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婵感觉到了他的惊吓,差点笑出声来,立刻起身去拉帷幔,却发现这个房间根本没有帷幔。
一道帷幔挡不住司岂,而且她用不着担心司岂把持不住,便也罢了。
纪婵并没发现,自己对司岂有了一种莫名的信任。
她打了个呵欠,用夏被盖住胸部,老老实实地躺下去,眼观鼻鼻观心地看了会儿架子床上的木雕纹样。
司岂穿上衣裳,把纪婵放到椅子上的被子铺在距离床铺三尺开外的地板上,说道:“颠了一天,早点睡吧。”
男子在某个方面的欲望比女子要强很多倍。
纪婵不想让司岂误会,更不想让他自我折磨,答应一声就闭上了眼。
司岂说要睡,不过说说罢了。
与喜欢的人同处一室,他早就兴奋极了,脑海里不期然地浮现出生胖墩儿的那个火热夜晚。
于是身体某处便不可避免地发生了不可描述的某种反应。
他怕纪婵看到,赶紧侧过身子。
“咳咳!”纪婵咳嗽了两声。
司岂以为她看到了,脸颊一下子热了起来。
然而,纪婵只咳嗽了一声,之后就再没有动静了。
司岂背对着纪婵,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看到自己的囧相,心里痒痒的,想回头,又不敢,犹豫好一会儿,才用胳膊垫起身子,扭了一下头。
纪婵没有看他,脸朝向床里,瘦削的背部起伏着,呼吸也均匀了。
“这么快就睡着了啊。”司岂有些失望,脸上的热度迅速褪去,心也静了下来。
他对着纪婵的背影看了许久,又数了许久的羊,然而,还是睡不着。
失眠的人最爱胡思乱想。
司岂开始担心秘密进京途中的刘维等人,担心余飞在济州会不会遭遇暗杀,最后又想起了远在京城的胖墩儿,担心他在自己家里会不会受委屈。
一直折腾到天亮,司岂才勉强睡了一个时辰。
第二天,司岂在马车上睡了一天,快到济州时才彻底清醒过来。
傍晚时分,一行人用假路引进了城,小安派人接应,住到余大人事先在南城租好的院子里。
用过晚饭,几人正喝茶时余飞来了。
“本官回来晚了,都指挥使吴文正死了。”余飞极为疲惫,黑眼圈越来越重了。
司岂坐直了身子,表情又凝重了几分,“怎么死的?”
余飞道:“砒霜中毒而死,下手的是他的五姨娘,而五姨娘上吊自杀了。”
纪婵摇了摇头,所以,吴文正的案子就这么自产自销了。
被押解进京的黑铁塔和刺杀刘维的刺客只能证明吴文正有罪,却勾连不到承宣布政使和靖王。
司岂道:“余大人作何打算?”
余飞道:“刘维和刺杀刘维的刺客还在路上,我们不能保证他们能活着进京,而且即便他们活着进京,也不能证明靖王有罪。”
“所以,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至关重要,布政使黄汝清要抓,但动静不能太大。”
司岂点点头,“这个有点难,需要好好谋划谋划。听说提刑按察使郑玄是个极其精明的人,与黄汝清关系最好,两人早在十年前便沆瀣一气了。”
余飞摆摆手,“这个倒也不见得,听说两人因为儿女亲事闹了些矛盾,关系僵硬不少。前些日子黄汝清的母亲六十六,郑玄假托生病,只让内宅妇人出了面。”
司岂问:“这也许是个机会?”
“不,未必是机会。司大人,这件事急不得。”余飞沉吟着,捻着胡须继续说道,“吴文正虽然死了,但都指挥同知是黄汝清的人,指挥佥事倒与本官有私下往来,那人豪爽仗义,人缘颇佳,他或许才是我们的机会。”
第94章
司岂对济州官场的了解源于一路上的恶补,远不如余飞熟悉。
但他不能完全依赖余飞。
毕竟,余飞在局中,当局者迷也未可知。
送走余飞,纪婵和司岂回到正堂,坐在两边客座上,一个看着蜡烛,一个盯着门口飘飘荡荡的气死风灯。
二人都是沉得住气的人,时间在各自的心事中飞逝,仿佛一个恍惚间,二更的更鼓便响了起来。
“二更了。”纪婵起了身。
“是啊。”司岂回过神,端起茶杯,喝光了温吞的茶水。
“早些休息吧,免得白天没精神。”纪婵往西次间走去。
司岂的脸又红了。
被纪婵说中了,白天睡得太多,他现在毫无睡意,
“二十一。”他叫住纪婵。
“嗯?”纪婵停下,回过头。
因为略微低头,她的眼睛睁得很大,目光稍显锐利,但这无损于她的美,反而多了几分平常难以看到的气势。
“呃……”司岂有些呆,盯着那双点漆的一般的眸子,竟一时忘了要说什么。
四目相对。
纪婵仿佛掉进一个两汪深潭之中,理智告诉她应该马上挣脱出来,情感上却又不由自主地想在里面溺毙。
“三爷,纪少,热水烧好了。”罗清在门外喊了一声。
两人被吓了一跳,抽筋似的震了一下,双双别开眼。
纪婵掀起帘栊……
司岂又开了口,“这里的事情暂时用不到你,我想让你到临县等我。”
“这不行。”纪婵转过身,“司大人,圣旨说……”
司岂打断她,“圣旨说,让你验杨宏远的尸,并不包括济州之事。”
纪婵摇摇头,话虽如此,但这么凶险的事,她又岂会扔下司岂独自离开?
司岂还要再说。
纪婵已经进了屋子,“谁都无法保证我们进城时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也无法保证我离开时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风险一样大,司大人莫操心,早点安歇了吧。”
司岂对着晃动的帘栊愣了愣神。
罗清提着两桶热水进来,瞧见司岂的样子,暗暗叹了一声,心道,我家三爷可真惨,二十五六了,女人都没怎么碰过呢。
看得到吃不着,真是可怜哦!
司岂思考半宿,也认为纪婵说得有道理,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的确更好一些。
第二天一早,纪婵在院子里练拳。
小马罗清等人一边围观一边跟着比划。
“诶,这套拳法挺实用。”
“我也那么觉得。”
“来来来,你踢我,我用这招防一下,看看效果如何?”
……
司岂睡得晚,便又起来晚了,出来时几个人正玩得热闹。
几人停下来,一起打了声招呼。
司岂跟他们点了点头。
纪婵刚好打完一遍,收了架势,说道:“三爷,你看我这套拳法能不能普及一下?”
司岂眼睛一亮,“当真能了。”他早就觉得纪婵这套拳法简单实用,但考虑到师承问题,一直没好意思问,“你师父那边没问题吗?”
纪婵点点头。
司岂拱了拱手,“那太好了。”他往纪婵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说道,“我回去就替你上个折子。”说不定纪婵能借此升个一官半职的。
老郑见他二人举止亲密,不好打扰,便摆了摆手。
五个人一哄而散,洗漱的洗漱,买早点的买早点去了。
司岂嘴里温热的气息吹到纪婵的耳朵里,痒痒的,又酥又麻,她感觉脸上有些发烫,却没有表露出来,一本正经地吐槽道:“你这些手下好像都不怎么正经。”
司岂一低头,目光落在纪婵那张白里透红的小脸上,唇角不由勾起一抹笑意,安慰道:“他们都是老油条了,你不必理会。”
……
用过早饭,陈征来了。
余飞今天没有特殊安排,派陈征过来带他们在城里转转。
这正合司岂等人的心意。
一行人从胡同口出去,立刻分散开来,融到人群之中。
济州城没什么名胜,城中有条济水,两岸风光不错。
济水南面的济民大街,是济州最繁华之地。
将近午时,陈征领着司岂等人进了一家名叫天香阁的饭庄,吃了顿地道的鲁东菜。
从天香阁出来,大家伙儿上了陈征让人租来的两条船。
陈征坐在长凳最前面,介绍道:“从这里顺流而下,有个微雨湖,湖心有座小岛,岛上的微雨楼是咱们济州最好的茶楼。”
船娘是个四十左右的妇人,很爱说话,闻言笑道:“微雨楼的茶可贵哟,听说一盘瓜子都要卖上半两银子。”
船老大点点头,“在那儿喝茶的都是权贵,几位客官要去可得小心咯。”他的目光在纪婵和司岂脸上胶着片刻,叹了一声,到底什么都没说。
大约两刻钟后,两艘船从济水进入微雨湖。
湖不算大,最宽处大约七八十丈,湖心岛的面积就更小了。
上面建了一座三层的茶楼,周围栽了几棵花树,就没什么空闲地方了。
东侧码头上停了七八条漂亮的花船,各个豪华精致。
船娘手搭凉棚,仔细看了一会儿,说道:“今儿什么日子哟,那几家的船都在,客官们可要仔细了。”
陈征也在看,介绍道:“确实,黄家的,郑家的,李家的……济州几个豪门的船都在。晚生明明听说黄铭睿去曲溪了,怎么突然来这儿了呢?”他无奈地摇摇头,凑近司岂小声说道:“黄铭睿是黄汝清的独子,喜爱男色,如果他在只怕有些不妙……不如让船老大绕着岛游一圈,二位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