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孺枫之所以这么恨苏承桓那个王八蛋,就是因为苏承桓那个王八蛋把他偷偷画画那件事儿捅给了爷爷。
六岁的沈孺枫看着爷爷烧掉了他的所有画册和画笔,爷爷告诉他他的使命是守住沈家,这些东西都不是他应该碰的,因为他的父亲就是沉迷于这些……被那些所谓志同道合的人带入了歧途,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
知道自己被唐景晴看透,沈孺枫说:“我爸爸以前就是个画家,后来……我爸爸和我妈死后,我爷爷买回了我爸爸所有的画,全都烧掉了!没有留下一副,也不允许我碰画笔。”
喜欢画画,却不能碰,这就是沈孺枫迷茫的原因吗?!
“你和你二叔谈过这件事吗?!”唐景晴双眸一派平静幽沉,“沈孺枫,我不擅长安抚人,你应该和你二叔谈谈。”
沈孺枫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不用和我二叔谈,反正……我画画的天赋也一般,又不是大佬这种天选之子,放弃也无所谓。”
再次听到“天选之子”四个字,唐景晴幽沉的眸色凉薄。
“沈孺枫……你知道什么是天选之子?!”唐景晴喉头翻滚着情绪,“生活富裕,衣食无忧,家庭幸福,有人疼爱,这才是天选之子。我有一个朋友,早年父母离婚,母亲早逝,十分缺乏来自家庭的爱!后来……他出了车祸,在明知道父亲不怀好意的情况下还是把银行卡密码给了他父亲,父亲卷款消失,他从医院楼顶跳了下来!他小提琴天赋卓绝,被人称作天选之子!”
沈孺枫望着唐景晴。
“还有一个小姑娘,父母离婚时都不要她和她哥哥,两个孩子相依为命,五岁时小姑娘初显数学天赋非常擅长心算,被老师认为是天选之子,她父母又开始争抢小姑娘的抚养权!哥哥为了让妹妹过上更好的生活,忍痛把女孩儿交给了父母轮流照顾,父母只在乎让女孩儿高强度学习,从不顾女孩儿的身体,后来……女孩儿得了脑炎,被送入医院需要大笔治疗费用,父母就把小姑娘独自扔在医院跑了!他哥哥疯了一样的偷抢,为了筹钱被打得半死……还是没有能留住他妹妹!小姑娘高烧离世之前……亲吻了全家唯一一张全家福……”
唐景晴嗓音顿了顿,以往凉薄的声线染上了一丝沙哑:“她说,哥哥再见,妈妈再见,爸爸再见,小姑娘死后不管医生费多大的力气,都没有办法把照片从女孩儿手里拿出来。”
唐景晴凝视沈孺枫,认真问:“沈孺枫……这样的天选之子,你要当吗?!”
沈孺枫愣愣看着眼底攀上红血丝的唐景晴,抿唇不语。
能被唐景晴说小提琴天赋卓绝,有数学天赋的,那一定是属于天才那一挂。
唐景晴起身一边朝着黑板方向走,一边开口:“像我这样……在法庭上卖弄,结果害死自己爸爸的天选之子,你要当吗?!”
这就是唐景晴讨厌这个虚伪世界的原因,讨厌这个世界上自私又可怜的生物。
沈孺枫看着唐景晴已经戴上耳机,拿起电子笔坐在了梯子上,唇瓣微张。
第一次,沈孺枫感觉到自己初窥唐景晴一片狼藉的内心。
他从未想过,像唐景晴活得这样潇洒肆意的天才,内心……居然有大厦坍塌的废墟。
“沈孺枫,其实我是很羡慕你的!”唐景晴说完便进入了告诉运算的状态。
羡慕沈孺枫并没有因为父母离世而长歪。
羡慕沈孺枫没心没肺的个性……
羡慕沈孺枫有一个温暖而善良的心。
电子笔敲击黑板……摩擦的声音速度特别快。
沈孺枫抿了抿唇,他从没有想过唐景晴会羡慕他。
·
凌晨一点,唐景晴闹钟一响,她从沈自洲书房回沈家内宅准备洗澡睡觉。
刚准备上楼,唐景晴就看见坐在客厅沙发上坐着的沈自洲。
客厅开着柔和的夜灯,他靠坐在单人沙发位上,一条长腿舒展,一腿蜷着,手臂搭在扶手上,正闭眼小憩。
柔橘色的灯光柔和了他轮廓冷硬的五官,极长的睫毛在白皙肌肤上留下淡淡的阴翳。
秦卫戍端着醒酒汤从厨房出来,看到站在楼梯口双手抄在卫衣口袋凝视沈自洲的唐景晴,笑着打招呼:“唐小姐……”
“叔叔怎么了?!”唐景晴问。
秦卫戍还是那副斯文的模样,笑着说:“先生喝多了。”
沈自洲听到动静,睁开眼……懒懒散散朝唐景晴看过来。
唇角弧度似有若无,漆黑幽邃的瞳仁,像是看着唐景晴,又像是没有,似雾非雾,说不出的冷清漠然,十分勾人。
他直起身,双手手肘搭在膝盖上,散漫对唐景晴勾了勾手指,明明西装衬衫一丝不苟,却做着这样带着痞气轻挑的动作,周身不经意流露出那种虚无缥缈睥睨的高贵气度,极致禁欲。
四目相对,那种心悸的感觉再次觅上唐景晴。
有种是……想要解开他衬衫纽扣,一窥究竟的悸动。
唐景晴抬脚朝沈自洲走去,像是一种本能。
反倒是原本要给沈自洲送解酒茶的秦卫戍,僵直立在原地,一动没法动,竭力在克制着什么。
唐景晴站在沈自洲身旁就嗅到了沈自洲身上薄薄的酒气,她问:“叔叔喝了多少酒?!”
沈自洲眸子望着唐景晴,漆黑的瞳仁里是细碎的柔光。
“今天解了几个问题?!”沈自洲唇挑弧度迷人。
“呵……”唐景晴乖乖巧巧站在沈自洲面前,“都喝醉了叔叔还不忘关心我啊?!”
第171章 毕竟叔叔挺喜欢你
“嗯……”沈自洲靠在沙发靠背上颔首,一本正经望着唐景晴道,“毕竟叔叔挺喜欢你。”
唐景晴心脏漏跳一拍,抄在口袋中的手微微收紧。
他墨黑色的眼底,氤氲着微醺醉意和星辰,就那么懒懒散散靠在沙发上瞅着她,唇角似笑非笑,禁欲又勾人。
秦卫戍在一旁大汗淋漓,威压稍有缓解,他端着解酒茶悄悄退下。
唐景晴忍着心头悸动,在沈自洲对面的茶几上坐下,抿着唇……琉璃似的眼珠凝视沈自洲,说不清楚心中这陌生的感觉是什么,只觉耳根后攀上了热度。
“叔叔要我送你上楼休息吗?!”唐景晴问。
沈自洲幽沉的视线越过唐景起,眺望远处湖心那巨大的玻璃花房:“那个地方……是我小徒弟死去的地方。”
唐景晴顺着沈自洲的目光转头,亦是看向玻璃花房。
回头,落地灯柔橘色的光线映着沈自洲的五官轮廓,唐景晴只觉自己看不透沈自洲分不清喜悲的表情。
“她生来就是不详的代表,人人都想杀她……”沈自洲醇厚的嗓音寡淡,轻描淡写收回视线,“一开始,我也是被人托付……去杀她的。”
唐景晴眉头微紧,觉得沈自洲在说醉话,又觉得他是在叙述往事。
“她和你一样,又不一样……小东西!她和你一样外表冷硬,可是……”沈自洲靠近唐景晴,笑着用手指点住唐景晴心脏的位置,“你的心除了对自己在意的人之外,对别人比石头还冰冷,她的心……烈如骄阳。”
“她对旁人的心要是有你一半冷硬,也不至于……落得那个下场!”沈自洲视线凝着唐景晴的心口,指尖能感受到唐景晴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
唐景晴轻轻攥住沈自洲点着自己心脏位置的手指,和沈自洲四目相对:“所以……叔叔喜欢我,是因为我和你的小徒弟不一样?!”
沈自洲勾唇,漂亮精致的高贵五官,带着几分亦正亦邪的魅惑:“叔叔希望她成为你,又不希望她成为你……”
因为小姑娘的心,太冷。
唐景晴唇角浅浅勾起,凝视沈自洲,低声说道:“叔叔,我知道了你一个秘密……”
“你所有的秘密,叔叔都知道。”沈自洲勾着唇,一脸称心的样子,他揉了揉唐景晴的小脑袋,目光温和,低声开口,“小东西,如果有一天叔叔不在了,记得你在孤儿院说的话……要信奉你自己,认清你的喜好和要走的路,别走偏了。”
唐景晴眉头紧了紧:“叔叔你要去哪儿?!”
沈自洲想起今天白泽说的话,笑着眯了眯眼:“很远的地方……”
“叔叔要死了吗?!”唐景晴问得非常平静。
“啧……”沈自洲眯眼望着唐景晴,“小东西挺没良心的,说的这么平静,叔叔对你这么好,要是死了,你不该掉个眼泪?!”
沈自洲松开唐景晴的小脑袋,瞌着略带醉意的眸子,眼褶极深的瞳仁带着笑意。
“眼泪是最没用的。”唐景晴保持着双手抄兜的姿势,“生病吗?!什么病?!癌症?!”
唐景晴心情平静,现在最要命的病无非是癌症……
针对癌症并非没有特效药,二三十年前癌症手术后只要持续服药有人活到九十多岁的不在少数。
沈自洲笑了笑,小姑娘真的是……从内冷到外,心情平静的很。
沈自洲今天喝的有点儿多,说的也稍微多了些。
白泽说,看命盘……小凤凰可能要比他预计回来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