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二哥立即就坐在了炕沿上,屁股又往胡幽坐的地方挪了挪。
“其实啊,说到这个学习,还是老三最厉害。”
“唉。”
话还没说话,胡二哥手上立即拿起了炕沿上的扫炕扫帚,用力在炕沿上打了几下。
“唉,坏就坏在他的脚,简直就是被害苦了。”
听了胡二哥的话,胡幽这才知道,原来胡三哥的脚是被人害的。
当然那人也不是故意的,当年还都是小孩子。
那会儿胡三哥还小,和一帮孩子在河边玩。
都是六七岁的小孩子,一个比一个淘气。有孩子就把一个小女孩推河里了。
其他孩子都吓跑了,有的跑去叫村里的大人了,而只有一个小男孩“扑通”跳进河里救人去了。
这个人,就是后来精明的胡三哥。
“要不然老三可比二哥厉害,现在说不定都能上大学了。”
胡二哥越说越痛心,用手还抹了下眼角。
胡三哥那只被河里石头划伤的脚,到现在天凉一些走路都有影响。
胡幽想想也觉得难过,可是现在却没有别的办法。
没有钱。
“我给三哥买鞋啦。”
胡幽的想法其实是说,她买的那双鞋,是有一定缓减疼痛作用的,可是胡二哥听了却用手摸了摸胡幽的脑袋。
“嗯,老三给二哥看了,是真好,我们小宝也懂得疼人啦。”
胡二哥咧着大嘴笑了,就好像穿鞋的是他一样。
“哥的工资过几天就发下来了,到时候也给你5块,你想买啥就买啥,啊。”
胡幽正想拒绝,就听到胡二哥又说,
“你不要也得要,要了大哥的,咋能不要你二哥的。”
“二哥现在还没有转正,是在实习期,拿的工资是最低级别的。等二哥转正了,带你去城里的国营饭店吃肉去。”
胡二哥说这样话的时候,眼神里还在放光,这件事看样子是想了很久了。
胡幽闪了闪眼神,看着胡二哥,慢悠悠地问了一句:
“你和大哥都开多少工资啊?”
胡二哥先是想了想,后来又“噢”了一声。
“大哥没工资,部队发的是津贴,一个月十来块吧。”
“那二哥你呢?”
胡幽有种预感,自己这个二哥看着就很会攒钱。
果然胡二哥挑了挑眉,脸上一副特别骄傲的样子。
“二哥我在给你攒嫁妆呢,现在已经攒了这个数了。”
胡二哥伸出四根手指头,在胡幽眼前晃了晃。
“所以呢,哥这次就给你五块,其它所有的钱都给你攒着,啊。”
胡幽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动动嘴唇,胡幽想了个自认为很符合现实情况的话。
“二哥,你的钱都给我了,你娶媳妇可咋办?”
“哟哟,这订婚就是不一样啦,还懂得替哥操心了。”
胡二哥眉毛一挑,扔下手里的扫炕扫帚,给了胡幽一个更得意的眼神。
“二哥我就给城里人做上门女婿去,吃的喝的住的,都是他们家的,二哥的钱都给你留着哈。”
胡幽摸了摸脑门,没有出汗。胡幽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上的信封说,
“我还是看信吧。”
“看吧看吧,看大哥说啥哩。”
胡二哥一副要一起看的样子,胡幽抬起眼皮看了看他。
“哦,果然订婚就是不一样了,那二哥先出去了。”
胡二哥立即就站起了身,笑嘻嘻地出了胡幽的屋子。
胡幽这才长长地吐了口气,被这样疼爱着,其实也很有压力的。
胡幽转了个身就趴在了炕上,慢慢地看着胡大哥的来信。
胡大哥不愧是当兵的,写得字都是方方正正的。
不过就在胡幽看到信里面的一句话时,脸上的肉不由地抽了两下。
“小宝,大哥又弄到了一筒麦乳精。我们部队一个副营长的孩子,已经半岁了,不需要吃麦乳精了。大哥听说后,立即就去问他们能不能卖给我。唉呀真是太巧了……”
真是巧啊,这个副营长不仅要养活老婆孩子,还要把津贴分一半寄给老家的老娘去。
所以半岁的孩子可以省下一罐麦乳精,也为这个副营长家里添点儿米粮。
“这么干能行么,部队里没人说闲话吗?”
胡幽一边看一边自己叨叨,果然,胡大哥就写到了其他人的闲话。
当时胡大哥刚从副营长家里出来,怀里抱着麦乳精特有的银色铁筒。
还没有回到自己的住处,迎面就碰到了一个连队的。
“胡副排长,你这是上哪儿去了?”
这个人是另一个排的排长,姓赵,和胡大哥胡志鹏关系不错。
不过赵排长的眼睛,却盯着胡大哥怀里抱着的银色铁筒。
胡大哥立即冲着赵排长点点头,用手拍了怀里的铁筒。
“刚买的。”
胡大哥经常弄营养品寄家里面,其实已经在部队里传开了。
赵排长上前把胡大哥的胳膊抓着,拉着胡大哥就走。
“走,上我那去,一起去热闹热闹。”
赵排长哪里是热闹啊,其实是悄悄地打听一下胡大哥的情形。
一个月就十来块的津贴,从来一分钱不留,都给买营养品了。
赵排长主要是担心胡大哥走上歪路,学那些资本家的坏毛病。
“胡副排长,你到部队也有三年了,你怎么总往家里寄营养品呢。看你的年纪,你家里的老妈妈应该不老吧。”
“我妈今年38岁。”
赵排长放心了,又接着问,
“那你这是……”
赵排长一只手,指着胡大哥怀里的麦乳精铁筒。
“给小宝的,她年纪小要补充营养。”
胡大哥回答得很利索,不像是说谎,赵排长点点头,这事看来是真的。
“哦,小宝差不多三岁了吧?”
第17章
“啥,我家小宝13了。”
胡大哥叫胡志鹏,是胡家的老大,不仅是岁数上最大,平时说话办事也都是起到了带头的作用。
这种好习惯,一直影响到了他在部队的形象。
作为一个副排长的胡大哥,平时的风评很好,对自己再三进行了暗暗的检讨。
好像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的事。
作为一个自觉性很强的人民子弟兵,胡大哥缓缓伸出手,拍了拍已经僵成一块石头的赵排长。
“我去寄东西了,没有其它事的化,我先走了。”
赵排长没有回答胡大哥一个字,双眼无神地看着门的位置,胡大哥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门口什么也没有。
胡大哥抱起桌子上的银色皮筒,还轻轻“彭彭”地拍了两下。
“赵排长,你忙你的吧,我先走了。”
胡大哥离开了赵排长的住处,没走多远,就看到牛副营长满头大汗地朝他跑了过来。
“胡副排长,听说你被赵排长叫走了?”
胡大哥撇了下嘴,用手指了指赵排长宿舍所在的那一溜平房。
“赵排长大概中邪了。”
“嘘,你瞎说啥呢,也不看看这是啥地方,牛鬼蛇神的,能进咱这里么?”
牛副营长一听胡大哥说迷信思想,马上就阻止了。
“赶紧说,赵排长到底叫你干啥啊?”
“不知道。”
胡大哥如实说了,他真的不知道啊。不过胡大哥又仔细想想,觉得可能和麦乳精有关。
“我家小宝你也知道的,身体弱,我经常给她买点营养品寄回去,可能有人见不得吧。”
胡大哥想来想去,就只想出这么条理由。
而牛副营长立即就明白了怎么一回事了,憋着笑,把胡大哥拉到了一颗树下,左右看看没什么人,才又赶紧说。
“你啊,在咱部队表现确实好,也是个好苗子,就是有点太那个了。”
“哪个?”
胡大哥可是根红苗正的贫农,别说上五代了,上十代都是地里刨食的,怎么会有问题?
“啧,别急眼啊。”
牛副营长冲着路过的一个人笑了笑,把胡大哥又往树那头扯了扯,更低声地说。
“就是有点太那个什么的作风了,咱们是要走社会主义无产阶级的道路的,你还得小心点,别被人盯上。”
胡大哥不明白了,紧皱了下眉,眼睛朝着赵排长那排房子看了看,又慢慢摇了摇头。
“我家小宝就是13岁啊,别人以为是3岁,我不得解释解释,要不然就是骗人嘛。”
牛副营养觉得脑袋快炸开了,这个人怎么就说不通呢,平常挺灵活的一个人,一碰到“小宝”咋就这么死心眼儿呢。
“你咋就跟头牛似的,比我还牛。”
“咋了,我家小宝身体弱,我用自己的津贴买东西给她补补。咋这种事还有人说哩,我就是想不通。”
胡大哥就觉得自己是有理的,有问题的是那些多管闲的事。
牛副营长摇摇头,
“胡副排长,你咋就不打听一下,咱们营里的站士们都在说你什么呢。”
最近上面要有领导下来考察了,牛副营长真替胡大哥捏了把汗。
“咋,他们说啥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