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暂时还不想看见他。
其实她并没有想逃跑。
那一句“永远不会打扰他”完全是气话。
她哪里还能离得开他?
她明明有求于他,还是要依靠他保护父君。
若真离开他,冉轻轻就得舍弃齐国的所有帮助,难道她要眼睁睁的看着父君又一次死在九国会盟的路上?
更别提她对殷华侬已经产生依赖。
她完全无法想象离开殷华侬之后要怎样生活,光是想一想都会心口隐隐作疼,殷华侬就是她重新活在这个世上的所有底气。
冉轻轻闭上眼睛,不再看他,呼吸渐渐变得沉重。
反正现在不想理他,明天、明天再说吧。
殷华侬隔着被子,轻轻拍打她的背,哄她睡觉。
过了很久,她似乎已经睡着了,因为怕热把手伸出被子外面,衣袖不经意的往上翻,露出一截嫩藕似的手臂,那白皙的手臂上有几道异常明显的印痕。
殷华侬惊得手都在颤,他果然还是没有控制好力道。
他伤了她。
殷华侬不敢想象,如果日后两个人生活在一起,发生了争执,他在恼怒之下推了她一把会怎样?她太过柔弱,哪怕轻轻推一下都有可能受伤。
也许他会尽力控制自己的脾气,也许他们将来不会发生争执......他无法抑制的担心。
这时,冉轻轻蹭了蹭枕头,翻个身趴着睡,呼吸变得很浅,大概已经熟睡。
他忍住了亲吻她的冲动,起身准备出门。殷华侬感受到了体内的血液在沸腾,因为那杯酒,他骨血中的疯狂和莽撞在不停奔涌,他不能再碰她,不能再伤她。
冉轻轻一个晚上哭了两次,早就哭累了,几乎已经快要熟睡。
殷华侬打开门,回头看了她一眼,她身体往床边拱了拱,手臂似乎在寻找什么。
她喜欢搂着他的腰睡,把头窝在他怀里,一只手悬空搭在他的腰侧,一直手埋在他的身体和床榻中间,好像这样才有安全感。
冉轻轻虽然已经睡着,却能在睡梦中感觉到殷华侬即将要离开。
就在殷华侬跨出门槛的那一刹那,冉轻轻弹的一下惊坐起来,一双水汪汪的黑眸像是受惊的小鹿。她看着已经跨出门槛的殷华侬,语气里含着几分不知所措的惊慌,“你、你要去哪里?”
殷华侬听到她的呼唤,回过头,撞上了她那双受伤的眼睛。殷华侬速速返回,在她身旁坐下,笑着说:“我睡不着,去演武场,天亮后回来陪你用早膳。”
冉轻轻心里记挂着他的病,怕他乱发脾气,伤人伤己,于是掀开被子,强撑着精神站起来。“我跟你一起去。”
因为没睡够,她连站都站不稳。
殷华侬扶住她的细腰,稳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想了想,还是没有拒绝她的要求。
已经快要到子时,安静的麟祉宫开始热闹起来,殷华侬抱着冉轻轻走在前面,裴监带着几个内侍搬着软榻和被枕走在后面,一行人阵仗齐全地往演武场走去。
演武场上,殷华侬虎虎生威的挥舞着长钺,冉轻轻躺在软榻上继续睡觉,裴监领着一群内侍在十步外侯着。
一个时辰后,殷华侬终于有了倦意,他收起长钺,继续抱着冉轻轻从原路返回。中间冉轻轻抬了抬眼皮,迷迷糊糊地看他一眼,又闭上沉沉睡去。
天才蒙蒙亮,冉轻轻被尿给憋醒了。
她习惯性的去寻人,手伸出去,扑了个空。她突然睁开眼睛,直到看见殷华侬就躺在榻旁的地上才松了口气。
她蹑手蹑脚的起床,穿好鞋子,踮着脚走路,来到寝殿侧间小房子里。小解后,她又垫着脚回到寝殿,不是去榻上睡,是紧紧挨着殷华侬,跟他一起躺在地上的狐皮毯子上。
即使冉轻轻一直小心翼翼地,殷华侬也在她刚起床时就睁开眼睛了,他一夜未睡。
殷华侬摸索着腰间柔软的小手,心情很好。
睡了一夜,疲惫散去,冉轻轻情绪已经恢复正常,她现在完全不生气了。
冉轻轻蹭了蹭他的背,因为刚醒过来,声音还是沙沙软软的,比平时更加撩人,“你怎么又睡到地上去了。”
殷华侬正好也想跟她商量此事,“这一个月我们分开睡吧,我怕像昨晚一样伤了你。”
被他提醒,冉轻轻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像是被车碾了一遭似的,哪哪都疼。
哪怕这样,她也不想跟他分开,哪怕只是榻与地面这么短的距离也不行。
“不要,我一个人睡不着。”
殷华侬也是,昨夜将冉轻轻抱回来后,他睡在外间的软榻上很烦躁,最后没有办法,只能铺了张狐皮在冉轻轻的床榻旁,才觉得安心。
她身上的玉婵花香,能安抚他躁动的血液。即便仍然无法安睡,也能闭目养神,稍作调息。
“乖,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我身上的狂躁之症不知何时会发作,你挨在我身侧,会被我伤到。我们还是在会睡在一间房子里,你如果害怕,睁开眼就能看到我。”殷华侬转过身子,看着她的眼睛。
冉轻轻扁扁嘴,“不,我非要抱着你才能睡着。”
殷华侬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继续耐着性子哄,“要不然我陪你睡,等你睡着后,我再爬起来睡地上。小花,我身体里住着一只无法控制的野兽。我不会伤你,可这只野兽不认识你,它会随时跑出来伤你。”
“没有野兽!”冉轻轻将手指放在他的唇边,不许他再胡说八道,“你只是生病了。我喜欢殷华侬,是完完整整的殷华侬。没有生病的,和生病的,都是你。爱我的,伤我的,也都是你。哪怕你伤了我,我也不会觉得害怕,因为这才是最真实的你。”
殷华侬张开嘴,含住她的手指,咬了她一口。冉轻轻肩膀松动,痛得眉头紧蹙,委眼泪瞬间冒了出来。可她很倔强,忍着没哭。
“痛不痛?”
“痛!”一清早的咬人,这是什么毛病?不就仗着他皮糙肉厚,她咬不动吗?
殷华侬故意吓唬她,“我疯起来的时候会比这个更厉害,你会流血,会皮开肉绽,甚至骨头都会被我咬断,害不害怕?”
冉轻轻不怕他威胁,甚至将被他咬痛的手指,放回他唇边,“你可以试试看,我会不会怕。”
殷华侬没有再咬她,而是抓着她的手指,温柔的亲了亲,“不咬,我会心疼。”
“对呀,就是这样!”冉轻轻终于找到说服他的方法,“你生病的时候,我会心疼,哪怕你把我气哭了,我也会让着你。同样的道理,看着我受伤,你也会心疼对不对?如果你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伤了我也没关系。若是我的血和我的伤能唤回你的理智,我心甘情愿。”
冉轻轻捧着他的脸,郑重其事的宣告:“未来,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哪怕我们要吵架,哪怕我们会相互伤害,哪怕我们让对方头破血流、皮开肉绽,你也不要轻易放开我的手,好吗?”
这一次,殷华侬答应得很爽快:“好!”
她一定不是人,她是天上来的仙女,为了拯救他才来到这个世上。她的出现,弥补了他过去的空洞和遗憾,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
母亲死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感觉不到自己还存活在这世间,别人的哭和笑都跟他没有关系。每一天睁开眼睛,他都像是在做梦。打仗、厮杀、流血、受伤也是在做梦。
只有在她身旁,他才觉得自己真正的活着。他也会笑,他也会心痛,他也有期待,他和别人没什么不同。
她把他从地狱拉回了人间。
然后,他的小姑娘眼珠子一转,像是要使坏了。
“你把眼睛闭上。”
如她所愿,殷华侬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她温润湿软的唇,覆上了他下巴,小巧玲珑的贝齿轻轻张开,往下压!
“唔、好痛!”
冉轻轻还没用力,就刺痛了嘴,眼泪汪汪的。
她原想着这是他浑身上下最好咬的地方,哪知一张口,就被他刚冒出来的胡子扎到。
殷华侬哭笑不得,她这模样真勾人,好想将她一口吞入腹中。
他在她耳边轻轻说:“好姑娘,我身上还有一处好咬的地方,不扎嘴,要不要试试?”
说话的同时,他引着冉轻轻的手往那处好咬的地方挪去,吓得冉轻轻尖叫不已。
门外侯的小内侍一脸担忧,担忧殷华侬狂症发作,把冉轻轻给活吃了。
第45章 受了委屈
殷络看上了楚国来的使者修凌云, 第二天又去修凌云的住处找他喝酒。
修凌云虽然觉得奇怪,却没往那方面想, 殷络的表现完全像个男人。因为殷络对他的示好, 原本一直为难修凌云的那些人,突然对他变得友善。
修凌云依旧很烦, 因为他没办法接近冉轻轻。
修凌云告诉殷络,自己既然来了齐国, 就应该为齐国效力, 希望能在齐国谋个一官半职,反正他是没打算再回楚国了。
于是, 殷络带着修凌云来找殷离疾。
殷离疾正头疼着王兄的病, 殷络还来捣乱, 他瞥了一眼侯在殿门口的修凌云, 小声说:“王兄昨日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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