眯着眼睛暗暗地笑。
官家身份形象都不顾了,说到底是为了哄好太妃娘娘、哦,不,秦小娘子呀!
这时候,连赵轩自己都不知道,他对秦盈盈有多在意。
后院共有两棵大槐树,另一棵树上站着潘意和赵敏,两个人正使劲儿摇着树干,底下的小宫人们手忙脚乱地撑着棉布接槐花。
看到赵轩上来,赵敏立即瞪大眼,“不行不行,皇兄不算,皇兄是福宁宫的!”
“官家天天蹭我们圣端宫的饭,理应算圣端宫的。”宝儿大着胆子顶嘴。
“那他只能算半个。”
“官家可没吃半碗饭,天天吃两碗!”
“……”
俩人斗嘴的工夫,赵轩已经挥着长钩唰唰唰勾下来许多串。
厨娘站在台阶上,笑呵呵道:“十公主殿下,您看官家,只勾那些长得结实,还没开花的,这样的做出槐花饭才香甜可口。您摇下来的那些已经不新鲜了,都用不得。”
“你怎么不早说!”赵敏大叫一声,连忙催着潘意抢钩子。
宝儿也急了,让自家宫人也去抢。
两边的小宫人们为了各自的荣誉,形象和规矩都抛开了,笑着叫着抢成一团。
一时间,圣端宫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笑声传到巷道那边的隆佑宫。
向太后坐在阴影里,微微睁开眼,又眯了一下,似是觉得阳光刺眼。
“这是在闹什么?”
向姑姑忙道:“是圣端宫,十殿下和官家抢着摘槐花呢,说是要亲手做成槐花饭拿给娘娘吃。”
“拿给我吃?”向太后抚了抚膝上的猫,再次阖上眼。
向姑姑的笑凝在脸上,暗暗叹了口气。
圣端宫的比赛还在继续。
赵轩为了在秦盈盈面前显摆本事,连拳脚功夫都用上了,在树杈间腾挪跳跃,一会儿的工夫就摘下满满一筐。
赵敏和潘意两个人联起手都没赢过他。
宫人们凑到一堆庆祝,只有秦盈盈抱着手臂站在树下,仰脸看向赵轩。
这样的高度,赵轩随随便便一跳就能下来,谁知,落地的时候竟然摔了一下。
秦盈盈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是不是扭到脚了?快,传医官!”
赵轩扬起眉眉,笑得有点坏,“这下还别扭吗?”
秦盈盈这才知道被耍了,一把将他摁到地上,“就躺着吧你!”
赵轩顺势躺倒,枕着手臂笑得开怀。
阳光透过槐树叶子在地上投下小小的光斑,午后的暖风裹挟着阵阵槐香。
秦盈盈纠结了好几天的心思突然就捋顺了。
天气不晴朗吗?
帅哥不好看吗?
干嘛闲着没事给自己找别扭!
这日子呀,还是要开开心心地过啊!
这天下午,圣端宫的小厨房一直冒着暖腾腾的热气。在赵敏、宝儿和小十一的帮倒忙下,厨娘十分艰难地蒸出几大锅槐花饭。
不仅圣端宫有的吃,其他几个宫也都送了去。
就连宫外的太皇太后都得了一碗。
太皇太后看着那碗槐花饭,脸色沉得像墨,“这是什么意思?真以为我快死了吗,竟敢拿这寒酸玩意儿羞辱我!倒掉,倒进阴沟里,别让我再看见!”
小太监吓得瑟瑟发抖,慌慌张张地跑出去了。
出了门就苦下了脸,本来是桩美差,其他宫的主子都给了赏钱,谁知太皇太后竟是这种反应。
哎,真是越老越奇怪!
太皇太后还在发脾气,“向氏那边如何了?赶紧敲打敲打她,人都给她找到了还磨磨蹭蹭地没个决断,向家的女儿怎的这般无能!”
高嬷嬷一边劝一边给底下的人使眼色。
那人不敢耽搁,连忙去了。
这日,高世则正抱着剑坐在墙头上晒太阳。冷不丁瞧见小太监吕田跑过来,一边跑一边鬼鬼祟祟地往后看,生怕有人跟踪似的。
高世则跳下墙。
吕田没注意,一不小心撞到他身上,突然吓得大叫起来。
高世则揪住他衣领,“怎么了,撞到鬼了?”
“高高高、高侍卫?”
吕田鼓着嫩乎乎的小脸,凑到他耳边慌慌张张地说:“告诉太妃娘娘,就说太后娘娘要找她的麻烦,让她有个准备。”
高世则眉头一皱,“什么麻烦?把话说清楚。”
吕田皱起脸,“我也不知道呀,我就是在窗户外面打盹儿,听见太后娘娘和向姑姑在商量,好像是什么道姑……”
高世则怀疑地盯着他,“你是隆佑宫的人,又是吕公公的侄子,为何要来报信?”
吕田瞪大眼,急道:“太妃娘娘救过我的命,你还把那么好的伤药给我涂,我若眼睁睁看着你们倒大霉,那还叫人吗?”
高世则目光一闪,松开他,“行了,我知道了。我会告诉太妃娘娘,你且回去,别让人知道你来过。”
吕田连忙点点头,一溜烟地跑了。
直到看着他消失在巷道尽头,高世则才大步离开。
他没进圣端宫,而是去了赵轩的福宁殿。
五月初一大朝,京中百官悉数在场,此外还有挂着闲职的赵氏宗亲、各家外戚。
向姑姑心里不踏实,想最后劝说一次:“您真决定好了吗,要在今日这样的场合说?”
向太后绷着脸,一丝表情都没有,眼中却是一派坚定,“本宫捱了这些日子,等的就是这一天。”
只有这一天,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事情闹大,秦盈盈才会被收押进宗正寺,赵轩就算想偏帮她都不成。
向姑姑担忧道:“这样一来,咱们就彻底得罪官家了。您有没有想过,将来……”
向太后一脸怨毒,“本宫恨不能随着我的延儿去了,还怕得罪他?若我的延儿真是她害的,谁都别想有将来!”
向姑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只余坚定。
主仆二人相携着,一步步踏入朝堂。
近来朝上讨论的都是黄河水情。
今年春天雨水来得早,入了夏更是一场接一场,虽然各地还没传出涝灾的消息,但必须早些重视起来。
经过前面几次交锋,高氏一派再也不像从前那般嚣张,官员们纷纷看出苗头,对赵轩的话越发重视。
赵轩说,要选出几个巡查使,到沿河各地去勘察水情。这是一个肥差,却也是个苦差,许多人都动了心思。
赵轩坐在龙椅上,淡定的模样越来越像一个威严的帝王。
相比之下,秦盈盈就没出息多了。
从进殿开始她就一直在打哈欠,幸亏有帘子挡着,不然太妃娘娘的面子真就碎成渣了。
赵轩看了她一眼。
秦盈盈刚好抬起头,两个人的视线撞到一起,各自都难掩尴尬。
昨晚,赵轩看折子看到半夜,到庭院里溜达的时候听到圣端宫还有动静,不由地便过去了。
秦盈盈也没睡,正给宝儿讲故事。
自从易容丸的事情曝光之后,崔嬷嬷便不再守夜,内殿只安排了几个信得过的宫人,秦盈盈时不时就会顶着那张年轻的脸跑到众人面前显摆。
赵轩一来,宝儿识趣地退了出去。
为了避嫌,殿门特意开着,许湖守在门边。
这次,不是秦盈盈给赵轩按头,而是赵轩给她按。俩人就像闹着玩似的,秦盈盈教,赵轩学。
秦盈盈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更不知道赵轩怎么的就睡到了她身边。
俩人是被许湖叫起来的,该上早朝了。
睁开眼睛对上近在咫尺的脸,两个人就像被人捉.奸在床似的,一下子弹开。
各自慌乱,却又强装镇定。
还故意错开时间,一前一后来到文德殿。
秦盈盈又打了个哈欠,眼睛红红的,汪着水气,那娇滴滴的模样叫人看了不由心头微颤。
赵轩想让她早点回去补觉,便偏过头,给许湖使眼色。
许湖会意,扬声道:“有本上奏,无事退朝。”
沉默了许久的向太后突然开口:“本宫有一事,请诸位大人做个见证。”
众人面露不解。
赵轩扶着龙椅的手下意识收紧。
向太后摆了摆手。
向姑姑躬了躬身,捧着一方鹅黄的帕子送到秦盈盈跟前,“太妃娘娘可还记得此帕?”
“啊?”秦盈盈哈欠打到一半,有点蒙,“这是什么?”
她伸手接过帕子,抖开来看。看到上面鲜红的符咒,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向太后一直盯着她的脸,见她变了脸色,以为是心虚,顿时冷下声音:“看样子你是记得的。”
“真不记得。”秦盈盈坦荡道,“娘娘应该知道,我先前生了病,许多事都忘了。这帕子到底有何渊源,还请娘娘明示。”
“忘了?”向太后冷笑一声,“忘了没事,本宫来提醒你。”
接下来,她便当着一众大臣的面,把当年的事说了出来。
这事是太皇太后“查”出来的,按照她的说法,那年嫡长公主赵延十二岁,秦太妃刚怀上第一个孩子,赵延送了她这个帕子作为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