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之澄蹙了蹙眉,轻声道:“你这自称太过正经了,以后就和我一样,自称‘我’便是了,要什么臣妾不臣妾的。”
阿桐也跟着皱眉,摇头不肯,“臣妾不敢,这实在不合规矩。”
“哼,我的话就是规矩,谁敢说你没规矩?”顾之澄不屑地撇撇嘴,突然伸手挠了一下阿桐的咯吱窝。
“啊!”阿桐吓得一声惊呼,痒得在衾被之中蠕动起来。
顾之澄笑嘻嘻的,仿佛发现了什么极有趣的事情,故意压低了声音笑着警告道:“你要是再敢自称‘臣妾’,我就继续挠你痒痒。”
“......”阿桐脸红着,只能低低求饶,“陛下不要再欺负我了......”
顾之澄却才发现挠人痒痒是这样有趣的一件事情,即便阿桐求饶,她也停不下来。
清清脆脆的少年欢笑声与女子低低萦绕着的求饶声飘出殿外好远,揉碎在凉凉的夜色与晚风里,却不知惹了多少人留心倾听。
顾之澄觉得,好似阿桐进宫后,宫里的日子就欢快了不少,不似之前那般只有黑白的压抑色。
她听闻宫外许多贵女之间都有交好,称之为“手帕之交”。
她想,虽然她和阿桐相识晚,但若是常常这样同卧一榻,又无话不说,那也可以算作是“手帕之交”了吧。
除了阿九哥哥之外,她也有了交好的姑娘家,真好。
......
如此数十日,顾之澄夜夜都宿在阿桐的宫中,一时间引起了宫里宫外不少流言蜚语。
听闻阿桐圣眷正浓,专宠后宫,陆寒原本是应当高兴的。
可是不知为何,他好似总是开心不起来。
夜里躺着的时候,脑海里总是想到那日阿桐羞红着脸,低声怯怯说的那句,“陛下......很温柔。”
白日在宫里的时候,陆寒看到顾之澄,也总是忍不住开始浮想联翩。
想浓重夜色中,**帐暖里,这小东西是如何......与阿桐寻欢作乐。
陆寒觉得自个儿整个人都不好了。
仿佛得了什么怪病,总容易胡思乱想。
且这心里头千丝万缕的,总是如何绕也绕不清楚。
陆寒成宿成宿地睡不好,即便浅浅入睡,梦里也似乎总有顾之澄和阿桐两人阴魂不散的笑靥。
以至于每日入宫,都有些倦乏困顿,每日批折子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反观顾之澄,却截然相反。
她日日与阿桐睡在一块,再也没做过有关陆寒的梦魇。
且阿桐会半夜醒来给她盖衾被,所以她也没着凉受过风寒,夜里也睡得踏实,自然精神也愈发的好了。
陆寒将顾之澄这微小的变化看在眼里。
某日晌午,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
“臣见陛下近日似是越发的心情爽利了。臣那侄女阿桐,伺候得陛下可好?”陆寒眼神安静,眸底藏着深深的暗色。
顾之澄眼皮也没抬,还捧着手里的闲书,便顺口答道:“小叔叔的侄女,自然是无一处不好。朕很喜欢她。”
顾之澄垂着眼帘,声音清脆明朗,也不害臊,就这样青天白日明晃晃地将自个儿的喜欢说出口。
陆寒突然觉得头有些昏眩,这“喜欢”二字听在耳朵里,也格外刺耳。
许是这日光太刺眼,又许是连日批折子让他有些疲倦。
陆寒轻咳了一声,幽声道:“陛下,您来瞧瞧这折子吧,臣不知该如何批。”
“哦?竟还有小叔叔觉得难办的事?”顾之澄有些讶然,放下手中的闲书,从龙椅上跳下来。
陆寒垂首,语气平缓低沉,“陛下说笑了,臣非圣人,这世上自然有许多臣觉得难办或是办不到的事。”
顾之澄不以为然地勾勾唇,漆黑的眸子纯粹又干净,轻声道:“可是在朕的心目中,小叔叔就是万能的,在这人世间,没有小叔叔办不到的事儿。”
陆寒默了默,脑中的昏眩似乎好了些,胸中郁痛仿佛也散了些,没那么堵得慌了。
顾之澄走到紫檀卷云纹炕桌旁坐下,正对着陆寒,低眸笑道:“小叔叔有所不知,朕如今这般宠爱阿桐,也是因着小叔叔的缘故在。”
陆寒长长的羽睫轻轻掀起,眸光奕奕而动看着顾之澄。
顾之澄修长的指尖抚着小几上白釉杯盏的杯沿,轻轻摩挲着低声道:“因小叔叔平日里对朕好,所以朕也忍不住对小叔叔的侄女好。阿桐有几分聪慧伶俐,是像极了小叔叔的。”
“......”陆寒心里微微一荡,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但夸阿桐聪慧伶俐,他实在不敢苟同。
因为他是半点从那愚钝似榆木疙瘩的阿桐身上,瞧出半点的聪慧伶俐。
大概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想到这句诗,陆寒胸中原本已好了些的郁痛憋闷,又一波一波席卷涌动而来。
陆寒不由地,捂了捂胸口。
眼尖的顾之澄瞧见陆寒极好看的眉宇间掠过的一丝异样,身子微微向前问道:“小叔叔你怎的了?可要朕宣御医?”
陆寒骨节分明的手掌从胸口处放下,薄唇抿成一条线,一字一句缓缓回道:“臣谢陛□□恤关心。臣无碍,只是有些......高兴。”
说这话的时候,陆寒眸色平静深幽,脸上一丝表情也无,甚至有些深邃的暗色在眸底涌动。
可他说他高兴,那便高兴吧。
顾之澄明明看出了陆寒的不高兴,却还是装作一无所知,佯装天真的问他,“小叔叔在高兴什么?可否能说与朕听听,让朕也高兴一番?”
陆寒勾唇,似是挤出一丝浅笑,“陛下与臣的侄女感情深笃,天造地设,臣实在欣慰喜悦。”
“......”顾之澄眨了下眼,脸上亦挂着清浅的笑意,“小叔叔高兴便好了。”
陆寒终究是装不下去了,那丝笑意转瞬即逝,很快便淡了下去。
“只是陛下......”陆寒垂下眼帘,覆住眸底的万千情绪,淡声道,“虽是陛下的家事,臣不该多言。可是为了陛下好,臣不得不斗胆进言。陛下虽喜欢阿桐,也不该将其他妃嫔置之不理,进宫数日,也不曾见她们一眼。”
“......后宫佳丽三千,陛下该雨露均沾,方能长久。”陆寒的声音越来越低,随后归于一片沉寂。
顾之澄深以为然点点头,状似听得认真,“小叔叔是朕的小叔叔,朕的家事自然也是可以管的。小叔叔说得对,朕该自省,不让其他嫔妃独守空殿,寂寞伤心才是。”
顾之澄仿佛陷入了深思与内疚中,小脸皱成一团,漆黑的瞳眸微微压下,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
陆寒冷眼瞧着,心里又不是滋味来。
他方才说了些什么,好像自个儿都有些糊涂了。
劝这小东西不要专宠阿桐,再去宠幸旁人?
呵,陆寒觉得自个儿可能是疯了。
疯得越来越不像他自己。
见顾之澄还在认真思索着宠幸其他嫔妃的事情,陆寒胸中憋闷郁痛再起。
他不愿顾之澄再想下去,便将手中的折子递到顾之澄跟前,打断了顾之澄的思绪,“陛下还是先瞧瞧这折子吧。”
“......好。”顾之澄俯身往前,将那折子接了过来。
突然脸上的表情一凝,迅速撤回了视线。
陆寒却有所察觉,发现顾之澄的表情有些不对,“陛下,可是有何事?”
顾之澄摇摇头,风轻云淡神色自若地说道:“无事,朕先瞧瞧这折子。”
“好。”陆寒揉了揉眉心,也不愿再动脑筋,阖上眼闭目养神。
今日与这小东西说了这般多的话,心里愈发乱......也总觉得格外累些......
顾之澄的脸色已经有些差,她小心翼翼瞥了瞥陆寒紧闭着的眸子,瞧瞧捂住了自个儿的肚子。
这一日,终究还是来了。
她千算万算,小心避让着,却没想到这头一回来月事,还是撞在陆寒跟前了。
方才她伸手去接陆寒递过来的折子时,就察觉到了异样,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小腹里头垮下来,颇有一泻千里的涓涓之势。
便是如同她上一世,初次来月事一般。
不过上一世,她比如今幸运,陆寒并未日日守在御书房中。
即便当时她在御书房中来了月事,也早已听太后提点戒备过这女子到了适当的年纪都会有月事,是每月都要经历的一件麻烦苦事儿。
所以当年十四岁月事第一回 来,她也并未慌乱,只需屏退众人,唤了翡翠过来清理干净,再换上月事带即可。
可今时不同往日,虽然她上一世已不知来过多少回的月事,早已熟悉如常。
但此时在陆寒跟前,她一颗心又忍不住揪了起来,就连呼吸也放缓了许多,唯恐惹得陆寒睁开眼来看她。
顾之澄近些日子,一直便惦记着这事。
她清楚记得上一世是十四岁来的初回月事,可是却不记得具体是哪一日,毕竟也过去许久了。
即便有所提防准备,也不能成日带着月事带,总归是个束缚,且也容易被贴身伺候的侍女太监发现。
可现下这等尴尬的境地,倒是让她进退两难了。
她的身子比上一世好,这月事仿佛来得也比上一世迅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