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二房没有要这笔银子,不过是叫唐家赊欠,阿菀从未说过不要。”凤弈就在一旁冷着脸说道,“既然是按房头给,凭什么不给二房?这么多年,当二房无人做主么?”
他一双狭长的凤眸冷冷地看向满头是汗的长平侯,见长平侯讷讷不敢说话,便冷笑了一声说道,“阿菀性子厚道,不爱逼迫家中,因此由着你们赊欠。只是你们倒是把阿菀的客气当做理所当然,难道觉得二房合该吃亏?从前霸占二房家产,如今赊欠阿菀每年八千两银子,怎么,你们唐家还想去衙门走一趟?”
他俊美的脸一片铁青,长平侯夫人如今最听不得的就是“衙门”。她正战战兢兢的时候,却听见凤樟带着几分隐忍的怒气说道,“王兄不必动怒。唐家不会赊欠二房这点银子。”凤樟觉得丢脸得几乎颜面无存。
当看到唐菀与唐逸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自己,凤樟觉得心口疼。
长平侯夫人……他没有想到长平侯夫人为了每年区区八千两,就如此面目可憎。
当初长平侯夫人侵占孤女家产闹得满城风雨,凤樟这做女婿的就已经足够丢脸。
如今京都之中尚且这些流言没有平息,长平侯夫人竟然还要为了银子斤斤计较?
就为了每年八千两,如果再闹得厉害了,凤樟觉得自己绝对无法承受。
各地的皇族都在京都汇聚,如果这时候闹出丑事来,凤樟的脸就丢到全天下,风评败坏到各地,只怕日后几十年里都要在各地皇族的口中津津乐道。
一想到那种画面,凤樟就觉得眼前发黑,哪里还在意长平侯夫人委屈的模样,只努力缓和了心里的怒意,对凤弈勉强笑着说道,“王兄放心,唐家不会亏钱了二房。今年的八千两,侯夫人马上就拿给阿逸。”他的目光落在长平侯夫人的脸上,已经对长平侯夫人露出警告的目光,长平侯夫人双手发冷的时候,却听见凤弈冷冷地问道,“过去的赊欠怎么说?”
凤樟犹豫了片刻,斩钉截铁地说道,“自然全要补给二房!”
长平侯夫人看着二皇子呆住了。
二皇子知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
唐家哪儿来的那么多的银子还给唐菀?
这么多年所谓的赊欠的八千两,怎么也得有十万两银子了。
就算是把长平侯府给翻过来,长平侯府也没有这么多的银子啊。
“殿下,这不行……”
“侯夫人难道还要与我在这里为银子计较么?”凤樟见长平侯夫人这样可恶,竟然还要败坏自己的名声,一时之间只觉得心里生出无边的厌恶。
他不由看了身边的唐萱一眼,不知怎么,心里就少了柔情,多了几分厌倦。
自从迎娶了唐萱,他的日子就没有一日顺心过。
唐萱不得宫中喜爱,如今连宫里都进不去,眼睁睁地叫凤樟看着那些皇族女眷在宫中侍奉无计可施也就罢了。可是至少也不能拖他的后腿吧?
娶了一个唐萱,却多了长平侯夫人这么一个岳母,凤樟心里自然对唐萱也不是那么喜欢了。
“殿下,家里没有那么多的银子。”唐萱见长平侯夫人双手发抖,不由露出几分楚楚可怜,胆怯地扯了扯脸色铁青的凤樟的衣摆,微微侧头,用最美好的侧脸面对着自己的丈夫,柔柔地说道,“更何况,咱们都是一家人,难道一定要为了银子在这里斤斤计较么?咱们可是一家人呀!”
她不由红着眼眶,扯着凤樟的衣摆扭头哀哀地看向唐菀,哽咽地说道,“二妹妹,我知道从前你在家里受了委屈。可是居家过日子,谁不会受委屈呢?我求求你,不要逼迫长辈,不要揪着从前的事不放了好不好?”
她这样楚楚可怜地看着唐菀,唐菀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懒得理她。
唐逸却在一旁轻笑了一声,对唐萱温煦地说道,“大妹妹,既然你这么心疼咱们唐家,知道家境艰难,那不如你把这银子出了,岂不是皆大欢喜?”他笑容十分亲切,在唐萱呆呆的目光里柔和地说道,“说起来,我记得当初大妹妹嫁入皇子府的时候,十里红妆,将唐家的家产带走了不少,都是为了大妹妹能嫁得风光。唐家在大妹妹需要银子的时候竭尽全力,如今唐家正是需要银子的时候,大妹妹为何不拿自己手中的嫁妆添补唐家呢?要知道,大妹妹,你与我们唐家可是一家人!唐家都没那么多的银子,难道你还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亲为了区区一些银子,就如此为难,如此癫狂愤怒不成?她可是你的亲生母亲啊!”
唐逸连连叹息,十分伤痛。
唐菀怀里抱着瞪圆乌溜溜的眼睛默默观察学习的凤念,目瞪口呆。
她转头看了看凤弈,又看了看唐逸,觉得自己还是在一旁闭嘴吧。
英雄这么多,越发叫她成了一个没用的人。
凤念还点头说道,“对!别不孝。亲娘啊!”
他漂亮的小脸上满满地都是郑重还有对孝道的敬重。
打小儿就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唐菀忍不住垂头亲了亲小家伙儿的大脑门儿。
凤弈横着眼睛看着红着脸的小鬼往自家王妃的怀里蹭了蹭,心里冷笑了两声。
等把小鬼的身体养好,看他怎么收拾他。
“既然唐氏心存孝道,那就将二房的帐给还了。”他脸色不耐地对哑口无言,疯狂摇头却不知该说什么的长平侯夫人冷冷地说道,“阿菀养在唐家十五年,每年八千两,这就是十二万两银子。还有这些年赊账的利息,算在一起,本王不多要你的,一共十五万两也就罢了。”他一副完全不计较的样子,看着双股颤抖的长平侯沉声说道,“这十五万两,过年之前本王就要在王府见到。如果长平侯府不送到本王的府上,本王只好带兵往二皇子府上讨要。”
“别!”凤樟急了。
若是凤弈去二皇子府声势浩大地讨债,他还有脸么?
只是他的话凤弈懒得理会,不过是通知了一声也就算了。
倒是唐逸,先把长平侯手中还没有十分热乎起来的两千两银票拿出来,又见外头一个小厮脸色慌张地拿了八千两银子。
他是个诚实的人,不过是笑了笑,拿了其中的六千两,摆明了是一个并不贪婪的人,只拿着这八千两对面如土色站在一旁的唐逍轻轻道谢说道,“多谢大哥劝说伯父过继了我。若没有大哥,我又怎么拿得到八千两银子呢?”他笑容十分可爱,唐逍却已经不知该如何回应。
倒是长平侯已经捂着头踉跄地退后坐在了椅子里,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
他觉得过继了唐逸之后,似乎有什么不对。
唐逸却已经笑眯眯地回了座位,把银票往怀里一塞,低声对唐菀说道,“回头我去……父亲母亲的坟前磕头,再去外祖父与外祖母的面前磕头。”既然过继了,那文家就是唐逸的正经的外家了。
唐逸本来就很喜欢慈爱的文老大人夫妻,还有斯文儒雅的文舅舅与彪悍却和善的文舅母,因此如今双手都还惊喜地微微颤抖。
他真是没有想到,在过年之前,唐家竟然送了自己这么一份大礼,竟然叫自己过继到了二房成为嗣子……这不仅仅是叫他彻底地摆脱了长平侯夫妻的掌控,也叫他有了一个真正的家,还有真正的亲人。
阿菀是他的嫡亲的妹妹了。
不是隔房的堂妹。
而是亲妹妹。
他还有了外祖,有了亲妹夫,日后还有很多的小外甥外甥女。
唐逸想到这里,就觉得眼眶酸涩起来。
他喉咙里仿佛被哽咽住了,却见唐菀也眼眶泛红地连连点头,显然也是十分高兴此刻他们兄妹能够真正地成为一家人了。
凤弈也没有吭声,只看着长平侯夫人虚弱地坐在那里喘息着,目光呆滞,便伸手把坐在唐菀怀里的小鬼挖出来提到自己的身边坐下,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一边说道,“既然过继之事已经了结,本王就等着你们的十五万两。”
他的声音冷冰冰的,长平侯夫人觉得肺腑都冷了下来。然而或许是被逼到了绝地,此刻长平侯夫人心境空明,顿时又想到今日好不容易清平郡王到了侯府以后自己想要做的事,忙抬头对凤弈央求说道,“郡王好不容易来唐家一次,不如再坐坐,喝杯茶吧。三丫头……”
她突然看向角落里那个不敢吭声的人影,笑了笑说道,“还不给郡王端茶?”
她的目光就落在了那个垂着头不敢吭声的唐艾的身上。
唐菀微微一愣,却见唐艾站在角落里,巴掌大的小脸垂得低低的,听到长平侯夫人的声音颤抖着单薄的身躯,却不知怎么,一动不动没有答应一声。
她一向在长平侯夫人面前大气都不敢喘,从不敢违抗的,因此,此刻竟然只是害怕得颤抖,却没有听从长平侯夫人的话,叫唐菀不仅有些疑惑,长平侯夫人的脸色也格外难看起来。
她看着这个打小在自己的面前瑟缩胆小的庶女,眯着眼睛看着她那娇弱可怜的模样,心里生出几分恼怒,声音也严厉了几分说道,“怎么见了自家姐夫,竟然还是这么一副没出息的生疏样子!过来,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