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处处比他努力,那就处处都能赢过他。
坚持到最后,顾朝江山自然能赢回来,根深蒂固地握在手中,不需要再忌惮陆寒。
上一世,顾之澄信了太后的话,刻苦又努力,即便是正月也日日都在刻苦用功,从没松懈过一日。
可结果却是......坚持与陆寒斗到最后,丢了性命。
顾之澄轻叹一声,陆寒远比她所知道的要深不可测,可她却是死时才明白了这个道理。
不然为何他能神不知鬼不觉买通她身边的人在她的药里头下.毒,她自以为身边用的都是忠心之人,到死都不明白到底是谁背叛了她。
而且陆寒就这样光明正大地把她弄死,仿佛从不担心她的身后事。
也不知道她死后,他又是如何处理,将她殁了的事情大事化小,又小事化无的。
顾之澄叹了口气,将最后一颗鸡汁儿小馄饨塞进嘴里,然后用帕子擦了擦嘴角,道:“是时候去给母后请安了。”
天子的随行仪仗一路到了慈德宫外。
太后昨夜在太庙陪了先帝爷一整晚,到了卯时才回,这会儿刚睡下不过一个时辰,还未起。
顾之澄便在偏殿里等她,顺带翻了会子太后的书。
皆是些讲女诫女德之类的书,顾之澄以前从来没看过,因从没过这闲工夫。
但当下无聊,便也随便翻一翻,只是越翻,眉头蹙得越紧。
她实在难以想象,世上竟还有这般......让她看了便想撕碎的书。
这上头都讲的是什么破道理?
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故曰:夫者,天也。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离也。
???
看完之后,顾之澄心里只想问一句。
凭什么?
为何女子就该像株菟丝花,依附于丈夫生活,仍丈夫有何不对,却都得低声下气,任其磋磨。
丈夫,可再娶妻妾,却可曲直是非,而女子,却只可卑弱、敬慎、曲从......
顾之澄眸中流露出不屑之意,只翻了几页,便不想再看,只将书页翻了过来,想看看到底是哪个混账东西写的这种书。
若是这混账东西还在世,她倒要去找这人理论一番,为何女子就不能成为自己的天?
就像父皇对她所给予的希望那样,顶天立地,让世间所有人都知道,女子也能继承祖宗的家业,也能做一个皇帝,也能造福天下苍生黎民百姓。
顾之澄越想,眸子就越亮,可是倏然,又突然黯了下来。
兴致倦倦地扔了那书,坐上花梨藤心扶手椅长长叹了一口气。
她还想这些做什么,她现在......连自个儿的小命都没保住。
做个好皇帝这条路,怕是不能想了,陆寒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待她以后安安全全出了宫,一定......一定能想个旁的法子让天下人刮目相看,都不要再信这些混账书里头说的话。
也不知道母后为何会有这种书。
不过顾之澄知道母后是名门闺秀出生,听说自小学的便是大家闺秀要学的这些,言行举止,皆是处处注意,就算父皇那般宠她,她也没有得意忘形,忘了规矩过。
甚至乎......还亲口劝诫过先帝爷纳妃。
自然是被先帝爷一脸怒容地拒绝了。
后来先帝爷要将顾之澄女扮男装冒充小皇子,又立她为太子,太后知道后,心更是惶惶难安,辗转难眠,反复劝着先帝爷,总觉得这样实在难以面对顾朝的列祖列宗。
为此,她宁愿冒着生命危险,甚至豁了这条命,再为先帝爷生个大胖小子。
可先帝爷把她的性命看得比什么都重,原本也是个不拘泥于这些的人,所以自然不会同意太后的想法。
太后一个人反反复复痛苦纠结着,过了好几个月,才缓过来慢慢接受了这个现实。
接受这个现实之后,她也就对顾之澄开始变得格外严厉,打心底里开始欺骗自己,顾之澄是男儿身,定要好好栽培,才能不负先帝一番心血,才能有颜面面对顾朝辛辛苦苦打下江山守着江山的列祖列宗。
顾之澄又叹了一口气,她向来知道母后的用心良苦,可是这一世......
她怕是要让母后失望了。
“澄儿为何叹气?”太后带着倦意的声音透过层层叠叠的帐帘传过来。
帘角掀起,先见一双绿色缎串米珠珊瑚珠凤纹尖底鞋迈了出来,再往上看,便是太后倦意未消的脸。
虽还是精致细白,但眼睑处却是一片青色,显然是并未睡好。
顾之澄连忙走向前扶着太后的一只胳膊,淡声道:“母后为何不多睡一会儿再起?”
“辰时用早膳,这是后宫一直以来的规矩。”太后抿了抿颜色淡淡的唇,美眸中倦意泛泛,却是强撑着,“哀家贵为太后,更不能坏了这个规矩。”
“可是母后......”顾之澄咬咬唇,知晓说出来的话会让太后点着脑袋训一顿,但还是忍不住劝道,“母后,如今后宫偌大,却只有您一人,何来什么规矩不规矩的,自然是您如何舒心如何来,有谁敢说闲话?”
果不其然,太后纤纤玉手点了点顾之澄的额间,温柔的声音里不由带了一丝厉色,“你呀,哀家平日里同你说过的,看来你是全忘了?皇宫是大,看起来不过只有你和哀家两位主子,可这里头多少双眼睛,你可想过?”
“唉......”太后走了几步,拉着顾之澄坐下,声线压低了些,依旧如潺潺流水般好听,“现在哀家就只盼着你能早日掰倒陆寒这棵大树,到了那时,哀家才能算松泛一些,心里头才算舒心呐......”
这话,是太后时不时便会在顾之澄耳边提起,劝诫一二的。
顾之澄早已习以为常,弯了弯唇宽慰道:“母后自是放心,儿臣定会谨记,早日让母后得偿所愿。”
“哪是哀家得偿所愿?”太后撇了撇嘴,对顾之澄这样的说辞表示不太开心,“你要再刻苦努力些,不是为了哀家,是......”
“......儿臣知道。”顾之澄打断太后的话,替她将正确答案说了出来,“是为了父皇,为了顾家皇室的列祖列宗。”
太后看向顾之澄的目光才欣慰了些,微微点头,“澄儿长大懂事了,哀家也能放心些,近日功课学得可好?”
“自然是好的,儿臣一刻也不敢松懈。”顾之澄眨了下眼,又规规矩矩给太后背了一篇《礼记》,一字不差,极为流利。
太后看向她的目光则更为慈眉善目,温柔快溢出水来,“澄儿今日来瞧着是用了功的,母后见你如此聪慧又刻苦,着实欣慰。”
顾之澄弯了弯唇,亲亲近近地往太后跟前贴了贴,雪亮的眸子里沁着一丝试探的笑意,“那母后......正月里,儿臣是不是能歇息几日,不必读书?”
虽然上一世,太后都没有同意她歇息过。
但顾之澄倔强地认为那是上一世她脑子太蠢,需要勤能补拙,笨鸟先飞。
但现在,她能如此轻轻松松,天赋异禀地背书写字,或许母后看她如此聪颖,就允许她歇息几日了呢?
顾之澄的眼神还在垂死挣扎着。
可太后的眸光却一凛,虽还在笑着,但眼底却已皆是寒意,“澄儿不喜欢读书?”
“......”顾之澄心颤了颤,声音也跟着颤了颤,“自......然是喜欢的,儿臣最喜欢读书。”
读书能使母后开心,母后开心,她便开心。
太后殷红的唇弯了弯,潋滟姝丽,容貌仍旧年轻美盛,笑起来更似一株开得正艳的花,“这才是哀家的乖澄儿。既然澄儿喜欢读书,那正月里头也莫要松懈。如今在哀家这儿也坐了许久了,这便回清心殿,去请摄政王教你罢。”
“是,母后。”顾之澄耷拉着小脑袋,乖巧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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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自班昭《女诫》——专心第五。《礼》,夫有再娶之义......
第30章 第 30 章
回了清心殿之后,顾之澄磨磨蹭蹭了一会儿, 在翡翠提醒了三次之后, 终于不情不愿地差人去了摄政王府。
请陆寒过来继续为她讲课授业。
顾之澄微微抿起唇, 眸子里流出一抹哀怨, 心中盼着若是摄政王拒绝就好了。
许是这是她新年许的第一个愿望, 竟然就这样轻易的视线了。
田总管孤身一人去,孤身一人回了。
回来时, 田总管垂着眉眼跟顾之澄汇报在摄政王府的见闻,沧桑的眸中露过一抹快意。
因为摄政王他......染了风寒。
既染了风寒,所以只能卧病在床,不能来宫中为顾之澄授业了。
顾之澄眉毛微挑, 雪亮晶润的眸子里掠过一丝讶然。
她没想到,陆寒竟还有染风寒的时候。
因为上一世, 她从未听说过陆寒生病的消息, 他永远都是那副神色淡然清贵的表情,站于她面前。
脊背笔直, 身如玉树, 仿佛即便是泰山崩于前, 也能面不改色, 也不能压弯他挺直的脊梁。
无论什么时候, 都未缺席过早朝, 也未展露出任何一丝脆弱的一面。
相比起来,体弱多病,总是强撑着身子的顾之澄便更自卑了。
没想到, 陆寒也会有生病的时候,原来他还是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