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唐萱弱弱的哭声。
唐菀觉得有些奇怪。
仿佛打从她回到唐家,或者说打从她被赐婚给凤弈之后,总是天真明媚,总是有着最美好的笑容的唐萱就总是在哭。
她善良单纯的笑容不见了,相反,反而爱哭了起来。
难道唐家给了唐萱这么多的委屈么?
唐菀都觉得唏嘘了起来。
她听见了上房里太夫人的怒骂声,只是这一次却并没有触动,只是动了动嘴角,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她其实是想对太夫人说,别为清平郡王的清誉担心了。
清平郡王压根儿就不在乎这玩意儿。
如果在乎清誉,他又怎么会直接拿了罗嫔杀鸡儆猴,如今连京都都对他行事作风有了更多的的畏惧呢?
不过这些话唐菀不会对太夫人说。
她只是感到为唐家伤感。
长平侯府唐氏无论怎样也算是京都名门,老祖宗舍生忘死打下来的家业,可是如今太夫人作为家族的大长辈,无论是做事,还是养育出来的唐家的子孙,都已经开始慢慢地令这唐家百年的辉煌的门楣染上了乌黑的颜色,令长平侯府成为京都的笑料。
她以为唐萱成为二皇子妃就是荣耀至极,子孙们不管好坏都要听她这老太太的话才是孝顺,才是她大权在握,可是却不知如今的长平侯府已经乌烟瘴气了。
心里叹了一声,她没有再说什么,裙边微微荡起了一片华美的涟漪,转身就进了宫。
宫里头凤弈正等着呢。
“二房的家产归还了么?”凤弈今日穿得依旧格外华美,衬着他俊美的脸,靠在软塌上的样子充满了凌厉的俊美。
唐菀呆呆地看着他一会儿,这才急忙走过去说道,“还了。”
她嗅到凤弈身上还带着浓浓的药味,显然是换了药,又已经喝过汤药了,忙将今天带来的蜜饯塞给他吃。凤弈冷哼了一声,看着已经送到自己面前的蜜饯。
纤细白嫩的纤纤玉指捏着透着甜蜜香甜气味的蜜饯,近在咫尺,也说不出是蜜饯的滋味甜蜜,还是她身上的气息更叫他感到甜蜜。他收了收凝固在她指尖儿上的目光,也不伸手去接,直接垂头将蜜饯咬在唇齿里。
柔软凉薄的薄唇轻轻地擦过她纤细的指尖儿,香甜柔软。
他忍不住轻轻咬了一下。
唐菀就跟被烧了尾巴的猫儿一样,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她面红耳赤,手足无措地看着抬头,用疑惑目光看着她的凤弈。
“你,你,你……”她不知怎么,指尖儿的酥麻叫她一下子不知说什么了。
“你什么你,扶我起来,我们去给太后请安。”凤弈一只手紧紧地攥在衣摆里,努力地忍耐才没有把这个目光一下子变得潋滟起来,瑟瑟发抖得叫他差点忍不住一口咬住她脖子的笨蛋吞到肚子里去。
看着唐菀又慌乱,又怕得退后了两步,仿佛自己是洪水猛兽,清平郡王默念来日方长,算了算还有多久才能大婚,这才露出了不耐,仿佛不过是漫不经心,并没有异样的态度对唐菀说道,“快点!”
他看起来刚刚不过是不小心。
而且并没有露出什么奇怪的样子。
哪怕刚刚一下子灼热的呼吸透着叫唐菀心里害怕的侵略的气息,可是此刻清平郡王的光风霁月,叫唐菀一下子自责极了。
清平郡王是多么正直的大英雄。
可是她刚刚,刚刚却把他当做登徒子。
“好呀。”她检讨了一番自己,又对正用疑惑和茫然的目光冷冷地看着她的凤弈讨好地笑了笑,见到他并未在意,越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殷勤地扶着凤弈起身,见他依旧如同从前那样靠在她的肩膀上,她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又急忙说道,“我,我刚才只是有些怕。”
她两辈子加在一块儿都没有被男子这样亲近过,自然是很害怕的。
那些夫妻相处她也从不明白,可是她却也知道,咬住指尖儿这样的事,也并不是每一对夫妻都这样做的。
“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凤弈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冷淡地说道。
他俊美的脸依旧凛冽如同寒冰。
唐菀却抖了抖。
她觉得这句话也很怪。
“你说的对。大概是我的错吧。”她习惯温顺的模样了,虽然面对长平侯夫人母女这样的人,她会一下子强硬起来,可是对于凤弈这样爱护她,爱惜她的人,唐菀依旧是温顺而且柔软的。
她仰头对凤弈露出了一个柔软信任的笑容,那一刻,就仿佛懵懂的幼崽对信任的人类露出自柔软的腹部一样。凤弈看了一眼,攥紧的手才微微放开,将嘴里的蜜饯囫囵吞了下去,淡淡地说道,“这蜜饯不错,明天还要这个。”这蜜饯甜得叫他的心里都柔软起来。
唐菀乖乖地应了。
她扶着凤弈去给太后请安。
太后正见他们两个过来,看着凤弈一副虚弱地靠着唐菀的样子,笑了笑。
凤弈虽然是重伤,不过以凤弈从前强硬的心性,一向是重伤也不会露出虚弱的模样。
做武将的,只流血不流泪,哪怕受伤自然也依旧坚强,怎么可能会摆出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不过见凤弈这样亲近唐菀,她还是高兴的。
“你们来得倒是巧了。”太后就对唐菀笑着说道,“得跟你们说个好消息,阿穆叫人送了信儿来宫里,说是他母亲的病情有好转,阿穆说是你劝的。阿菀,你是个好孩子。”
叫凤弈占占便宜就行了,别得寸进尺欺负软乎乎又善良的小姑娘,太后便在凤弈微沉的目光里把唐菀拉到自己的身边坐下,拍着她的手柔和地说道,“阿穆也说,是你的话叫他母亲想通了心结。虽然我不知她的心结是什么,可是……我觉得阿菀就是皇家的福星啊。”
她这话就有些厉害了。
唐菀忙起身诚惶诚恐地说道,“我怎敢当太后娘娘这样的夸赞。”
她何德何能做皇家的福星。
“真的是福星。”太后想到昨日太康大长公主叫人传到宫中的信儿,眯了眯眼睛,面上却对唐菀温煦地说道,“而且你还兴旺皇家。你看,才把你赐婚给清平郡王,阿奕就平安而归。如今,你又令广陵侯太夫人恢复了健康,我似乎也比从前精神了好些,身子也康健起来。”
她这话叫唐菀有些迷茫,不由转头求助地看向凤弈。
凤弈虽也露出几分疑惑,不过太后既然这么说必然是有用意的,便对唐菀说道,“既然是娘娘的夸赞,你就受着。难道你还受不起不成?”他顿了顿,偏头淡淡地说道,“至少我能活着回归京都……你这也算是旺夫了。”这笨蛋叫人死了都不敢闭眼睛,谁敢死?
就算是死了,也得从地底下爬回京都,好好地看着她。
“旺夫。”唐菀的脸越发红润。
她并不是一个八面玲珑的性子,因此此刻被凤弈这一个“旺夫”都已经羞得手足无措。
太后便微笑着看她说道,“没错。最旺夫的就是你了。”
她正夸着唐菀的时候,大公主便高高兴兴地进来。
见她一脸眉飞色舞的模样,那笑容从眼底散开,仿佛天光都映照在她的眼底,唐菀不由心里也高兴起来。
她还想问问昨日分手之后大公主有没有去见南安侯呢,因此见了大公主便有些坐不住。
太后便笑着对她说道,“你们姑嫂俩去说悄悄话吧。”她放了唐菀快活地和大公主一同去说亲近的话,且见大公主身姿高挑,唐菀柔弱纤细,这两个女孩儿亲亲蜜蜜地凑在一块儿叫人忍不住由心里欢喜,太后便摇头笑道,“真没有想到大姐儿竟然亲近阿菀这样的姑娘。”大公主是个厉害倔强的性子,本来最不喜欢的就是软弱无能的人。
如二皇子凤樟,大公主就很不喜欢凤樟的软弱。
可是大公主却和唐菀十分投缘。
“阿菀的骨头是硬的。”凤弈便淡淡地说道。
甚至……能愿意为一个死人守寡,有这样的决心的姑娘,本就不该用软弱来形容。
凤弈想到这里,不由想到自己唇齿之下那柔软的,散发着比蜜饯还甜蜜气息的指尖儿。
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嘴角,又觉得这个举动并不是他习惯的,便对正兴味盎然地看着自己的太后问道,“今日您为何总是说她有福气。”
“京都里有些传闻,你姑祖母叫人传了信来宫里给我知道,我自然是要先赞赞阿菀的。”
“什么传闻?”凤弈俊美的脸顿时一沉。
“你看看你,还是一副急性子。”见凤弈冷哼了一声,太后便温和地说道,“不过是几家勋贵不甘你的婚事被阿菀得到,又瞧着阿菀出身唐家旁支,因此想踩她一脚。你也知道,唐家无人给阿菀做主,他们就以为阿菀没有人护着。”她顿了顿便对面沉似水的凤弈说道,“那些勋贵豪族之前才赞了阿菀的人品,自然不能自己打自己的嘴说她人品有问题。不过他们这一回拿阿菀丧父丧母说话,说她命硬,克双亲不说,担心日后克了你。”
“无耻。”凤弈的脸色不由难看起来。
按理说他身为武将,本就是刀头舔血,应该最忌讳的就是这种忌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