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的困难不解决,他就不可能回学校。
与他接触得越多,周绾绾就越想帮他走出困境,加快速度走向办公室,想找唐德才商量对策。
前方走来几个小青年,笑得不怀好意。
“哟,这不是咱们村扶贫办的小周姑娘吗?今天没忙着拯救世界?”
周绾绾认出他们是与张振国相熟的那群人,生出警惕,往后退了两步。
不料身后又传来人声,听得她后背发凉,感觉大难临头。
“周绾绾。”张振国阴森森地盯着她,“上次那条狗的事,是你偷偷跑去告诉忠叔的对不对?”
她硬着头皮转过身,强装镇定。
“不是。”
“你放屁!”
张振国暴跳如雷,面目狰狞,仿佛要来打她。
“除了你还能有谁?我都问出来了,你他妈少装蒜!你们扶贫办两个三八,天天在村里游来荡去也就算了,敢来插手老子的事!害老子!活腻了是不是?”
旁边无人路过,硬刚等于找死。
周绾绾好歹活了二十几年,不至于那么不识相,微笑道:“我想中间肯定发生了什么误会,不如这样,唐主任是我的上司,你们跟我去趟办公室,如果我真的做了不该做的事,他会替单位处罚我的。”
张振国冷笑一声,“好啊,你带路。”
她捏着一把汗,转身朝扶贫办走。
张振国跟在她身后,冲身边人使了个眼色。
后者捡起一块转头,拍在周绾绾后脑勺。
她只觉得一阵钝痛袭来,叫都没来得及叫,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张振国摸摸她的脸,笑得很得意。
“哼,跟我斗,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多厉害呢。走,把她抬到西边的坟地去,那里一般没人,咱们今天开开荤,爽她一把。”
小青年们都未成家,早就对这个肤白腰细的女人垂涎三尺,听完吩咐立马扛起她,一窝蜂地跑向坟地。
半小时后,唐德才找到正在砍柴的杨云霄。
“你看见小周哪儿去了吗?”
杨云霄停下动作,擦了把汗。
“她不是回扶贫办了?”
“没有啊,我有点事想问她,找遍全村都没看见。听人说之前看到她去了你家,可是你家也没有。”
杨云霄眯起眼睛,表情变得凝重。
他看看堆在树底下的柴火,收拾起来背在肩上,将柴刀往里一插。
“我跟你回去一起找。”
二人下山,回到村里,挨家挨户问了许多人,总算从一个人口中得知,他看见张振国一伙人扛着周绾绾去坟地了。
去坟地!
还是张振国那些人扛去的!
两人陡然想到某种可能性,气得都快炸了,抓着柴刀就往坟地冲。
有些村民好奇,也跟去看热闹。
十几人冲进这片大舟山村祖宗专用安息地,远远就听见女人的惨叫和哭喊。
杨云霄身手矫健,一马当先地跑在最前面,看清那里的画面后,话都没说,直接把柴刀扔过去。
张振国感觉后脑勺一阵寒风袭来,下意识低了低头,锋利又厚重的柴刀贴着他的头皮飞到另一边,落在地上,带着他的半截头发。
村民们惊呼,张振国呆住。
他的手下摸摸他的头,见没有血松了口气,冲杨云霄大骂:
“你小子想杀人吗?”
杨云霄二话不说,夺过唐德才手里的柴刀,走过去又要砍。
张振国回过神,被他阴狠的表情吓了一跳,什么都不想管了,带着手下拔脚就跑,比兔子都快,转瞬就跑没了影。
杨云霄本来要追的,被唐德才喊住。
“等等,先看看小周。”
他满腔的愤怒陡然消散,变得害怕起来,不敢转头。
周绾绾就坐在他左边的地上,距离不到两米,衣服已经被撕烂,头发乱糟糟的,抱着膝盖哭得嗓音沙哑。
唐德才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抱着她小声安慰。
她只是哭,一句话都不肯说,完全没了平日成熟开朗的模样。
“杨云霄,你力气大,帮忙背她下山吧。”唐德才说。
杨云霄仿佛成了一个木偶,别人让他往东就往东,让往西就往西,看起来极其听话,其实是没了主意。
他背着周绾绾下山,对方柔软的身体压着他的背,眼泪滴在他肩头。
他宛如触电,僵硬得无法回头。
接下来记忆变得迷迷糊糊,他依稀记得扶贫办来了很多人,大家都在说话,张振国等人被抓了过来,吵吵闹闹地否认。
李大刚开着他的红色小巴车来了,车喇叭声吵得人耳朵疼。
总之等一切结束,恢复清静后,杨云霄坐在自家石磨上,意识到结果已定。
周绾绾被李大刚送回城里,唐德才暂停一切工作,与张保庆交涉这次发生的事,要求给一个交代。
“哥哥……饿……”
囡囡摇摇晃晃地走到他身边,拉他的裤腿。
他抱起她去厨房泡米粉给她吃,拿碗时突然想起周绾绾的面,又想起她刚才哭红的眼睛,刀割似的痛感这时才在心底蔓延开来,令他连呼吸都难受。
怎么办?她还会回来吗?
要是她不来了,他的人生,大概就像炉灶里的灰烬一样,再也没有复燃的希望了吧。
黑暗里仿佛伸出一只手,抓住他的脚用力往下拽,往下拽,直到他被沼泽吞没,再也浮不上来。
-
“妹子,真是不好意思,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单位规定这辆车不能开别的路线,要不我帮你叫辆出租,送你回家?”
李大刚停好车,歉意地转过头说。
周绾绾坐在椅子上,身上仍然披着唐德才的外套,眼泪已经不再流,但眼睛通红,脸也肿了,后脑勺一个大包,发丝凌乱,十分狼狈。
她掐了下自己的掌心,拿出镜子照了下,勉强整理好仪表,起身说:
“不用了,谢谢李大哥,我自己回去就行。”
李大刚点头,心里仍然很担心,看着她的背影问:“你真的没事?要不还是打个电话叫家人来接你吧。”
周绾绾回头,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
“没事,又没有真的发生什么。再说我是一个成年人了,这点事情能自己处理。”
李大刚叹了口气,同情地说:
“那好吧,你回去好好休息,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跟大哥说,一定会帮你的。”
周绾绾道谢,去路边拦了出租。
坐在车上,她紧紧抓着衣服,难以忘却之前发生的事。
由于她醒来得早,一直在挣扎,唐德才等人又来得及时,张振国他们并没有得逞。
但是那种绝望的感觉实在恐怖。
被一群人围着,不管她怎么努力都无法挣脱。
他们想抽耳光就抽耳光,想撕衣服就撕衣服,自己无法保护自己的身体,抬头看见残破的墓碑和隆起的坟包,宛如身在地狱里。
她不知道要用多长时间才能忘记那段痛苦的记忆,只知道不能这副模样回家去。
要是被妈妈看见,会担心死的。
周绾绾没有回家,出租车把她送到最近的商场。
她买了套便宜的运动服换上,又在里面吃了顿饭,看了场电影,磨磨蹭蹭到晚上,才搭乘公交车回家。
程文雅已经下班了,在厨房做饭,王芳一家人则在客厅看电视聊天,话题还是关于程梦馨的新工作和新老板。
周绾绾进门,他们看了一眼,没理会。
她走进厨房,程文雅十分意外。
“今天怎么下班这么早啊?诶,你衣服为什么换了?”
“哦,白天种树弄脏了,我就随便买了一套。”
她说完故意转移话题,看着锅,“饭好了吗?我饿死了。”
“马上就好,先吃片面包吧,在冰箱里,我下班时买的。”
周绾绾拿了面包回房间,拉上帘子脱衣服。
白皙的躯体上有许多青紫红肿的痕迹,都是她挣扎时留下的,估计没有小半个月消退不了。
她从床头柜里拿了瓶消炎药水涂,心里庆幸脸上没有,否则真不知道该怎么交代。
晚餐好了,程文雅叫众人吃饭。
周绾绾穿着长袖睡衣走出去,坐在桌边。
王芳斜眼瞥她,阴阳怪气。
“咦,咱们家的大公务员居然有空在家吃晚饭啦,不早说,早说我们买点好菜招待你呀。”
她心情不好,面无表情地夹着菜。
“舅妈真会开玩笑,我跟你们一起住了十几年,也没见过你们招待我啊。”
王芳被她顶的愣了一下,程文雅怕他们吵起来,连忙说:
“菜都凉了,吃菜吃菜。”
王芳不领情,迅速反驳。
“以前和现在不一样啊,现在你是国家的人,我们普通平民百姓可惹不起哦。像梦馨就没你这么有本事了,只能世界五百强的大企业里当个董事长助理,上班比你晚一点,下班比你早一点,工作比你轻松一点,工资比你高一点……”
周绾绾没有搭理她,吃了会儿忽然想起件事,对程文雅说:
“妈,单位给我放了一礼拜的假,我下周再继续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