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云霄摇头。
“她帮了我很多忙,但到底志不同道不合,出国三年后就撤资与一个外国人结婚了,再也没见过面。”
对于他来说,那是十几年前的事,记忆早就变得模糊又遥远。
但是在周绾绾心里,女人找她道别不过才发生了几天,对方说话时自信的样子还历历在目,仿佛他们肯定会永远在一起,实际上他后来的成功却没有她的参与,实在令人唏嘘。
她离开了杨云霄的家,回到别墅里,向薛谦请了一周的假,利用这几天好好将两人自相遇那一天开始发生的所有事情回忆整理,权衡是否该接受他的提议。
执拗孤傲的少年,成熟稳重的杨总,两人的形象始终无法重合到一起,弄得她都快精神分裂了。
求婚视频倒是很快就被压了下去,全网删除,健忘的网友们继续追逐其他热点,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也再一次证明,如今的杨云霄,几乎是无所不能的。
周六时,赵丹丹突然打了个电话过来,说要到她家来看她。
周绾绾给了地址,她上午便来了,提着好几袋水果,走进别墅后眼睛闪闪发亮。
“我的天……你家也太豪华了吧,居然住这么大的别墅!好你个周绾绾,我看你平时穿得挺朴素,以为跟我一样是个普通老百姓,没想到是富二代呀!早知道顿顿都让你请客了。”
周绾绾立刻说:“租的,没多少钱。”
“这个地段的别墅,租一年也得几十上百万吧,你别谦虚了。”
程文雅还是头一次见到她同事,极其热情,把家里的好东西都拿出来招待她们。
“来来来,吃水果,别站着,坐在沙发上聊嘛。”
赵丹丹谄媚地说:“这是你姐姐吗?真漂亮。”
程文雅笑得腰都直不起来,招呼她道:“马上就到饭点了,必须留下来吃饭。你们聊,我去厨房做饭去,绝对不许走啊。”
程文雅说完进了厨房,二人面对面坐下。
赵丹丹不停打量这栋奢侈的房子,好奇地问:“你爸爸呢?上班去了吗?”
周绾绾早已过了因这个问题而难过的年纪,平静地说:
“他死了。”
赵丹丹的笑容僵硬了一秒,“抱歉,我没听说过……”
“没事,最近扶贫办怎么样了?”
她想起工作就忍不住抱怨,靠在沙发上嘟囔。
“还不是老样子,天天在村里走来走去。前天彭长生他们说要在村子后山上种果树,我们也去帮了一天忙,累得到现在手都抬不起来。看他们那乌七八糟的架势,估计是搞不起来的,唉,到头来又是白忙活一场。”
周绾绾道:“多尝试两次也好,北街村地理位置并不差,只是人们没有主要的经济来源,要么零零散散的种两亩地,要么打零工,所以才富裕不起来。等找到合适的产业,发展是很快的。”
赵丹丹好奇地看着她,“你这个礼拜为什么突然请假啊?生病了吗?”
她摇头,“家里有点事情要处理。”
赵丹丹神秘兮兮地说:“上星期有人给我转发了一条视频,你猜是什么?恒兴地产的老板在电影院求婚呢!好大的钻戒,看起来至少有五克拉,被求婚的那个女孩子跟你长得特别像,你看到了吗?”
周绾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转移话题。
聊了会儿,赵丹丹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有人托我给你带话。”
“谁?”
“常南星那小子呗。”她信誓旦旦地说:“你请假才几天啊,他跟丢了魂儿似的,网也不上了,游戏也不打了,天天有事没事就跑扶贫办来看看你上没上班,没找到你,就追着我们问。我跟他说打算周六来看你,他就让我托话,说他新编了一个小程序,特别厉害,想让你快点去看。”
周绾绾几乎能想象到那个小刺猬说这话时期待的眼神,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好,我处理好家里的事,就尽快回去。”
“好嘞,他看见你要开心死了。”
赵丹丹在周家吃了午饭,玩到两三点才离开。
第二天周绾绾便找到杨云霄,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他们可以像以前一样相处,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但他不能插手她的工作,她会干到自己厌烦为止。
杨云霄尝试着劝了劝,没用,勉勉强强答应。
周绾绾开始正常上班。
上午九点,鲜红的小巴车吱呀吱呀地开进扶贫办,三人下车进了办公室,将昨日的工作整理一下,分配今天的工作任务。
北街村建果园,他们也得出力,帮忙联系购买树苗,运送工具等等。
分配好后,三人开车前往北街村。不得不说,有杨云霄赞助的这台轿车后,他们的工作变得方便许多,尤其是去市里采购,以前全靠自行车,能活活蹬断两条腿。
轿车进了村,气氛却有些不对劲。
以往这个时候,妇女们都聚集在村口的小河边洗衣服,男人们要么下地干活,要么闲在家打牌,学校又没开学,小孩子成群结队地跑,热闹得很。
可今天放眼望去,屋子外头竟然没有一个人,静悄悄的。
赵丹丹嘀咕道:“这是咋了?他们都去后山了吗?”
薛谦也有些疑惑,“我明明跟村长约好了,上午一起去市里买肥料的。”
话音刚落,山坡那边冲下来一群人。
周绾绾定睛一看,只见跑在最前面的赫然是常南星。
他满脸盛怒,面红脖子粗,右手攥着一把菜刀,疯狗似的飞速跨越田埂,冲进村子里。
身后跟着许多大人在追他,拼命地喊:“站住!你给我站住!”
三人一头雾水,周绾绾坐在驾驶位上,条件反射地踩下油门,开了一段路再急刹车,正正好地停在他面前,挡住他去路。
“常南星,你要干吗?!”
薛谦降下车窗,厉声呵斥。
他气红了眼睛,理都不理,绕过轿车继续向前跑。
周绾绾忙打开车门冲下去,赵丹丹担心她受伤,也跟着跑下来。
两人围住常南星,她抓住他拿刀的那只手,拧着眉问:“出什么事了吗?”
常南星抬头发现是她,眼眶一湿,扑进她怀里。
菜刀落地,尖锐的刀口撞上青石板,摩擦出刺耳的声音。
村民们追过来,开口就骂。
“你这个混小子,想杀人?信不信我们报警把你抓起来,跟你爹一样判个无期?”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杀人犯的儿子也是要杀人的!”
“我们当初就不该收留你跟你奶奶,管你们死活!”
常南星没理会他们,抱着周绾绾的腰嚎啕大哭,她的上衣很快就打湿了一小片。
她冲村民做了个闭嘴的手势,摸摸常南星的头发,弯腰看着他。
“别哭了,告诉姐姐,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不会杀人的对不对?”
小男孩哭得眼睛都肿了,一张黑脸上满是泪痕。他张开嘴巴,话还没说,眼泪先冒了出来。
“奶奶……奶奶被人打了……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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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奶奶被人打了,右腿骨折,后腰挫伤,手掌被树桩子扎伤,鲜血淋漓,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打人者是个村民,起因乃常家附近的一块荒地。
那块地是无主的,因为面积太小太偏僻,种粮食不划算,荒了很多年,自打常奶奶住过来就一直没人管,长满杂草。
趁着这个春天,她花两天功夫把地仔细地耙了一遍,施肥播种,种得全是菠菜。预计一个半月左右就能收获,到时除掉自家吃的,还能卖不少钱。
但没想到的是,种子播下去没两天,菜地就被人赶鸡过来啄了个稀巴烂。
常奶奶气不过,去找对方理论,那人说不是北街村的人不许种这块地,抬手一推,把她推下山坡。
常南星去街上帮人打游戏赚钱了,晚上回家才看见躺在只剩半条命的奶奶,赶紧找人帮忙抬回家。
村里派人来调解,给出的结果是由那个村民赔点治疗费,地还是不许种,让它荒着。
常南星无法接受这个结果,整个晚上都没睡,一直想去报警,把那人抓起来。
村里不让,派人看着他。他忍了一个晚上,到早上再也忍不住,拿了刀冲出来,想跟那人同归于尽。
周绾绾没来之前,他是头愤怒的小兽,宁愿丧命也要把对方挠个头破血流。
周绾绾来了以后,他只剩下无尽的委屈,像个被人欺负的小孩见到了妈妈,哭得喘不上气。
薛谦听完原委,表情严肃。
“你们也太胡闹了,为了一块荒地,险些闹出人命,值得吗?”
村民们也不高兴。
“我们本来好好的,是他们非要住进来,否则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报警可以,但是他们也必须搬出去,否则以后还指不定会发生什么呢!”
那野小子生起气来就拿刀,谁敢跟他同一个村啊!必须赶走!
村民们围着薛谦吵吵嚷嚷,周绾绾抱着常南星问:“奶奶现在在哪里?”
他抽泣着说:“躺在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