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抖缰绳,直冲老翁压了过去!
老翁惨叫一声,翻滚在马蹄车轮下,车轮颠簸,车身自然也歪了,余小晚紧搂着高烧不退的朱钰,勉强张开眼。
心口隐隐作痛,再不赶紧寻到药铺按折流的方子熬制那延缓之药,只怕……
车外吵闹什么?
她撩开车帘,正看到车轮从老翁肚子上碾过,老翁眼瞳暴凸,大张着嘴,喉咙不断窜着血,窜的枯树皮般的老脸猩红点点!
“停……停车!!!”
这不过是本能反应,车轮正碾过,如何能停?
况且车外兵荒马乱嘈杂的紧,马夫根本不曾听到,车轮碾过老翁继续前行,紧随其后的战马扬着尘土纷纷践踏而过。
“别……不要!”她下意识的探手出车外。
朱钰被吵醒,勉强张开眼,“怎么了?”
“有个老爷子被车压过,吐了好多血!”
“什么?”
朱钰扶着断臂挣扎着爬起来,探头向外望去,马车还在前行,车后马蹄纷沓尘土弥漫,勉强可见一团灰扑扑的影子远远地瘫在地上。
“停,停车!”朱钰突然撩开车帘大喝了一声。
马夫吓了一跳,赶紧停下。
朱钰踉跄着下了车,余小晚小心搀扶着,绕开原地踏步的马蹄,朝那团灰影走去。
马群散开,众人纷纷下来,余小晚扬手帮朱钰扇了扇四扬的灰尘,朱钰咳嗽着蹲下,轻推了推那不知何时被踹翻过去,趴伏在地的老翁。
“老伯?你可还好?老伯?”
老翁奄奄一息,勉强动了动唇,依稀说了句什么。
朱钰强忍不适附耳过去。
“狗……剩……”
“狗剩是何人?”
“狗……剩……”
老翁又喃喃了两句,张着嘴,再也没有动弹。
余小晚探了探鼻息,眼眶有些泛酸,“他已去了,着人将他安置在路旁,等家人认领吧。”
朱钰望着那老人满是尘灰血污的脸,突然冲四围怒喝一声。
“狗剩究竟是何人?!”
马夫见状,颤巍巍上前磕了个头,“狗剩……大约是他孙儿吧,这年余处处征兵,大抵他孙儿也征来打仗了,这老儿定是思孙心切,见官兵过来,便想寻一寻见一见。”
“那便去查!查何人名唤狗剩,是他孙儿!”
“这……”一旁大将抱拳为难道,“狗剩是小名儿,这兵营之中,至少半数都叫这个,只怕不好找,况且……这是青州地界,青州城尹领的那一队兵丁早已战死,一个不留,怕是他孙儿也……”
耶律越攻城势如破竹,二十五万援军死伤过半,他孙儿死了也不足为奇。
余小晚扶起他,复又回了马车。
朱钰还烧着,喷洒的呼吸都是烫人的,可他却没再睡,递给她水也不喝。
“莫秋水。”
“嗯?”
“我……我……”
“怎么?有哪儿不适吗?你躺下,我给你敷湿帕去热。”
朱钰摇了摇头,年余不见,他身形见长,也越发清瘦,正是贪长的年岁,倒也正常。
“我……不如降了吧。”
“什么?”她怔住,“你想称降?”
“是。”
他微微仰头,望着车顶,车帘起伏,光影斑驳,明明是秋光明媚的好日子,却满是尘嚣杀戮。
“当日我俯首称臣,是因着想起你曾讲给我那故事,卧薪尝胆,想着终有一日羽翼丰满,必然会一统南朱,杀了那狗贼!”
“那如今呢?”
“如今……我终于一统南朱,也终于可以再度执剑与那狗贼面对面,来时我意气风发,誓要夺了他项上人头一雪前耻!可现下落荒而逃,无数将士战死沙场,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我突然想起你当日所说,人生来无贵贱,都是爹生娘养,我为君王,便是他们的君父,便要护得他们一方安康,不然这王,何故为王?”
这一番话,倒是让余小晚颇有些意外。
当日她掩护朱钰躲避晋王追杀,沿途指引他体察民间疾苦,还绞尽脑汁将穿越前应付考试死记硬背的成语名人典故乱七八糟,全拿来教导他,也是为打发沿途无趣。
没曾想,他当日嗤之以鼻不懂其意,如今沉淀两载,竟独自揣摩通透。
唔——
心口隐隐抽痛,这又耽误了些时辰,缠情怕是撑不住了。
朱钰仰头沉思了许久,这才察觉她的不妥。
“你这是怎的了?”
她勉强摇了摇头,“一言难尽,我身有蛊毒,若不尽快服药压制,便会心痛如绞。”
朱钰瞬间瞠目,度拳紧握,“又是那狗贼干的好事?!”
她靠在车壁,喘了口气,“不碍的,待寻了药铺配了药,服下便能撑上几日。”
“那便快走!”
“可你,你不是要称降吗?”
朱钰叹了口气,不见当年傲娇顽劣,少年老成。
“称降哪有那般容易,总要先落了脚同王副将他们再商议商议。”
余小晚其实也是赞成称降的,起码可保百姓免受涂炭。
如今的耶律越不比当年,真真儿是没有丝毫手下留情,这一路下来,死伤无数,饿殍遍野,便是她看了,也是心生骇然。
当年那温良纯善兼爱大同的如玉公子,当真是……再也不存在了……
入了城,朱钰顶着高烧,先驱车赶去药铺抓了她所需之药,这才着人熬了退烧药。
药还未煎好,便听夜色中鼓声如雷,哨兵一路急报!
“西夷大军已兵临城下!一刻不停,擂鼓强攻!”
“什么?!”
朱钰猛然站起,强忍头晕目眩,看了眼床榻上冷汗直流蜷缩一团,早已疼得神智昏盲的余小晚,握了握拳。
“速招王副将前厅议事!”
“是!”
朱钰去了前厅,还未顾得提起称降一事,哨兵再度来报,却是喜报。
“柳家庄庄主携家丁带数百车粮草增援!”
有粮草了!
众人大喜。
这一番仓皇撤逃,粮草丢了大半,眼看便要弹尽粮绝,这柳家庄还真是雪中送炭。
朱钰张了张嘴,看着欢欣雀跃的将士,突然不知如何开口。
现柳家庄庄主柳随风,同原少庄主现副庄主柳逸风一同觐见。
“草民不才,愿为南朱尽绵薄之力!”
国难当头,还管什么晋王党太子|党,都是朱人!
百姓们也纷纷围拢府衙外,山呼万岁,寻求庇护。
如此情形,年少的他轻易便被煽动起了斗志!
退烧药端了上来,苦味弥漫,当日在宫中,小太监撵在屁股后祖宗祖宗的喊着求他喝药,他都嫌苦不肯喝的,如今一把端过,一口气灌了个底朝天,猛地一摔瓷碗,带着中二少年的豪气。
“来!给朕披甲!”
王副将赶紧劝道:“陛下龙体欠安,还是养伤为重,我等迎战便好。”
其他人纷纷附和。
朱钰青涩的脸庞挂满坚定,“朕虽无用,杀不得敌也砍不得人,可朕是王!只要朕不倒,将士们看到朕还坚守阵地,便能士气不衰!勇往直前!”
然而……
去时雄赳赳气昂昂,不过一个时辰,死伤无数,若非时晟的夜狼军余部掩护,险些没能安全撤回。
孤勇无用,只是徒增伤亡。
又苦守数日,眼看破城在即,众将愁眉不展。
耶律越兵多马壮,不分昼夜轮翻攻城,任谁都吃不消啊!
又是一夜,城门报急,已有西夷兵攀上城墙!
这可如何是好?!
众将士紧急商议。
柳逸风瞪着灿如星辰的眼,突然抱拳道:“草民不才,学了点三脚猫功夫,若陛下不弃,愿随陛下上阵杀敌!”
柳随风见状,也上前请令,“草民也愿往!”
朱钰的中二之心,已退去不少,有些犹豫。
从未有过半点训练之人上战场,如何应付得了战场无情的杀戮?
他如何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送死?
不等拒绝,城中百姓,除却老弱妇孺,凡是拿得起棍棒的男丁,通通拎着家伙式儿齐集府衙外,要求一同出城迎战,护城保家,免得亲人流离失所。
朱钰一咬牙,眼燃烈焰!
“来人!给两位庄主披挂!被诸位英雄披挂!!”
他是君父,是整个南朱的君父!他的子民尚且不愿放弃,他如何能轻言称降?!
城门外战鼓喧天,西夷兵架云梯攀城墙,玄兵投诚者抬木桩撞城门,弓箭手列队放箭掩护强攻兵,盾牌手举盾掩护弓箭手,四方列阵,乱而有序,势不可挡!
朱钰一声令下,城门大开,举兵杀出!
柳逸风一路抱怨,“你跟来做什么?你是庄主,柳家庄不能没有你!”
柳随风帮他正了下微歪的盔帽,“你是我夫君,我不能没有你。”
争了那么久谁夫谁妻,这臭小子从未松过口,今日真是……措不及防。
柳逸风呵呵一笑,“那行,以后我在上。”
上下问题可比谁夫谁妻这种虚假面子难商量多了,往日里便是灌醉了柳随风来硬的,最后都能马失前蹄,这会子,柳逸风也不过随口这么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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