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的敲门声打断了马伯文的思绪,他正在构思一个沤肥计划,赶在冬天下雪之前,储备明年开春用的肥料,乔婉说得没错,总能想到办法的。
马伯文走过去开门,发现门口站着的是堂兄马伯涛。他是马致山的大儿子,比马伯文大三岁。
“涛哥,你怎么来了,快请进。”
马伯文愣了一下,让出门口的位置。为了降低存在感,最近不是必要的情况,他们家几乎不出门。
马伯涛先是看到院子里被翻出来的土地,然后看到蹲坐在台阶上玩的侄儿和妹妹。跟堂弟家相比,自己现在住的地方就跟猪圈似的,脏乱不说,屋子里还有一股难闻的臭味。
“伯文啊,我家振邦和杏儿都生病了,你看你能不能腾一间房给我们家住。只要一间,算是哥求求你了,行不行?”
马伯文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叔公下葬的时候,他们全都躲在房里不见人。现在,却又在自己面前攀起了亲戚关系。他是答应了叔公要拉扯堂兄弟一把没错,可也要他们自己先立起来。
马伯涛第一次这么低三下四的求人,他满脸涨得通红,心里十分恼怒。
尤其是在看到同为马家人,同为地主后代的堂弟比自己过得好的时候,内心的嫉妒顺着血液传遍全身。
“这件事,我说了不算。都是一家人,我也不怕瞒着你。乔婉没打算跟我继续做夫妻,你看到的这座房子,包括孩子,都是乔婉的。我也只是借宿在这里……”
马伯文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马伯涛毫不客气地打断。
“得了吧,在我面前装什么装!别以为你多读了几天书,说的话又好听,就能糊弄过去。我知道你不想沾染上我们家,把我们全都当成瘟疫。我只要你一句话,同意还是不同意我们搬进来住?”
家里五个孩子齐刷刷地看着对峙的两个大人,他们似懂非懂。
就在这个时候,乔婉拿着扫帚从房子里出来,“我不同意!你可以滚了。”
马伯涛气得当即推了马伯文一把,“好啊,你们俩口子的双簧唱得可真好,劳资就算是饿死、病死,也不会求到你家门前。马伯文,你给我听清楚了,以后你最好别有事求到我这里来!”
乔婉回忆了一下,那天来家里捉-奸的人当中,好像就有马伯涛。
除了他们这一支,其余马家人全被划分成地主分子,她不需要弄清楚这些人到底是好是坏,因为他们与她无关。
拉卡拉普星球之所以能够发展成第一星球,因为它的每一位公民都不是米虫。人情是最不靠谱的东西,他们从来不需要,实力才是硬道理。
“看起来,你的思想还需要进一步被改造。”乔婉冷冷地走向马伯涛,“听说顽固的地主分子会被关在牛棚里,甚至去挨家挨户挑大粪,需要我帮你联系周队长吗?”
马伯涛吓得跌坐在地上,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虚荣懒惰的女人变得这么可怕。
“不,不用了。对,对不起,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来打搅你们了。”
在乔婉的注视下,马伯涛举起手对天发誓。他从地上爬起来之后,一溜烟的功夫就消失不见。
马伯文长叹了一口气,先是过去把大门关上,然后看向乔婉,“对不起,以后这种事情我会处理好,不会烦你。”
乔婉瞥了马伯文一眼,没有说话。
被乔婉这么一看,马伯文脸上烧得慌。
他现在面临的是养家糊口的问题,让妹妹和儿子们每天都吃饱饭,健康快乐地成长,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马伯涛从马伯文家里跑出来后,一颗心怦怦直跳。乔婉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前她身上从来不会有这种莫名让人紧张害怕的气息。难道说,她公婆的去世对她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
路过自己家以前的青砖大瓦房,马伯涛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他家里一共有十多个房间,还有一间房专门用来堆粮食。
现在这些都成了别人家的,村子里有五户人家搬了进去,而他们则是分别去到了这五户最穷的村民家中。破烂的茅草房,潮湿的地面,还有蟑螂和老鼠,马伯涛现在一点也不想回家。
“哟,马大少爷,您在这儿站着干啥呢?”
从青砖大瓦房里出来一个拄着拐杖的瘦黑男人,他脸上的红肿慢慢消退,那双滴溜转的眼睛一看就知道没安好心。
第10章
马伯涛本是怨恨这些占据他家房子的贫农,可在看到江武瘸掉的右腿和脸上的淤青后,他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大前天晚上,在乔婉房间里的男人是不是你?”
江武脸色没变,拄着拐杖凑近马伯涛,“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原来真的是你!”马伯涛忽然抓到乔婉的小辫子,满脸兴奋。然而,下一秒钟,他听到了江武的嘲笑。
“你怕是个傻子,脑袋还不如猪圈里的猪。我可没说过是我,这些都是你的空想。说不准,那个男人是你家的哪位兄弟。马伯涛,你现在有什么资本去寻找真相?”
江武举起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放在一起搓了搓。
没钱还想办事儿,可不就是个大傻叉吗?
马伯涛就像是一只被人掐着脖子的公鸡,他狠狠地瞪了一眼江武,大步朝自己现在住的地方走去。他爹现在虽然中风偏瘫了,但是脑子还没坏。这件事,只能回去跟他老人家商量。
乔婉并不知道马伯涛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江武,即便是知道,她也不会放在心上。
因为,她十分确定江武是个孬种。
夜已深,马伯文依然在煤油灯下写写画画。以前他只用做他喜欢的事情,材米油盐酱醋茶一点不用他操心。现在不一样了,他有了妹妹和儿子,乔婉也在他需要照顾的范围之内。
摆在首位的是粮食,其次是如何度过一个不那么寒冷的冬天。
一觉醒来,树枝上变得光秃秃的。秋叶被无情的秋风吹落在地,眼看着冬天就要来了。
因为今天打算上山,马伯文早早地起床烙了饼,他现在已经知道了乔婉只会熬粥和做玉米饼,所以主动接手了厨房。要不是这四年半在燕京的锻炼,他也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
乔婉和马伯文并没有打算带孩子们一起上山,一来他们年纪小,二来带着孩子做事不方便。
做好的吃食就在锅里,他们稍微加热就能解决午饭。
“记住我的话,任何人来敲门都不要应声,更不要开门。你们暂时也不要出去跟别的小孩玩,知道吗?”
乔婉倒也不是一定要约束着三个儿子,现在是批-斗地主的关键时期,越是没有存在感,他们才越安全。
孩子们见识了院坝里斗地主的场面,这些天一直都乖乖的,听了乔婉的叮嘱,他们连连点头。
“娘,你上山的时候要小心。”
“砍柴刀带上没有?”
“娘,你就放心吧,我会照看好姑姑和弟弟的。”
马伯文眼巴巴地看着儿子们,你们就没有什么要跟爹说的?
三个小男孩压根儿没有看马伯文一眼,倒是双胞胎妹妹牵着马伯文的衣角,软软地说了一句,“大哥,小心。”
马伯文蹲下身来抱了抱妹妹,如果爹娘没有走,那该多好。早知道,他就不应该去念什么大学,守在他们身边尽孝比什么都重要。
他这个时候深刻的明白了一句话:子欲养而亲不待!
天色才刚刚亮堂,乔婉和马伯文已经在去后山的路上。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查看自家分到的山地,然后商量种点什么。之后再去砍点柴火回家,为过冬做准备。
步行了大约一个小时,他们总算来到了地契上写的山地。
远是远了点,好处在于,这几块山地相对集中,算是村子里海拔最高的田地了。他们家的山地周围全是灌木林子,离他们最近的一块别人家的山地也有好长一段路。
马伯文大学念的是农学,他抓了一把山地里的泥土,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比我想象中好一些,这几块山地上的落叶腐化之后,成了天然的养料,唯一的缺点就是地里的石头多了些,而且灌溉不方便。”
要说打仗这事儿,乔婉还有些经验之谈,她从来没有种过庄稼,也不懂这方面的常识。
“我们趁这段时间种点土豆在地里,开春后不久就能收获。反正今天已经上来了,不如先把大石块捡出来。山地就不用翻土了,我回去搞个打洞的农具,我们直接把土豆种在洞里。”
两人说干就干,捡石头这活儿看似不累,可架不住要频频弯腰。
坚持了小半天,马伯文还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你去看看山里有没有野菜,木耳,蘑菇之类的,孩子们也不能总吃土豆和大白菜。”
乔婉早就发现了自己这具身体耐力惊人,不知道是自己带来的影响,还是原主本身体质就异于常人。记忆里,这个时代生育孩子是件十分危险的事情。原主不仅顺利产下三胞胎儿子,身体还越养越好。
马伯文也不推辞,背着小背篓朝林子里走去,他可不想因为干了小半天农活就累趴下,连累乔婉去照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