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却看见自己屋里的一个婆子拿了个青花大瓷盘在门口和人说话。
看见杨三太太和裴大太太,两人立刻垂手恭立退到了一旁。
她们走过去也就算完了,偏偏大太太要表现一下自己的宽容大度,笑着问了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
杨三太太屋里的婆子忙道:“郁小姐那边送了一盘子素馅大包过来,我正在给人道谢呢。”
大太太见那面生的婆子手里还提了个点心匣子,也没有放在心上,和杨三太太寒暄了几句,就回了自己住的静室。
谁知道进门刚刚坐下,就听见小丫鬟说杨婆子今天受了委屈。
大太太眉头紧锁,叫了杨婆子过来问话。
杨婆子一副百忍成金的模样,温声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您不是昨天说要赏白芷几个素馅大包让她拿出去给她亲戚尝尝吗?今天她去拿包子,谁知道郁小姐那边觉得好吃,也多拿了一大盘子,就没她的份了。我就想去厨房让人多做一份。厨房那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不知道如何是好。我想着也犯不着为了这样的事为难别人灶上的,我们以后还要吃别人做的饭菜呢,就跟他们交待了一声,让他们明天帮我们留一份,也算是把今天的事补全了。”
大太太就想到刚才看到的场景。
她不由得冷笑,道:“原来是要巴结杨三太太。也不知道这样巴结能讨了什么好去。”
但她在裴府没有办法给别人任何好处她心里却是更清楚了,就越发觉得日子艰难,一刻也过不下去了。
临安好歹是大太太的婆家,可杨婆子在这里可谓是人生地不熟,她儿子还留在杨家当差,多呆一天就多难受一天,巴不得能早点回京城去。
她道:“大公子什么时候去杭州城?”
临安裴氏一家独大,就算她把儿子叫过来帮裴彤和裴绯,她儿子也得有用武之地才行。但杭州就不同了。江南四大姓都有宗族在那里定居,裴家总不能一言堂,什么事都管着吧?
大太太笑道:“不急。亲家舅爷过来了,特意把阿彤叫了过去,考了阿彤功课。他们家肯定很满意。就算我们不急着阿彤的举业,他们家也会着急的。”
要不然,她怎么会选了顾曦做儿媳妇?
还是长子长媳!
想当初,他们顾家连李端那样的都能瞧得上,更何况是她儿子。
“不过,阿彤毕竟年纪小,人情来往上不怎么上心。”大太太沉吟道,“你去备些礼品,让阿彤有事没事的时候多去亲家舅爷那边多走动走动。我们家这位亲家舅爷,可不是个普通的读书人。大老爷在世的时候都曾经不止一次地夸奖过他,还说我们家是没有姑娘家,不然肯定要想办法嫁给他的。”
说到这里,她想到当时丈夫和她说话时的情景,不禁展颜笑了笑。
杨婆子无比唏嘘。
如果大老爷还活着,大太太哪用操这些心?
可大老爷的病也来得太突然了,说去就去,连句话都没来得及交待……
她低下头,悄悄擦了擦眼角。
大太太这个时候正视起郁棠来。她问杨婆子:“那位郁小姐什么来头?我要是没有记错,顾小姐还特意在我面前提过她。”
杨婆子因为素馅大包的事早就打听过郁棠了,知道她出身寒微,所以才敢在大太太面前告这个状。闻言忙将她知道的都告诉了大太太:“……因父亲是个秀才,和佟大掌柜有私交,三老爷见过几次,让她来府里陪伴老安人……和几位小姐也玩得到一块儿去,还弄了个什么香方,给了苦庵寺做佛香……这次讲经会,他们家也跟着出了回风头……”
在大太太看来,郁棠就是个打秋风的。
她不屑地道:“不用管她。这种人我见得多了,玩些小伎俩,就以为自己能把别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了,到时候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让阿彤得了顾朝阳的青睐,其它的事,以后再说。”
在裴府住着她们也是长夜漫漫,无事的时候多,什么时候没事了,再去收拾那些不长眼的人也不迟。
杨婆子垂目应“是”,大太太开始和她商量送什么礼物给顾朝阳好。
中午,顾曦和武小姐一起用了午膳,绕道从郁棠门前经过。
大红的如意门双扉紧闭,粉色的紫藤从墙上垂下来,风轻轻吹过,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静谧中透着几分甜美,美得像幅画。
顾曦站了一会儿,这才去了徐小姐那里。
谁知道徐小姐不在家,在郁棠那里。
她不好多留,更不想见郁棠,索性回了自己屋里。
下午,她到法堂的时候二太太正在和裴老安人说话。
她笑盈盈地上前问安。
裴老安人心情很好的样子,笑着让小丫鬟抓了把瓜子给她,继续听二太太说话:“我也跟着试了试,手艺是真心不错。郁小姐说,晚上去给您请安的时候,想把史婆子也带过去。我倒觉得不错。”
“那就带过来。”裴老安人笑呵呵地,和身边的几位老安人道,“若是真不错,时常招她到府上也不错。”
几位老安人也都笑着点头。
第二百五十六章 落下
几位老安人说的热闹,顾曦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才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郁棠晕倒之后,裴家给请了个擅长艾灸的医婆给郁棠艾灸,结果这个医婆不仅会艾灸,还会按摩,就把按摩的手艺推荐给了郁棠,被二太太知道后,又推荐给了几位老安人。
顾曦不由皱眉。等到宋家的两位小姐来后,她装似无意地和宋家两位小姐说起这件事来,还笑着道:“我从前只针灸过,还没有按摩过。听裴二太太说得那么有意思,我都想去试试了。你们要和我一起吗?”
宋六小姐果然如她所料地那样一听就跳了起来,道:“寒门小户出身的就是没有规矩。那些医婆走乡串户地,最最喜欢东家长西家短,搬弄是非的。这样的人谁家不是避之唯恐不及。只有她,还向二太太推荐,还要引荐到几位老安人面前。要是出了事,她负担得起吗?不行,我得去跟几位老安人说说。不能让她胡来,乱了裴家的家风。”
宋七小姐一把拽住了宋六小姐,看着顾曦却对宋六小姐道:“几位老安人吃过的盐比我们走过的路还多,那医婆是怎样的人,要不要叫到府里来,自有主张。你一个没有出阁的小姑娘,懂什么?何况这是人裴家的事。裴家的家风如何,岂是我们宋家可以置喙的?我看,你还是稍安勿躁,看看几位老安人怎么办事的再说好了。”
宋六小姐听不进去,宋七小姐发了狠心,不管不顾地把她拉到了宋四太太面前,将她交给了宋四太太。
宋四太太知道了前因后果,气得直发抖。吩咐身边的婆子把她看管起来,禁了足。
顾曦没有想到宋四太太这样地果断,她愣了一会儿,和武小姐低声说起这件事,感慨道:“也不知道是裴府的谁帮着郁小姐请的医婆?她和裴家的人,可真是结了缘。就这样,大家还一心护着她呢!”
武小姐明知道顾曦这是想借她的手去查是谁在照顾郁棠,还是忍不住去查了。
这件事裴家并没有隐瞒,一查一个准。
武小姐的牙都要咬碎了,觉得她如果想嫁给裴宴,郁棠就是个隐患。不说别的,她们俩都是那种相貌美艳之人,只不过她不笑也带着几分冷傲,郁棠是一笑起来特别地妩媚。一个像牡丹,一个像芍药。
她决定把这件事告诉武大老爷,让武大老爷给她拿个主意。
顾曦知道了医婆是裴宴给郁棠请的,心底里拔凉拔凉的。等知道她中午去拜访徐小姐不成,就是因为徐小姐去了郁棠那里,试了试那医婆的按摩手艺不说,还向杨三太太推荐之事,她心里就更不痛快了。
为什么郁棠总是要和她做对?
她们俩就不能和平共处?
顾曦仔细地回忆了自己自从认识郁棠后的所作所为,觉得自己没有半点对不起郁棠的地方,反倒是郁棠,总是在不经意间坏了她的好事。当然,以她的人生阅历来看,她从来不相信有人会“不经意”地坏她的好事。
一时间,她甚至生出一种和郁棠势不两立的仇恨来。
她一整个下午都要在法堂安静地听无能大师讲经,心里却想着怎么让郁棠在裴家人面前狠狠地丢个脸才行。至少要让裴家的人知道,郁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郁棠下午却过得很高兴。
徐小姐被史婆子拖住了,安静了两个时辰,自己居然把给裴宴抄的经书抄完了。
望着整齐的簪花小楷,她非常地满意,连带着对徐小姐也前所未有地耐心起来,问她:“你明天想做什么?我明天去见了主持大师之后就没有什么事了!”
她不知道裴宴出去几天,她想在裴宴回来之前把法事做完了。
这样,只要裴宴不特意问起,就不会知道她做了些什么了。
徐小姐有点心虚。
裴宴不过是顺手照顾了下生病的郁棠,郁棠都很感激地给裴宴抄了经书,求菩萨保佑裴宴福禄寿喜。她出京前殷明远悄悄地给了她五千两银票,她都没心没肺地,拿了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