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绾料得皇帝下朝了，一个转身跪下去，埋着头，见永和帝经过她，坐在了龙案前，吩咐道：“都下去。”
正好，宋绾刚要下去，又听永和帝道：“新来的宫女留下来。”
埋首一个闭眼，宋绾镇定地睁开，规矩跪在当地。
等人散去，御书房只留了永和帝和宋绾两人。
“不问问，朕留你作何？”
宋绾回道：“陛下未开口，奴婢不敢多嘴。陛下让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做什么。”
永和帝笑了一声，说：“你果然跟他们说的一样，嘴里说的好话，听起来却让人不舒坦。”
那您还笑，宋绾腹诽。
“抬起头来。”
宋绾听话抬首，浅笑看着永和帝，这是她第二次见皇帝。
永和帝道：“上次围猎见你没仔细看，这一瞧，果然长得标致，难怪招人喜欢。”
宋绾道：“不敢当，奴婢低贱。”
永和帝轻笑出声，宋绾心道，这个皇帝不一样。不是那种板着脸，吓人的九五之尊。
“王叔上次跟朕提过你，朕没怎么放在心上，谁知镇国公府的小子也来求朕赐婚。”
闻言，宋绾心道，敬亲王没事儿提她干嘛，给王府影卫找媳妇儿，还要经过皇帝的同意？
这时，刘公公进殿，手里提了一个狗笼，搁在了地上。
“陛下，这是宋姑娘家养的。”
见此，宋绾张了张嘴，一脸不可思议地问永和帝：“陛下，你让我进宫就算了，干嘛让我家的狗也进宫？”
永和帝起身逗元宝，说：“听说这是老二送你的？”
元宝不理皇帝，反而对着宋绾摇尾乞怜。永和帝打开狗笼，元宝直接冲向跪着的宋绾怀里。元宝长得很壮实，不再是以前的小奶狗。
“起来吧。”
宋绾搂着元宝，从跪立改成了坐在地上。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宋绾直言道：“陛下什么意思？”
永和帝坐回去，说：“他们都喜欢你，朕很为难。”复道：“你上个月去了苏州，他陪你一起去的。”
宋绾抱着元宝，相互找安全感，听永和帝一说，回道：“敬亲王怕奴婢一个人回老家，路上不安全，派了府里影卫跟随。”
永和帝长叹一声，说：“这小子很厉害，上次见他上场围猎，有朕当年的风范。”
宋绾听得心里直跳，什么意思，这是在夸李璟元？永和帝怎么把一个影卫放在心上，还夸其有帝王风范！
“你这出身，谁都配不上。但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朕也不干涉。偏偏杜小子来要你，皇后亲自开口，朕不好拂了皇后的意。”
宋绾心里骂娘，杜绍斐怎么就这么喜欢她了，还惊动皇后，惊动皇帝，让她行在刀尖上。
“奴婢与杜世子毫无私情。”宋绾表明立场，生怕永和帝想不开，把她赐给杜绍斐。
永和帝道：“京城的姑娘谁不喜欢杜小子，你竟看不上。无妨无妨，朕不管你喜欢不喜欢谁，他们要你，朕不能将你劈成两半，所以……”
宋绾眨巴着眼，盯着永和帝。
“不日，北骁使臣团将来东珺，谁能在这次接待使臣团中表现出色，朕就同意他一个要求。”
闻言，宋绾争辩道：“陛下，这不公平！”
“怎么不公平？”
“杜世子入了鸿胪寺当值，李璟元只是个王府影卫……”
永和帝哼道：“只是个影卫，惊得动王叔亲自给朕提他的婚事！”
宋绾弱弱道：“在我眼里，他就是个影卫……”箭术了得的影卫，其他事不想了解。
“陛下，锦绣宫求见。”
听是锦绣宫，永和帝起身宣见，原是梅妃刚生的小皇子病了，请皇帝前去看一看。
上次见梅妃就是要生的模样，宋绾在苏州的日子，梅妃果然诞下龙子，风头更盛。
永和帝急着去见小儿子，不忘让宋绾跟上。
……
“陛下……”梅妃眼泪汪汪。
“昕儿如何了？”
梅妃含泪道：“今日昕儿不乖乖让乳娘喂，没一会儿就闹肚子了。”
宋绾旁观，只见太医正在给小皇子看诊，永和帝安慰着梅妃，宛若寻常的一家三口。
太医看诊后说小皇子无恙，是夜里着了凉，永和帝惩治了没照顾好小皇子的宫人。
后来宋绾站在锦绣宫的殿门下，殿里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宋绾只能静静望天。
直至皇帝要回御书房批奏章，宋绾这才亦步亦趋地跟上。皇帝让随侍宫人离远点，与她近身交谈。
“梅妃性情温婉，与后宫里的嫔妃很不相同。”后宫也不是没有其他温柔的妃子，但少了梅妃气质淡然的韵味。
宋绾心道，梅妃温婉就温婉，干嘛向我夸您的小老婆？
永和帝道：“以前将军府的少夫人也如她一般。”
提起将军府，宋绾心里惴惴。
“将军府与朕作对，自作孽。留下一子，是看在他母亲的面上，朕没有亏欠将军府。”
“唯一亏欠的……是璟元。”
闻言，宋绾不得不正视永和帝，只听他继续道：“要不是璟元喜欢你，朕不会留你。”
有话请直说，宋绾越听越听不懂。
“璟元出生，朕没抱过他，也没想认他。他长这么大，朕没关心过他，没与他说过一句话。”近日抱着梅妃生的小儿子，永和帝时不时就想起宫外还有一个儿子。
“陛陛陛、陛下……”莫要吓她。
永和帝瞧了她一眼，说：“璟元是朕的儿子，在他一干兄弟姐妹中，排老九。”
宋绾手都在抖，她没看上镇国公府世子，看上了一位皇子！
……
此时，这位九皇子正在王府，与敬亲王冷脸。
敬亲王亦不悦，说：“长能耐了，没有本王的命令，私自回京。”
李璟元握着长弓，低头不语，一副听长辈教训的模样，但就是不认错。
“王爷说过，不反对的。”
敬亲王冷哼：“本王反对了吗，不亲自为你请旨。”
李璟元道：“那绾妹怎么……”
怎么入宫当了御前奉茶宫女，他想见一面都难。原是听小十七传信，说宋绾和杜绍斐在福云楼喝酒，杜绍斐向她求亲，皇帝下旨赐婚。
李璟元火急火燎赶回来，但老皇帝不是赐婚，是让他绾妹当了宫女？
宫女宋绾也在想着他九哥，怎么就成了九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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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皇帝没有多说陈年旧事，但向宋绾透露的这个惊天大秘密，够她晕头转向好几天，以致奉茶的时候心不在焉。
这日，皇帝见她伺候不专心，淡淡斜了她一眼。那眼神和表情，与李璟元不说话时很像！
最后，永和帝让她去御花园摘几朵花回来。
元宝的狗绳系在宋绾手腕上，花篮搁在大理石铺的地上，对着满园的花花草草，宋绾一手拿牡丹，一手拿芍药，振振有词道：“左皇子，右世子……”
中间站着一个吃瓜的女子。
宋绾心道，难道九哥和陈渊是同母异父的兄弟？
回京后，宋绾打听过，当年礼部侍郎的掌上明珠，嫁给陈老将军的儿子为妻，生了嫡长孙陈渊。
但公公死了，夫君死了，儿子也在慌乱中失踪，这位少夫人自缢，不可能为皇帝生子。
即便自缢是假，永和帝既让喜欢的女人生孩子，应该不会把这个孩子放养在宫外不闻不问。
可怜他九哥以为自己是父母双亡的孤儿！
“呜——”元宝戒备地发声。
宋绾回神，给它顺毛，拉住脖子上的缰绳，说：“你跟着姐姐，如今算是半个御犬……”
“这是哪里来的狼狗？”
宋绾闻声望去，原是贵妃娘娘来御花园散步，说话的是她的宫女，忠心护着自家主子。
“娘娘小心，别让畜生伤着您。”
听宫女一说，宋绾不由拉紧狗绳，咬着了贵妃娘娘，元宝还不得被剁了。
只见贵妃娘娘抱着一只雪白的蓝眼波斯猫，慵懒道：“一条狼狗有何大惊小怪。昭儿府里养的狼，可比这小畜生凶悍多了。”
果然是亲娘，和二皇子一样，骂她的元宝是小畜生。上次围猎听二皇子提起过，他家府上开动物园的，贵妃也是有猫人士。
宋绾原本半蹲着顺元宝脾气，见是贵妃娘娘来了，摁着元宝的狗头，直接跪安道：“奴婢见过贵妃娘娘。”
贵妃仔细打量了她，问道：“你就是近日新来的御前宫女？”
“回娘娘，若只新来了一个，那说的就是奴婢。”
贵妃踩着金线钩织的绣鞋，缓缓近了几步，命令道：“抬起头来。”
闻言，宋绾抬起脸庞。原本她的脸有些小圆肥，苏州去了一趟，养伤期间瘦了点。一双明亮的眸子大方看向贵妃娘娘，露出浅浅的微笑。
贵妃抚了抚猫背，随意赞道：“果然是一位清丽佳人，难怪皇后娘娘家的侄子喜欢，昭儿也夸过你。”
“娘娘谬赞……”真是要死！
贵妃言道：“若你不是皇后娘娘开口要的人，本宫倒勉强可以让你给昭儿做个良妾。但既然皇后先开了口，本宫不屑与她抢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