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僵在了那里,呈狗爬状地撑在他身上,略带敌意地看着他,不敢动弹。
孟鹤棠觉察出她的敌意,眉头微皱,喉咙发出略带威吓的“嗯……?”
唐幼一不甘示弱,也学着他凶起脸,孰不知,她这张圆嘴杏目肉脸根本凶不起来,反倒平添了女娃儿的娇憨可爱。
就在这时,孟鹤棠眉目忽然一醒,比女孩儿还红的嘴唇霎时弯起好看的弧度。
“好香。”
唐幼一没来得及明白什么意思,这人就噌地挺身坐起,一双细白长手直摸她软软的肉腰。
唐幼一以为这人要掐她打她,当即惊恐地直往后缩,小嘴巴扁了下来,眼看就要哭了。
孟鹤棠见她吓成这样,哭笑不得地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这么小气?给哥哥吃点儿不行吗?”
原来他是闻到她袖兜里的肉包香,果然,当他摸出那两个大肉包子,发现它们还冒着热气,孟鹤棠乐得像寻到了什么宝藏,一张俊脸笑得无比灿烂:“妹妹是菩萨派来的仙童吗,居然给我送肉包子。”
仙、仙童?他在说她是仙童?
唐幼一还在努力消化他的话,忽然就他将其中一个包子递给了她。
见她傻住不接,又将包子凑到她嘴边,边吃边含糊不清地催她:“吃啊。”
看着这人清澈坦荡的眼睛,唐幼一眨巴着眼,怯怯地用带着窝窝的小肉手接住了包子。
孟鹤棠一边吃,一边心情很好地瞅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圆滚滚的小女孩,这才发现她身上穿的是书院佣人的衣服,眉头微挑:“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唐幼一几乎没被人问过名字,登时满脸通红,把嘴巴藏到包子后面,用蚂蚁的声量回答:“……幼一。”
“肉一?”孟鹤棠不能置信:“你叫肉一?”见她当真点头,他就失笑了:“这名字也太有意思了!”
笑过之后,又歪头凑下眼睛来,细细地瞅她的五官。
“你声音真像婴儿,软绵绵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很低,却分明夹杂着一丝惊叹。
唐幼一不懂他为何要说这样的话,也不知自己该做什么反应,只好佯装没听见,继续维持认真吃包子的模样,事实上心口早在打鼓了。
他这是……在夸她?
很快孟鹤棠就吃完了,伸着懒腰又要躺回去,突然“啪嚓——”一声,他高举的双手将棚顶捅出了大窟窿,一片金色阳光从裂开的大口子洒下来,映在少年瘦削的脸上。
“哟,这……”孟鹤棠皱眉看了看这吃了自己双手的简陋棚顶:“谁做的,太没水平了。”一抽手,头顶便又是一阵刺耳的“啪嚓——”,而这一次,小草棚彻底撑不住了,登时被扯破散开,七零八落地倒塌在地。
孟鹤棠的手僵在半空,显然也没想到这草棚这么不堪一击,纳闷嘀咕:“我也没使什么力气啊……”
可唐幼一心都被撕碎了,捧着包子“呜哇”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犹记当时,孟鹤棠是如何手足无措地安慰自己,见她越哭越大声,只好当场给她做了个结结实实,比原来大了一倍的草棚子,以示赔偿。
摸着这华丽的草棚子,唐幼一那张小肉脸上尽是小心翼翼的欢喜。
累得瘫地的孟鹤棠瞧她终于笑了,也不由咧嘴直笑:“小肉一,往后这儿就是我们的窝了,可别让其他人破坏了,知道吗?”
听到“我们的窝”四个字,唐幼一的小脸静静浮出了桃色。
除了爹娘之外,从没人和她说过这种亲密的话,心里直泛起不可思议的甜,不敢扭头瞧他,额贴草棚壁,讷讷地点了点头。
她发誓,会用尽所有力气保护好这个草棚子。
自此之后,唐幼一在书院的地位变了,因为书院里有了一个一见到她,就会笑眯眯喊她肉一的人,高兴的时候,甚至会将她举着转圈玩,仿佛会传染一样,其他学子也不再嫌弃她这只小黑猪,习惯了她鼻涕虫一样的存在。
那时唐幼一才知,他是她的少爷,孟均的独子孟鹤棠。
作者有话要说: 没黑化前的孟痞可是个妥妥的小太阳~~~
第3章 大耳光
孟家一向子嗣单薄,孟均更是老来才得一子,孟家上下都宝贝的不行。待到孟鹤棠六岁,就将他放到贵族书院念书,美其名曰让儿子见多识广,其实是因为孟均教子无方,治不住比皮猴子还顽劣的儿子。
孟鹤棠呆的最长时间的是都城一间贵族书院,后因聚众打架,将一个官员儿子的脸打破了相而被劝退。相传当时情况十分严重,那官员后台很大,扬言要折了孟鹤棠一条腿,让他坐十年牢才消气。
这孟鹤棠当时才十一岁,平时虽然顽皮,却最怕被父亲责罚,所以每次闯祸他都会快快服软认错,唯独这一次异常硬气,任孟均打飞了数十根荆条也拒不认错。
后来孟均花了重金又找各种关系疏通,才没让孟鹤棠坐牢。
后面短短一年的时间,孟鹤棠辗转多个知名书院,都因这样那样的顽劣事迹而被退学,到后来,北翰再没有书院愿意接纳他,可见其无可救药。
那段时间,孟均都气瘦了,无奈之下,只能带孟鹤棠回乡,在自己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上山书院念书。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有父亲盯着,孟鹤棠不曾惹过事,最多逃个学,躲在后山茅草棚里睡懒觉。书院里的纨绔子弟却因孟鹤棠桀骜不驯的经历异常崇拜他,常常看到他大摇大摆地领着一群半大少年在城内走这逛那,一路伴随孟鹤棠老气横秋的训话声,将这些小跟班们治的是服服帖帖。
即便如此,唐幼一从不觉得少爷与书院里其他学子是同一类人。
他们是趋炎附势,少爷却真的拥有一颗温柔善良的心,从未嫌弃过她低贱的身份,不管在哪里遇到他,他身边有什么人,都会朝她招手:“肉一,来哥哥这儿。”
初初那会儿,她会又惧又羞地假装没听见地逃走,却总会被他施施地拎回来,弯腰偏头地凑向她的小肉脸:“又独食了是不是,别想赖,哥哥闻到肉包子的味道了!”
到后面她胆肥了,还没等少爷发现她,她就已飞奔过去,眼看就要扑到他身上了,又会稳稳刹住脚,站在那里等他发现自己。
待他终于发现自己了,她就会笑成一朵花,用糯糯的声音喊他一声:“少爷。”抬手递上一只雪白的包子:“我带了夹着鸡蛋的包子给你。”
这时,他会沉下脸,威严地瞪她:“又错了,叫哥哥。”
虽然少爷一直执着要她叫哥哥,可她再大胆也知道,少爷再好也不是她能高攀妄想,从来只敢叫少爷。
关于他为何执意要她叫自己哥哥这点,唐幼一曾问过他。
那是在一个炎热的午后,他们一起躺在草棚子里睡懒觉,迷迷糊糊中,她忽然想知道孟鹤棠为什么不让她叫他少爷,当时他快要睡着,听她这么一问,发出了一声懒懒的表示他在组织语言中的“嗯——”。
然后朝她偏过脸来,伸出洁白如玉的手指,轻轻摸了摸她柔软如羽的刘海。
“没有为什么,就是想听你软绵绵的叫我哥哥。”
唐幼一仰头看着挨着自己而躺的孟鹤棠,对上他星眸半盖的视线,小脸辣纠纠地发胀,心里忽然生了个大胆的问题,犹豫了半天,还是说了出来:“……为什么是我呢?”
“……因为……”他的眼皮快要完全合上了,声音都渐渐低弱了下去:“因为你……”话俨然没说完,却就这样淹没在他绵长的呼吸里。
虽然没有问出个所以然,但至少说明少爷视她为特别的存在。
她甚至认为,少爷他是特别的喜欢她才这样对她好,于是他萌生了到他屋内做丫鬟的想法。
“丫鬟?”唐有生皱眉,一向慈爱温和的脸布满了少有的嫌恶:“我现在都恨不得插翅飞走,你还想做丫鬟?我唐有生就算没饭吃,也不会让自己女儿走自己的错路,作践自己去伺候他们。”
“丫鬟?”孟鹤棠背着手新奇一笑,然后举起握成卷的书册轻轻敲了下唐幼一的脑袋:“哪儿跑来的怪念头?你还是乖乖做个小肉虫,等着别人来投喂吧。”
与他同行的几位学子忽然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你要是做了鹤棠丫鬟,鹤棠更别想好好念书了哈哈哈!”孟鹤棠斜来一个眼刀才止了笑。
唐幼一歪着脑袋不解,认真道:“为什么?我发誓不会随便打扰少爷的。”
学子们听了她天真的语言都讳莫如深地直憋笑,不再说话。
孟鹤棠脸却很臭,朝不断发出噗嗤憋笑声的他们低喝:“少用你们的龌龊污了小肉一。”转向唐幼一时,脸上虽是柔和些,但还是看出他有些不高兴:“以后不许再提此事,知道吗?”
如此,唐幼一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但是,想要更靠近少爷的心日益更甚。为了让自己能更配得上得到他的好,她开始常常注意自己仪态整洁,每日都要将发辫梳得整齐好看,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邋遢低贱,甚至还跑到书堂的墙角边偷听夫子授课,企图学文识字,好在他面前卖弄两下,受他一点夸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