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绾第二十八次射出箭,落在离脚边不足一丈远时,彻底败下阵来,气得扔了花高价买的落雁弓,甩了甩酸痛的手臂手腕,道:“不学了,不学了,太难了!”
射箭是个技术活。
李璟元随手一箭射穿空中的落叶,钉在前方五丈远的树干上,道:“我当年跟王府骑射师父学射箭,花了半个时辰,能够射二十丈双叶。”
宋绾好奇问道:“几岁?”
李璟元答:“七岁。”
七岁就可以射二十丈双叶,而宋绾五丈远都不行,飘落的树叶更是沾不到边儿。
李璟元又在炫耀他的箭术!
宋绾道:“我是女孩子。”
当时的李璟元还是小孩子呢!
宋绾看了看,蹲下来给她捡弓拉弦的李璟元,见他将自己随身不离的紫红色长弓挎在肩上,商量道:“我觉得是因为你这把长弓开过光,我用它练习说不定马上就会了。”
闻言,李璟元似是不舍,摸了一下自己的宝贝长弓,但还是取下来递给了宋绾。
宋绾一接过,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她以为李璟元用的弓会很重,结果比她的落雁弓轻多了!
宋绾道:“你投机取巧,竟用这么轻的弓箭,还没有我的重!”难怪她射一会儿就手臂酸软,但李璟元跟没事儿人一样。而且仔细闻闻,没有臭男人的体味儿,反而有股淡淡的清香。
李璟元道:“这是紫檀木,射箭好坏和弓箭重量没有多大关系,只是用的场合不一样。”
宋绾不信邪,取了箭搭上,不出意外落在了她随手能够到的距离。宋绾气得一连射了好几箭,有远有近,但平均成绩的确不咋样。
李璟元看不下去,他的残月弓从来都是箭无虚发,今日却沦落为小孩子的玩意儿。
眼见宋绾将要发一记注定落空的败箭,李璟元一个侧身上前,从后面半拥住小姑娘,修长宽厚的双掌握住小姑娘的柔荑,屏住呼吸,眼神直视前方。
开弓,拉箭,一气呵成。
利箭破空而出,一连穿过四五片随风旋落的秋叶,稳稳地嵌入不远处粗壮的树干。
宋绾反应过来,只看见远处的箭尾对着她,仿佛是牛逼轰轰的熊孩子用屁股对着她,即便看不见背对的眼睛,但宋绾能感觉到他的蔑视。
微微侧仰着头,宋绾看见眼前毛孔清晰可见的某人,眼睛平视前方,一丝不苟,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不由脱口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闻声,正在深思刚刚的一箭,有何不妥之处的李璟元,了解自己刚刚干了什么事,缓缓松开了手,后退几步,圆润的耳尖不自觉红了。
“十、十八,未满。”
宋绾转身拉弦,背对着李璟元,小小的脚尖踢着地上的石头,嘀咕还是个未成年。
箭术一朝一夕是学不好了,宋绾转而学习骑术,大不了到时候骑着马,跟着大部队遛遛,展示箭术的机会就让给他们。
宋绾小腿肚轻轻夹着马肚子,拉着马缰绳,在河边骑过来、骑过去,终于找着了感觉。
晚上宋绾泡了脚坐在床边,两条腿大张开,一手捏一条腿,心道一下午的辛苦没白费。
但第二日宋绾打死都不去骑马了,还放出了宋元宝,将某个帅气又严厉的骑射师父撵走。
宋爹得知闺女要陪安乐郡主去皇家围场秋猎,富态的脸都要笑烂了,一连数了几十张银票,道:“见贵人,礼不可少,这些你先拿着,爹明日去钱庄再取点银子回来。”
这个见钱眼开的爹,只有对闺女是大方得很,缺啥都不会缺了闺女的零花钱,到了宋绾这里,钱都不是钱,是可以擦了鼻涕就扔的纸。
宋爹不忘嘱咐:“闺女啊,你年纪不小了,爹也没干涉过你的婚事,这次你千万要争气,给爹招个贤婿回来!”
宋绾道:“爹,我是作陪郡主,在王公贵族眼里就是个侍女,您不要做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事。天上不会白白掉馅饼,爹做生意还不懂这个道理吗?”
她是去秋猎,不是去相亲!
岂料宋爹道:“爹以前觉得自己的钱都是自己辛苦挣来的,这两年却发现天上真会掉钱。绾绾啊,你真是爹的小福星,招财进宝!”
呵,她成招财猫了?
“汪——汪汪——”
院子里传来狗吠,宋爹笑脸一变,吼道:“你又叫什么叫!再乱吠我割了你舌头!”
宋绾急道:“爹,元宝还小,来咱家半年不到,你不要老吓唬它!难怪它跟你不亲!”
宋爹道:“小畜生见谁就吠,咱家隔壁住着的可是王爷,吵着了贵人们,畜生事小,我们可经不起折腾。”
宋绾知道她爹不愿养狗,但她舍不得扔了可爱又可怜的小元宝,只道:“我出去看看。”
见元宝呜呜地与李璟元对峙,抵御入侵者,宋绾道:“你又来做什么?我不练了,骑马我基本会了。”
其实她只能慢腾腾地骑,宋绾不敢像电视里一样,一声“驾——”,策马奔腾。
李璟元道:“给你。”
递过来的是一把精致小巧的弩。
宋绾道:“送我的。”
“嗯。”李璟元淡淡道:“我改良过,适合你用。”
宋绾欢喜不已,谢道:“阿九兄弟有心了。”试了试,说:“我们就叫它神臂弩吧!”
……
宋绾做足了准备,除了骑射,欢欢喜喜陪安乐郡主赴往皇家围场,第一次参加这种上流社会的大型户外活动,宋绾心里还挺激动的。
但她身份卑微,一直在后方侯着,没机会参加狩猎前的开拔宴,也没机会见到皇子公主们。
这次秋猎,皇帝带了皇后、贵妃等一干嫔妃,以及当前最受宠、身怀六甲的梅妃娘娘。和皇后同为镇国公府出身的淑妃,这次秋猎没能来,但她生的大皇子在随行队伍。
东珺皇室尚未立储,成年了的皇子只有淑妃所出的大皇子,贵妃所出的二皇子,以及丽嫔生的四皇子。
淑妃是镇国公府庶出,贵妃是异国和亲公主,这两位娘娘生的皇子们都很优秀,是立储热门。
丽嫔是皇帝潜邸时府里的婢女,一朝得子,荣获圣宠,但生的四皇子没有什么建树,也没有坚实的母家依靠,在朝堂可有可无。
总之,宋绾目前没能得见这些上流人物,听前方开拔声,热闹已经传入了后方营帐。
“诶,这里不流畅,帝君的金手指太大了,爽是爽,但缺了逻辑,回去得让惊羽改改。”
宋绾翻着最新出版的《帝君缘:强宠小狐妖》第八册 ,这是她给安乐郡主从王惊羽手里亲自代购的。安乐郡主不在营帐,宋绾没事翻了起来,看看故事有没有可以再改改的。
正看在兴头,帐帘被一把撩起,现出一位身材颀长的男子,三十出头的样子,与宋绾眼对眼。
男子乌黑的眼珠一转,看见宋绾手里拿着貌似《论语》的书籍,好看的眉心一皱,立马一副教导主任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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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宋绾顿时手忙脚乱,将《论语》塞进郡主枕头下,从榻上起身,恭敬地向来人行礼。
“见过大人,郡主没在营帐,我正给郡主打扫被褥。郡主聪敏好学,出门都不忘带书温习呢。”
薛佰路目光一沉,径直入帐,走近安乐郡主的床榻,看架势瞄准了枕头下的《论语》。
宋绾一个激灵,拦身挡在榻前,屁股坐到了郡主的枕头上,整个身子半仰着,抬首注视薛佰路,斥道:“大人怎能随便进郡主的营帐,还翻郡主的私人物品!”
“你是谁?”
“我是郡主的闺蜜兼临时侍女。”
薛佰路道:“我听郡主提过,你是她隔壁商户家的小姐。难怪,郡主平日不学好,就是跟你这种市井刁民学的。”
“我呸——”宋绾听他贬低自己,道:“我的确是市井平民,没你们身份尊贵,但怎么就成刁民了?看你是个读书人,一点礼数都不懂,知识学进肚子里了,进来不该敲门,来了不该自报家门吗?!”
“哼。”薛佰路少了书生的儒雅,却有官场大人物杀伐果断的的气场,淡淡道:“我是当朝太傅,安乐郡主的教书先生。”
宋绾秒变脸,笑嘻嘻地伸出双手,握住薛太傅舞文弄墨的手,道:“原来是薛太傅呀,久仰久仰,我家郡主承蒙您教导。郡主年纪小,有时候难免不懂事,您要多费费心,课上不要让她和其他同学搞小动作,学习才是正事。”
薛太傅一把抽出手,拿了帕子擦拭被宋绾握过的地方,冷声道:“我上次收了郡主的《孟子》,如今你们改看《论语》了?”
宋绾尴尬道:“郡主及笄了,婚事提上日程,早晚要学习某些知识,太傅何必管得严呢?”
闻言,薛佰路目光微沉,攥紧了手里的帕子,看得宋绾心里发怵,她太久没跟班主任老师打交道了。
薛太傅未语,甩袖而去,没再为难宋绾,不知,是不是去找安乐郡主的麻烦了。宋绾心里不踏实,总归是她连累了郡主,得去善后。
宋绾看了一眼营帐角落罩着黑布的笼子,上前揭开帷布,笼子里是昏昏欲睡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