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白绫自缢这事儿,死了便死了。
整个皇宫都知道都信了的,他却不眠不休的寻魂……素来不怎么饮酒的他甚至大醉半年,甚至带兵围剿要逼死东宫,
那时宣帝恼恨的要处罚他,要削了他的爵位夺了他的兵权,却又心疼的差点中风。
之后,在太后强行把他拉到寿康宫小住了半年,这才慢慢的平静下来。
可是平静下来的晋王,却益发的阴冷无情。
嗅着霍山黄芽的淡淡的香醇味道,玉瑶眼圈不由一红,一个小脑袋微微依偎在他的臂弯里,娇娇地道:“杨胤……”
“嗯?”晋王见她忽然泪眼盈盈,不由皱眉。
正要问话,却见她半跪起身子,将他紧紧圈住,声音带着哭腔,半路却转了话题道:“要让郑太医,找出最粗的一根针来,重重的扎你这个坏人才行。”
晋王听了她这没头没脑的话,不由伸手将她抱在怀里,左唇微微一勾,“嗯。”
回府歇了一晚上,再过一天,后日便是除夕了。
因着玉瑶要随着晋王下扬州,所以小厨房的几个厨子便让他们提前回去歇年假去了。
而晋王这边儿却是忙的不可开交,他这一走,整个刑部和户部就跟没了主心骨似的,恨不得把两部里所有大小事都拿过来问一遍。
晋王又是个忙起来没命的,从一早晨起了,一直到了中午忙的都忘记吃饭了……
送走了刑部和户部的大员,晋王端起桌上的太平猴魁微微喝了一口,就见苏公公不知忙什么去了,急匆匆的。
这会子,苏公公倒真是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王爷平日里只吃那个胡厨子煮的饭,如今那胡厨子被王妃给放假回去歇着了。
如今大晌午的,到了用午膳的时候,这一上午忙的又是口干舌燥的,若是饮食上再不顺心,他这晋王府大总管的位置也快做到头了。
苏公公着急的要出府,却刚好迎见了过来送午膳的玉瑶。
白雪已经化完,阳光温暖,食盒里传来一阵阵香气。
苏公公从紫檀手里接过食盒,第一次觉得跟前的晋王妃有了人间的烟火气儿。
温暖又疼人。
苏公公给玉瑶道了谢,忙朝着前殿去了,晋王已经换上了浅蓝色的长袍,端方地站在硬紫檀六足盆架旁净手。
苏公公面含笑意地将食盒中的饭菜一碟一碟儿的摆在桌上。
晋王坐在桌旁,面无表情的伸出银箸微微夹了一筷子菜。
刚入口,就见他那双清淡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
她烧什么菜,都会加入她亲自酿的酒,且不同的菜放不同的酒,而他素来又不喜饮酒,自然一口便吃出来了。
苏公公见晋王面色一顿,不由心里害怕。
方才只顾着道谢了,倒是忘记了玉瑶是王妃,是太师府出来的千金,怎么会像厨娘那般呢,
不像厨娘,自然烧出的菜也……
苏公公面色极为纠结,手抬起皱眉敲了敲脑门。
刚要跪下解释,却见晋王面露微笑,静静的吃着。
“去,把云南送来的滇红送到宜和苑。”晋王看着满桌子的菜,心中颇为感动,声音也不由自觉的带了一抹别致的温柔。
第45章
宜和苑琴声泠泠, 珍珠在琴几上缓缓拨琴。
玉瑶斜卧在软塌上,紫檀坐在软塌旁的绣墩上, 轻轻地给玉瑶按了按太阳穴。
“小姐……扬州的天气跟咱们京城还有些不同, 且那边湿气大,咱们还是要带些祛湿的木竹炭过去。”紫檀松开手, 想着如何将竹炭打包带走。
玉瑶也是微微一怔, 她倒是忘了还有这档事儿了。
主要是扬州这个地方,她太想去了,她磨了杨胤很久, 这才让他答应下。
他一答应,玉瑶只是想着如何安顿府里这些事儿了, 这些零碎的小东西, 她倒是忘了个干净。
晋王是个男人, 在这些小东西上自然不会上心,扬州还有一大些事儿等着他, 苏公公准备也只是往朝政上需要的物事上用心。
若到了扬州, 受不得那边儿的水汽, 染了病便不好了。
记得上辈子玉瑶曾去过吴郡, 去了还没有两天就染了风寒。
玉瑶靠在黄花梨双月洞架子床上,手里捏着一本子书发呆,一脑子都是扬州的风土人情,想着那些好玩儿的事儿。
这越想脑子就越发的兴奋了,玉瑶想着明个儿是除夕,总不能顶着一双黑眼圈出门, 便深吸一口气想睡觉。
可是辗转反侧了多回,整个脊背都累得酸疼了,还是睡不着觉。
而在耳房歇息侍奉的紫檀也辗转反侧的睡不着,只是怕说话惊扰了玉瑶,索性就睁开眼顶着房梁雕刻的象纹。
玉瑶掀开锦帐,朝着紫檀道:“左右都是睡不着,王爷这会子还忙着,我们起来喝一壶梨花酿。”
旁的人喝梨花酿是为了解忧,而玉瑶却纯粹因为睡不着。
紫檀忙起身,扶起玉瑶后又为难道:“王爷说您身子弱,不可饮酒。”
玉瑶穿上绒毛软鞋,径直从东厢房的紫檀木直棂透棂架格上将一个白莹莹的酒坛子拿过来。
紫檀眉头微微一皱,道:“王爷要是来了……”
玉瑶摆摆手,径直将酒坛子上的红布揭开,打开酒坛的瞬间,梨花酿那股清冽又柔和的酒香瞬间飘散出来,两人异口同声道:“果真酿成了好酒。”
说完,紫檀一下红了脸,玉瑶弯唇笑了笑,拉着紫檀坐在圆桌的另一侧,拿出一对玉杯,一边斟酒一边道:“王爷嘛,你不说我不说,他怎么知道呢。”
无论何时,只要跟着玉瑶,紫檀脑子就不管用了,只是觉得玉瑶说的有道理。
再者,这梨花酿的确酿的出色,这是格外加了荔枝的梨花酿,是玉瑶新创的法子酿的。
那股让人飘飘欲仙的酒香,真的不是盖的。
紫檀也经不住玉瑶忽悠,三两盏梨花酿下肚,就困倦的磕在了桌上。
玉瑶费劲的将紫檀扶到耳房歇息的床上,又给她盖上了蟹壳青色的被子。
珍珠刚好进门,看到这一幕,忙走过来,接过玉瑶手里的被子,道:“您是王妃,不可。”
珍珠常年在寿康宫里服侍,自然这种礼节和规矩很是熟记于心,见到玉瑶给个丫头盖被子,心里吓了一跳。
“无妨,紫檀这丫头,我当妹子的。”玉瑶靠在一侧的博古阁上,脸泛红晕,微微带酒气。
其实,她不是醉了,而是她彻彻底底的心里话。
记得上辈子,她沦落到宗人府,只有紫檀忠心耿耿不离不弃。
她对紫檀这份忠心和关切,一直铭记于心。
而且她自幼便是这等不羁性子,太师夫人徐氏和苏太师又娇惯她无度,她是从来不把这些礼教放在眼里的、
所以,什么主子不能扶奴婢的教条,她才不信,更不会遵守。
说完便又坐在了圆桌旁,一盏一盏梨花酿的喝着,脸上醉态横生,却十分美丽英气。
珍珠眉眼里闪过一丝诧异,而眸底却盈上一抹敬意。
桌上的凉菜一碟碟的,玉瑶捏着酒盏,看着暖炉里烧着的果木炭、
“王妃……有些话,虽说奴婢说不合适,可是婉侧妃不可不防。”珍珠看了玉瑶一眼,小心翼翼的说。
“哦?”玉瑶放下酒盏,转身看着珍珠,淡淡一笑道:“瞧你这个模样像是如临大敌了一般,可是她把募捐的银子给王爷送去了?”
“说的正是。”珍珠将暖酒的小紫砂壶放在火上,道:“费了大功夫募捐的银子,好端端的送,还把她自己个儿给送进了湖里,现在弱不禁风的,怕是故意想让王爷……”
珍珠是个聪慧谨慎的人,说话直说一半,且能让人很容易猜出另一半来。
她的言外之意,便是觉得婉侧妃孙嘉容是故意借着办了大差的机会,跌进湖里,想博取晋王的同情与宠爱。
玉瑶涂着丹寇的手指一下下的敲着桌面,半晌淡淡道:“把郑太医请过去,给她诊病。”
珍珠微微皱眉,劝道:“不是奴婢说您,怎么这个时候,您还给她送太医过去,难怪太后娘娘说您。”
玉瑶笑了笑,道:“王爷这回子忙的天昏地暗的,我还要去给王爷送夜宵,再者王爷不懂医术,王爷去哪里比的上郑太医过去?”
珍珠听了,噗喝一笑,“说的正是这个理儿,奴婢这就去请郑太医。”
婉侧妃这个人精明狡诈的很,她自己的身子多半是很注意的,说落在湖里与她自己算计无关,打死珍珠,珍珠都不相信。
而玉瑶把郑太医直接请过去,却是直接破了婉侧妃那等小心眼儿。
又不显得小气,又合情合理。
珍珠笑着出门,想起太后先前说玉瑶的话,性情爽朗大气,但是又不失精明。
玉瑶起身,坐在铜镜前,微微用笔描了描眉,没有敷粉。
站在衣柜前微醺了半天,选了葱黄底子绣着绿竹叶纹的袄裙穿上。玉瑶本就生的白,那娇嫩的葱黄色更是照映的她明媚照人。
她差小厮从库房里拿出来一个休憩用的四足榻。
晋王这几日经常在前殿公干,要辗转去客房又费工夫,所以总是在前殿的宽椅上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