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的孩子怎么办?
蔡辰宇颓然跌坐在椅子上。
这时,黄氏也赶了出来,问道:“那贱人当真没来?”
裘妈妈口齿伶俐,把纪婵的话和鲁国公的话各自陈述一遍。
黄氏哑口无言,又愤怒无比。
她在堂屋里踱着步子,骂骂咧咧地说道:“这个贱人,白眼狼,榕榕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她,拼着死也要让她身败名裂。”
蔡辰宇摇摇头,哂笑道:“岳母息怒,与其让纪婵身败名裂,不如诅咒她死在西北。须知,她有皇上和司家护着,一旦与其正面对上,倒霉的只有我蔡陈两家。”
“另外,纪大人说的并非没有道理,既然我们都想保榕榕的命,就没有剖开肚子的道理,她来与不来都没关系。就这样吧,榕榕现在已经冷静下来,就不能再让她失控了。”
黄氏赞同蔡辰宇的话,也冷静下来了。
临近中午时,郑院使带着万御医和精通产科的封御医赶来了。
郑院使和封御医各自检查一遍,发现陈榕虽胎位不正,但身体没问题,只要胎儿不过大,顺产也不是不可能。
就像纪婵说的,剖腹和正常生产的危险程度都是五五分。
陈榕折腾到下午才真正开始发动,凄厉的尖叫声刺穿了整个汝南侯府。
“使劲啊,榕榕,使劲!”
“参汤,喂参汤。”
“屁股出来了,屁股出来了。”
“再加把劲啊世子妃。”
“孩子有点大,世子妃再加把劲儿!”
“啊,我没劲儿了。”
“娘,我不生了,我不想生了,呜呜呜……”
“不生就一尸两命,榕榕不怕,使劲儿!”
“就差一点儿了,夫人,不然稍稍切个小口子吧。”
“对对对,凭我的经验,稍稍切开一点儿就行。”
黄氏不答,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如同金纸一般。
蔡辰宇就在回廊上,叫道:“那就切开一点儿。”
黄氏一摆手,“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稳婆道:“夫人,真的只切开一点点。”
“夫人快做决定,不会对孩子对大人都不好。”
蔡辰宇道:“岳母大人,孩子也是一条命,总不能因为一条小口子,就要了孩子的命吧。”
陈榕疼得满头大汗,她虚弱地说道:“切吧,我没力气了,要死要活都认命。”
黄氏大哭起来。
……
片刻之后,陈榕更为惨烈地叫了一声,随后产房里响起了婴儿的啼哭声。
稳婆笑道:“恭喜世子,恭喜夫人,是……是个白白净净的小千金。”
陈榕昏过去了。
黄氏也忽忽悠悠地往地上栽了下去。
“夫人!”裘妈妈惊叫一声,“世子,世子妃和夫人都昏过去了。”
蔡辰宇白着脸去了二进的花厅,请封御医和郑院使为二人诊治……
黄氏问题不大,乃是怒急攻心所致。
陈榕的情况不大好,她虽不曾大出血,但胞宫脱离。
封御医进行了针灸治疗,但短时间内效果不大,一旦不能彻底好转,怀孕将变得十分困难。
蔡辰宇的子嗣一直都很艰难,现下夫妻双方都出了问题,想生嫡子将难如上青天。
大庆的律法,要求爵位传给嫡子。
蔡辰宇没有嫡子是绝对不行的,那相当于拱手把爵位让给了小陈氏。
第149章
来到大庆五六年,纪婵的心坚硬不少,陈蔡两家人走后,她又睡了,直到中午才醒。
打尖是在一个镇子上。
纪婵一下车,罗清就迎了上来。
他是司岂打发来的,已经找好饭庄定好饭菜了。
纪婵一行人下车就吃,吃完就走,利利索索,丝毫没有耽搁的地方。
从饭庄出来,纪婵找茅房解决生理问题,让小马在不远处看门。
正提裤子时,她听见有人说道:“再怎么能耐,也是个小娘们儿,还不是靠男人?”
“四爷小点声,那人是她徒弟。”
“她徒弟怎么了,老子就说!一上车就睡,要不是有司大人事先安排了,咱们这会儿还喝西北风呢。”
纪婵一开始还没明白,从茅房出来时才想起来,她现在是六品官,这伙人的头儿,路上的一切应该是她派人打点安排的,而不是司岂。
发牢骚的正是她的莽汉车夫。
四目相对时,莽汉瞪了她一眼,说道:“出发时墨迹,上茅房墨迹,小娘们儿就没有不墨迹的地方。”
小马怒道:“章四爷这是什么意思!你来赶车又不是我师父强求的,拿我师父撒气算什么好汉!”
章四爷?
纪婵吓了一跳,一个车夫若被人叫了四爷,那来头定然不小了。
她审视地看着壮汉,突然发现他好像跟章鸣梧有点儿像:个头又高又魁,方脸,细长眼,大鼻子,一脸横肉。
这个人小马得罪不起。
“小马快点儿进去。”纪婵说道。
“四爷来了,四爷先上。”章四爷朝着茅房大步走了过来。
纪婵耸耸肩,转身就进了茅房——小样儿的,我徒弟上不成,你也别想上。
“你……”章四爷气急败坏,却碍着纪婵女子的身份不好强抢。
小马做了个鬼脸,小跑过来,跟纪婵做了个交接。
师徒俩大获全胜。
去找马车时,小马告诉纪婵,章四叫章鸣杨,章鸣梧的叔伯弟弟,是个正六品的校尉。
此番出现在这儿,是因为他跟石方比武输了,只好愿赌服输,率领其他九个羽林军既当车夫又当护卫。
纪婵扶额,还真是冠军侯府上的!
这么一个爷做了车夫,脾气不大才怪呢。
“要不,我换个车夫?”纪婵在现代旅游时,一般都是上车睡觉下车拍照,要想好好地睡到坤山一线,应该找个听话的车夫才对。
小马摇摇头,“给我们赶车的老王说过,他这人讲究,义气,脾气犟。师父若要换人,接下来肯定不得消停。”
纪婵便也罢了,乖乖上车,继续睡觉。
章铭杨性格差了些,却也不至于欺负女人,一路上的气氛虽然怪异,好在没出什么岔子。
一行人在路上过了年,顺顺利利地尾随在司岂后面抵达蒙江一带,进入了甘宁省。
甘宁省与金乌国毗邻,战争打了许久,这里的流民明显比之前的路上多了许多。
为确保安全,司岂放弃常规路线,不走束州一线,而是从蒙城到宁州,从宁州再到拒马关。
因为束州州和拒马关叛乱,冠军侯为了攘外安内,放弃坤山,平息叛乱,目前死守拒马关一线。
然而,平息不等于消灭,叛乱的金乌人化成散兵游勇到处抢夺骚扰。
不管粮草辎重,还是纪婵一行,都越加谨慎起来。
起初,司岂一直让罗清帮着纪婵安排行程,现下为不露行藏,罗清不来了,一直都是小马处理打尖住店事宜。
纪婵除常规运动外,大部分的时间还是睡觉,但放在箱板里的长刀拿出来了,就放在她的手边上。
刚进蒙城地界还算安稳,进城再出城后,境况一落千丈,路上开始有了零星的死尸,单独的,成对,三五具以上的……哭声缭绕不绝。
中午,啃完干巴巴、冷冰冰的干粮,章铭杨的嘴空闲下来,又开始老奶奶似的絮絮叨叨了。
“娘的,老子明明要去杀敌,却被捆在一个仵作的马车上,这叫什么事儿呢。”
“喂,纪大人,别睡了,不去验验尸吗?这么多冤魂等着你伸冤呢。”
“奶奶的,憋死老子了,爬得跟个乌龟似的,驾驾!”
……
他今年二十岁,还处在中二期,天天想着上阵杀敌,立功做大将军。
然而,理想始终被现实约束着,一腔热血无处喷洒,便天天拿纪婵开涮,说些没营养的话。
纪婵不理他,他也不觉着尴尬,没完没了地找茬儿,这似乎成了他打发旅途寂寞的最佳方式。
“嗒嗒嗒……”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报……纪大人,前面有叛军抢夺粮草,请诸位就地隐蔽。”
“吁吁……驾驾!”那羽林军说明来意,调转马头,又跑远了。
纪婵打开车窗,发现此地地势平坦,最近的山也在十里地以外。
前方已然发生恶战,必定会有士兵受伤,如果他们这些军医当真跑远了,可就成大笑话了。
若一定要躲,前面的小树林可暂时容身。
小马跑了过来,问道:“师父,怎么办?”
纪婵正要回答,耳边又传来一阵“隆隆”的马蹄声,按照这一路上积累的经验,来人至少在二十骑以上。
她面色一变,立刻下了命令,“后面来追兵了,所有人全速前进,进林子。”
章铭杨道:“后面来的就一定是追兵吗,是援军的可能性更大吧?”
纪婵怒道:“你若不愿走可以留下来,若是敌军你就杀一杀,如果不是,那就恭喜你了。”
“你……”章铭杨虎是虎,但不傻,他忍下这口气,狠狠地抽了一鞭子。
一干骡车马车疯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