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心想让张氏这个当长嫂的跟着学学。
都说长嫂如母,如今二弟不在了,他们当长兄长嫂的本就该帮衬帮衬,结果反倒不如弟妹来的细心稳重。
别说买肉来补身子了,张氏可连个布头都舍不得。
有了米仙仙的衬托,何志忠不满得很。
张氏现在可不敢当面诋毁米仙仙,说她不好,但让她亏心夸,张氏又拉不下这个脸,只得装作没听到何志忠的感叹一般。
妯娌多年,张氏事事要强,要她承认米仙仙比她强,堪比拿刀架她脖子上。
不可能!
夫妻两很快回了家,何心姐妹两个打了水来让他们洗漱,跟他们说了晌午在二房用饭。
何志忠两个便带着何心姐妹去了二房。进二房门的时候,走在最后的张氏唇边勾了个冷笑。
米仙仙这小蹄子最是会收买人心,一条肉说的跟那山珍海味一般,打量她买不起呢,她倒要看看她这一条肉是不是要弄出个花儿来。
但张氏一进门,才发现二房安安静静的。
张氏下意识警觉起来。米仙仙这小蹄子又打甚主意呢?
等一路到了堂屋里,刘氏、何光老两口都在,米仙仙和几个饼饼也在,与张氏想象中的热闹劲儿全然不同,米仙仙也没讨好巴结着老两口,指着从他们手里抠银子,只抱着两个饼小声说着话,反倒是刘氏两口子面色严肃得很。
张氏四处看,嗤笑起来:“我说弟妹,你不是买了肉要给我和你大哥补身子么,这肉呢?”
米仙仙抬头,诚实得很:“还没做呢。”
张氏闻言更是高兴,正要再嘲上两句,刘氏不耐烦的说道:“给你买肉了你还想咋的,做好了给你端手里不成?就等你去做饭呢。”
“啥?”
张氏指了指自个儿。
她做?
指尖都发着颤,张氏气得胸脯直抖:“娘,我可是去田地里忙活了。”
提点刘氏她可是干了活计的人。
没见过这样的,请人用饭,还反倒要来用饭的人自个儿去做的,谁家是这样的道理的?再说了,她整天在田地里忙活,米仙仙母子几个躲在屋里睡大觉,还做不得一顿饭了?
简直让人不敢置信!
米仙仙几个就是个宝,她张氏莫非是根儿草啊?
刘氏“呸”了一声儿:“除了刚开始那两日你是认真在干活,这两日你干了多少?”
她都没说她偷懒耍滑的,张氏这个儿媳妇还有理了?
张氏被问得一怔,不敢看刘氏。张氏向来是个得寸进尺的,见何志忠这两日已经气消了不少,干活的时候便拖拖拉拉起来,半天才做上一点,半点都不累的。
“哼,还不去烧饭。”
张氏朝何志忠看了看,想让他说句话。
何志忠开了口:“娘说的是,快些去吧。”
在何志忠眼里,这本来就是一点小事罢了。张氏闲着,二弟妹要照顾几个饼饼,她怎的身为长嫂还一点忙都不想着搭手帮衬的?
跟弟妹相比,张氏实在太不懂事了。
张氏、张氏咬着牙,重重跺跺脚,转身去了灶房。
不就是烧个饭么,她可不是米仙仙那个懒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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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这一回买肉后,米仙仙就时常买了,还不时去镇上买些甚白面糕点的,刘氏瞧在眼里,倒也没再说她败家了。
眨眼,天气渐渐热了起来,转瞬就到了夏日。
清早,小梨子沟的村民就背着一篓一篓的野果往何家二房赶。
都是些山野田地里采的野果子,甚橘子、梨子之类水多清甜的,趁着清早天不热,村里人早早就去采了来,等在何家二房把果子给卖了后再去田地里忙活。
米仙仙是半月前,山里的野果开始熟的时候在村里放话要收的。
这些野果不值甚钱,只有村里的小娃们平日没事才会结伴去摘些来尝个新鲜,果子又放不了几日,寻常村人都是不爱特意去寻的,有这时日还不如去挖些野菜煮汤填饱肚子呢。
如今可不同了,米仙仙大张旗鼓要收,且一篓子值十几个钱呢,赶得上半日工钱了,村里自然家家户户都进山采果子送来,连以往碎嘴的那群妇人家都舔着个笑脸往米仙仙跟前儿凑。
唯一一户没送果子来的是何大头家,他妻子是陶春儿陶氏。
米仙仙就坐在二房门口,身前放着一张桌子,身穿一身粉衣,人美娇俏的仰着小脸说着话,嘴唇微微翘起,初升的光芒洒落在她脸上,让她白嫩的脸蛋稍显柔和,却更显得肤若凝脂,不似凡人,这等人间富贵花儿本该用金玉娇养,用上等衣料包裹,把一切富贵捧到她面前,而不是如现在这般遗落在这山野之地。
陶春儿怔怔的出神。她是知道米仙仙生得好的,不然也不会让何秀才当年非要娶了她。
可是,除了一张脸,他陶春儿有哪点比不得这米仙仙的?
陶春儿冷冷一笑,心里燃起了浓浓的嫉妒。身为秀才娘子,她竟然不顾及名声,整日抛头露面跟一群汉子们说笑,半点也不知道避讳的,实在是半点都配不上何秀才!
当年何光夫妻本是属意陶春儿嫁给何平宴的,陶春儿自己也十分愿意,就等着何家上门来提亲呢,谁知道何平宴却看上了米仙仙,非要娶她,陶春儿这头自是不作数了。本就是何光夫妻心里属意,说了几句,连媒人都没找的,外人自然也不晓得,只是却被张氏透露给了陶春儿知道,等何平宴娶了米仙仙后,陶春儿更是觉得是米仙仙夺了她秀才娘子的地位。
对米仙仙恨得牙痒痒的。
张氏也不高兴。
陶春儿难得登门来,但她压根抽不出手来。
张氏如今不用去田地了,但她觉着还不如去田地呢,总好比要帮着二房做饭洗衣的强。
陶春儿回过神儿,见二房门口已经堆了一地的果子了,眼眸闪了闪,似不经意的问了起来:“芳姐,你家二房收果子是做甚呢?总不能是运去镇上县里卖吧,这么多可卖不出去。”
“我也不知。”张氏朝那边翻了个白眼,转头跟她抱怨:“米仙仙那小蹄子惯会做这些有的没的,哪回不弄得上蹿下跳的,就她一个孝顺似的。”这些话憋得狠了,在家中张氏不敢说,连她生的两个闺女也跟二房亲,张是要开口抱怨,全家没一个听的,还得被婆母刘氏给骂上几句。
所以她说米仙仙是个小妖精呢,这是施了妖法呢!
陶春儿面上带着笑,心里很是不耐烦。
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没一样中听的。陶春儿就搞不懂了,张氏好歹也是高高大大的,站在村里的妇人中那也是鹤立鸡群的存在,身材魁梧,收拾一个看着就娇弱的米仙仙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偏偏张氏就没一回能压过米仙仙的。
她与张氏交好,就是看重张氏这一身的力气,借机挑拨,好让张氏收拾米仙仙出口恶气,结果这一等就是好几载。
等到米仙仙进了门。
等到米仙仙孩子都生了四个了。
等到何秀才人都没了,就剩一个米仙仙了。
张氏仍旧被压着。
陶春儿胸膛一阵儿起伏不定。这个张氏,竟半点进步都没有!
“我记着家中还有事儿,先走了。”打断张氏的抱怨,陶春儿怕再待下去要破口大骂了。
一出了大房的门,陶春儿刚抬脚,就见两个牵着小手的胖小子蹲在路边,一人手里提着个小篮子。
不过才到她腿弯儿的小娃,穿着蓝色的小布衣,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小脸眉宇间带着点何秀才的清秀,更多则是生母米仙仙的精致,生得好,十里八村也寻不出两个这般乖巧软糯的娃,谁看了心里都是一软。
陶春儿抬脚的步子一顿,眼眸半垂,露出修长的侧脸,嘴唇抿成一条线,显得很是不悦。
“三饼,摘果果,你乖。”
三饼乖乖的点头,手心上都沾着泥,小手一坨泥仍进了二饼的小篮子,他点了点头:“嗯,三饼乖。”
二饼嘟着嘴儿,把泥从小篮子里挑出来,板着小脸看着三饼,学着大哥大饼的模样,凑过去在三饼脸上亲了一口:“你要乖三饼。”
三饼又乖乖点头。
身后,陶春儿离他们不过两步远。
她唇角微微勾起。
门框“咚咚”响起。
陶春儿回头,只见张氏的二女儿何心正瞧着她。
冷冷的,冰冰的。
活像她要干甚坏事似的。
“饼饼,二饼,三饼。”米仙仙喊了两声儿,从二房那边走了过来。
两个饼饼一直都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四饼有婆母刘氏照应,米仙仙走近,见了陶春儿,摆着秀才娘子的架势,瞧着不易亲近的模样:“是大头哥家的嫂子啊,你来找我大嫂呢。”
陶春儿不悦的抿着唇,“嗯”了一声转身走了。
两饼饼扑了过来,米仙仙忙蹲下把人搂在怀里,拿了秀帕把三饼的小手手给擦了干净,才说:“饼饼啊,以后可得离这些妇人家远些,甭管她们丑不丑,但肯定不是好的。”
两个饼饼压根听不懂,歪着小脑袋疑惑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