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玉瑶忙招呼金嬷嬷过来,“嬷嬷,你且去梨园选些舞跳得好的姑娘来,我们晋王府这次进献首不一样的祝寿舞。”
金嬷嬷听了,忙应了一声,便带着人去梨园儿。
到了晌午的时候,金嬷嬷将几个容貌身段出挑儿的姑娘领了过来,一共是十二个人,其中有两位更为出色,左边儿的那个一身素白色的襦裙,上穿淡粉色撒花中袄,长发挽成高髻,小脸精致白皙,五官很是素雅大气;右边儿那个身穿淡金底净面妆花袄子,乌发鬟成凌虚髻,身材苗条,一双单眼皮儿,却极为粉雕玉琢,清媚艳丽。
这些姑娘倒也识趣,见到玉瑶后,忙跪到她面前请安,玉瑶差金嬷嬷给每个人赏了几两银子,很是满意道:“你们好好排练,待太后寿宴,每人还有重赏。”
玉瑶见这些姑娘身段儿底子都不错,想必排练起舞来应该是顺风顺水的。
吃了晌饭,梨园的姑娘便规规矩矩按着预定的动作预先排练着。四小姐云歌听说晋王府来了梨园的姑娘,正在排练祝寿舞。苏云歌闲的无聊,也便磨了苏太师很久,也来了王府和玉瑶一起观看舞女们排练。
玉瑶嫌先前祝寿的舞太老套,清一色的凤凰来仪、鸿水榭春的,没趣味。便和云歌左思右想,重新排了一出更清爽妾欢快的祝寿曲给太后贺寿。
只是那些舞女一见改了套路,就阵脚全乱,除了水袖舞得风生水起,其余的步法和腰肢动作全然跳不出飞去逐惊鸿以及低回莲破浪的美感,排练了足足三个时辰依旧总是出错。
玉瑶和云歌给她们讲了很多遍,只是领舞的那两个出挑的却怎么怎么也扭转不过来先前传统祝寿舞的套路,玉瑶因为她们死守成规,且不知变通不由有些生气了。
若是这些人能多说几句要改进的话,或者有什么旁的更好的意见,只要能把这支舞排练的出彩些,别那么老套,玉瑶都能理解。
她心火没落下,一旁的云歌已经心直口快的将她心里想过的事儿都一股脑的说了出来,包括直接指出梨园舞蹈老派固守成规,退化的不如民间戏班子等等的话。
“王妃。”忽然一声沉稳又带着微微温柔的声音传来,轻轻走到玉瑶的跟前,出言提醒道:“王妃且忍耐。”
紧接着那人便抬手挥退了那些排练的梨园舞女。
“当年顺帝弑兄夺位,一登基就改服易帜,重设各个机构的规矩,梨园追求新意和创新的戏曲多番受到顺帝打击,足足处死了三千人,整个梨园受了不少影响,只能固守成规、不思变通的跳那些旧年的舞,如今虽说顺帝风潮不再,可是那些墨守成规的规矩却在梨园流传下来,她们是掉了脑袋也断断不敢改弦易辙的跳新舞。”那人朝着玉瑶行礼后,一板一眼的说着。
玉瑶微微蹙眉,和云歌一起回头看着跟前这个突然提醒她的女人。
一张清秀绝俗的瓜子脸,肤色微微有些发黄,但是鼻梁高挺,眉眼带着一种宫廷里历练出来的多谋善断和聪慧。
这女人,她上辈子并未曾见过,也没有一点儿印象。
只是,她张口就能说出顺帝年间被人最忌讳,且代代帝王都企图涂抹掉的宫廷秘闻,说明身份并不简单……顺帝弑兄夺位的事儿,就是玉瑶也不清楚的。
“王妃,奴婢珍珠,从慈宁宫调拨过来的,金嬷嬷年迈体衰,太后娘娘让奴婢来帮衬金嬷嬷照顾王妃。”珍珠声音极为沉稳,不卑不亢又不过于高傲嚣张。
珍珠是当年被太后所救并提拔上来的人,平日里聪慧却多谋,是太后最为放心的人。
云歌听了眉心一颤,跟玉瑶对视一眼,正要说话却被玉瑶伸手按住了袖子,随后转身对珍珠道:“有劳了,金嬷嬷你且领着珍珠去安顿下,一会子再来我这说话。”
玉瑶见她们走了之后,才拉着云歌的手进了房间,随后拿过矮几上已经写好的一封信,望着云歌道:“回去了跟父亲说,无论李家表哥再怎么来太师府,也不能应他,他是太子府的人。”
云歌随即接过来玉瑶已经折叠起来的信,点了点头道:“二姐姐,我回去就跟父亲说。”
玉瑶送走了云歌,刚坐下翻看桌上的账簿,就见院子里来了一堆人,打头的是苏公公,“王爷在芙蓉楼买了奶香糕,这会子让王妃过去吃呢。”
苏公公讲话语调不急不慢,脸上的笑却连绵不断,一边嬉笑一边讨好玉瑶道:“王爷还是差人煮了酸汤鱼,王爷说这是王妃您最喜欢吃的。”
玉瑶听了心里一暖,忍不住道:“哪里就是我爱吃的了。”
苏公公偷偷瞄了玉瑶一眼,见她眉眼里带着笑意,便偷偷一笑道:“是,王妃,只是王爷这刻正等着,咱们先过去吧,酸汤鱼倒也不妨事,只是奶香糕却是要凉了的。”
奶香糕正像是它的名字,是芙蓉楼的顶头菜,用新鲜的牛乳和糯米粉做的,在牛乳里还放了红枣子,吃起来满口都是奶香甜腻,十分可口。
玉瑶坐在晋王的左手旁,不知不觉就吃了好几口,晋王将奶香糕的碟子往玉瑶手边推了下,道:“今个儿你李表哥被关到了大理寺,托人来找本王求情。”
第21章
李家表哥是玉瑶三姨母家的独子,唤名李玉,是永州李家唯一的正统嫡系,自幼娇宠异常,性情也不免骄纵起来,以致于被人挑唆着挪用工造,私下修建了李家园林,还经常在永州跟人斗富。
平日里这些做派是得罪了不少人的。
玉瑶听到晋王提起李玉找他求情的事儿,不由放下手里的奶香糕道:“若是个懂事的就不该来王府,不要管他的事儿,骄纵别扭着呢,这会子进了大理寺,过不了几天三姨夫也便弄出他来了,管了也没用,不给他费心神。”
她这个李玉表哥先前办事儿就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原本李家还收养了一个江氏养子,很是有风骨的一个少年,只是李玉骄纵有事没事儿的打压那个养子,最后弄得养子毁容坠崖……
她当时质问李玉,李玉没有一点反悔之心,而是轻描淡写的来了一句,”江氏花样百出,没有豪气担当,想着在众人跟前耍英雄,自然也就掉下去了,掉下去便掉下去了,能有什么。”
每次玉瑶想起他这句话,就生理性的讨厌,还有更深层次的缘由那便是他是东宫的人。
甚至为了取得的东宫太子的信任从大理关外来倒登了不少擅用蛊虫的术士,施巫术引蛊,诅咒晋王夭折……
重生以来,玉瑶一日一日的记忆恢复,对周围这些人的性情和下场都熟的不能再熟,李玉骄矜别扭,最后跟他父亲的妾室苟且,最后下场也不怎么好。
听到玉瑶的话,晋王轻轻点了点头,随后却端起茶盏,清清淡淡道:“以直报怨,以德报德,李玉被关大理寺一事,其内情如何还要赏罚分明,不能一味压着,助长那些真正搞动作的人的邪意。”
他就是这般性情严肃清冷,但是又赏罚分明,对于骄纵别扭的李玉,他也是如此。
“呵,我说的便不是真的了?”玉瑶皱眉,轻轻俯首过去,忽然便在他薄唇上轻吻一下。也不知为何,她忽然就很喜欢他性情里的这种公正,淡淡疏冷,却又裹带着四月初春的暖,让人不由发自内心的喜欢。
晋王一怔,原本的清冷端方一瞬间消散。他转身目光深深地盯着玉瑶,见玉瑶弯着唇故意跟他对视,不由又握紧了茶杯。
“王爷,已经按照罗太医开的方子煎药了,您喝了早些歇着。”苏公公端着冒着热气儿的汤药进门。
最近朝里的事儿太多了,天气又特别地寒冷,期间晋王休沐几次回家,也是忙的精疲力尽的,前个儿又忽然下了大雪,一来二去的杨胤便染了风寒,先前只是零星的几声咳嗽,最近却是整夜的咳。
玉瑶起身接过苏公公手里端着的药,拿着汤匙轻轻搅了搅,随后坐在杨胤的旁边儿,左手端着汤药碗,右手用汤匙舀起药汁,贴在红唇边儿微微一吹,动作轻柔的送到他唇边,内疚道:“最近忙着太后寿宴的事儿,竟不知王爷……”
晋王愣了愣,突然见到玉瑶这般乖顺温存,一时间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他原本带兵打仗时,腿上被敌人砍了三刀见了筋骨都是不吭一声的,如今只是小小的风寒,他原本就没放在心上的,只是见玉瑶心疼他,倒是颇为受用,不由靠在椅子背上配合的喝起汤药来,道:“无妨,不是大事,就是咳嗽的喉咙痛。”
苏公公听了这话,不由抿唇偷笑,他跟了晋王这些年,还是头一回从他嘴里听到痛这个字儿,说起来这也是第一次见王爷这般,他素来清冷寡言又无比稳重的。
玉瑶却不知道跟前这个男人是有撒娇的意思的,只是抿紧唇沉默又心疼地一勺勺的摇着汤药,亲手喂他。
晋王垂首看着跟前的小人儿,呼吸比平日里乱了几分,一双月眉似蹙非蹙,全然一副担心的小模样,晋王也便收起了方才的模样,轻声咳了两声道:“皇祖母的寿礼,可想起送什么了?”
“翠屏金案、锦羽玉榻、东海明珠,这些玩意儿在寻常人眼中是宝儿,可是在太后眼里却算不得什么,我也正愁着呢。”玉瑶用金拨子拨了拨香炉里的熏香片子,懒懒地张口打了一个呵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