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她又说了起来:“道歉就不用了,等回京了让汪姑娘多读点书吧,姑娘家甭管乡下人还是城里人,见识浅薄了都容易惹人笑话,还大庭广众的说出来,还是国子监汪大人的嫡女,说出去也实在是丢人了些。”
“对了,也不知道汪姑娘定亲了没有?若是定了,那更得好生读点书了,不然这丢的可不止是汪家的脸面,还有夫家的脸面了。”
她还似模似样的摇头叹了口气儿,一副真心实意的模样。
汪夫人险些要晕倒。
米仙仙每说一句,汪夫人都觉得她的脖子被人给掐住一般难受,等她说完又见她还一副为她们好的模样,整个人都发晕,又恨不得上去挠她几下。
她就这一个嫡长女,张口闭口被她一个多读书给下了定义,以后哪里还能嫁个好人家,更何况,汪明月已经在议亲了,若是那家人听了这话,万一反悔了,她们汪家可就丢人丢大了。
堂堂国子监的嫡长女,谁都觉得汪明月承继父辈,才学过人。远超京城一众贵女,这也是汪夫人跟人议亲的资本。
但其实汪明月只是会认几个字罢了,她打小就不爱读书,许是承了汪夫人这点,甚么诗词歌赋更是不会,不过汪明月倒是学会了汪夫人粉饰太平的本事,多年来也没人发现,还在京城得了个才女的名头。
驿站大堂里,不少人都忍不住低低笑出声儿。
他们还以为这大理寺卿家的正三品夫人是个软柿子让人拿捏的,没想三言两语就把汪家母女说得哑口无言,灰溜溜的回了汪家队伍里。
四饼还在母女身后高声说:“这位汪姐姐,我这里还有本周律,你要是不信尽可来拿去瞧瞧,相信你识字定然是能看懂的对吧!”
先招惹了他们,哪里这么容易溜掉的。
汪家母女背影一僵,走得更快了些。
汪家队伍受这母女两个也被人排挤,戏谑,也没好意思在大堂里多待,很快相继回了楼上房里。
赶了一整日的路,何家这边倒是吃得高兴,尤其是四饼,估摸着是吵累了,连着吃了几碗饭,大饼何越几个想安慰安慰他们都无法,只得看了一眼,也用了饭食儿。
次日,何家正要赶路的时候,大堂里除了他们一行便没人了。
“昨儿不是还见这驿站里都是人么,怎的这会儿没人了。”米仙仙慢腾腾的用着早食儿,旁边经过的驿站小二顺嘴答道:“夫人有所不知,昨儿却还有另外两拨人,一拨是赶往京城的,今儿一大早就赶路走了,另一拨儿是一家商贾家,在驿站里歇一晚,一早也赶回家了。”
汪家的事儿昨儿闹得大,那汪家许也是没甚脸面见人,又不想跟何家碰上,便早早走了的。
米仙仙闻言点点头,她是知道这驿站也不时会收容过往行人的。
汪家急着赶路,何家可不急。庐月昨儿赶路不舒坦,到了驿站就到房里歇息去了,汪家的事儿还是后边听四饼绘声绘色讲的,正想看看那汪家母女,汪家却先一步走了。
米娇娇这个小人还睁着朦胧的眼,坐在娘亲庐月怀里鼓着嘴儿,说要给姑奶奶报仇。
米仙仙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好好好,姑奶奶等着。”
何家一行是天大亮了才出的门儿,米仙仙也不想再跟那汪家队伍遇见,还让人走慢一些,如今入了秋,天时凉了下来,只要赶在入冬前进京就行,也不用担心天寒地冻的了。
那汪家许也是打的这主意,连着好几个驿站都没碰到他们人,但为了跟何家错开,汪家上下就免不得吃苦,那汪夫人和汪明月都是娇生贵养的,不过几日就受不住了,几个庶女不敢喊苦,汪明月却是说甚么都不干了。
“娘,那家不过是乡下来的,你怕他们作甚的,搞得咱们灰溜溜的,我不要赶路了,你让我歇息一日吧。”
汪夫人往日都纵着她,哪怕是汪明月不爱读书也由着人,但这回她却红了眼,对这个女儿满心不满:“我们这样赶路为了甚,那还不是因为你!”
“你说你好好的发甚么疯,非得去招惹她一个乡下来的泼妇,还想歇息,你该庆幸这回只是在驿站里遇上,没人认识咱们,这要是在京城,你还有甚么名声可言?你还想不想嫁人了?”
汪明月被一顿骂,也红了眼眶:“我怎知道那泼妇如此小性儿的,看来京城的传闻果真没错。”
她去的时候汪夫人不吭声,如今却是都往她头上推了?
汪明月心里不忿,但这些话她却不敢明说。
汪夫人纵她,那是她有心纵着,她可不敢当真惹恼了她。
汪夫人心里也恨,恨米仙仙没而给她脸,让她下不来台,如今宛如那丧家之犬一样匆匆回京,原本他们应该优雅从容的返回京城的,还能得一句她辛劳了,但如今汪夫人冷眼看着,这些随行的怕是对她们母女已经有意见了。
这些随行的人,其中有大半都是老爷的人,并不太买她这个夫人的面子,这次的事他们是定然会给老爷如实说的,一说了,她这个夫人少不得要被责骂一番,至于明月,怕更是讨不到好。
汪祭酒这人最是在乎外边的风评,这事儿要是被她知道,还不知道得闹出甚么动静来的。
“好了好了,娘也不是怪你,若是早知道这乡下泼妇这么难缠,我们母女就不招惹她了,好在也是在凉州那地界的驿站招惹的,只要没人说,也没人知道。”
至于若是那何家人出去说,呵,依着那乡下泼妇的名声,就是出去说,那也没人信的。
两家人就这么互相交错着,汪家先两日到了京城,何家后两日进的京里,慢悠悠的,身后跟着四五车的箱笼。
放在平日,他们这一行人在各州都会引得人驻足观望一会儿,但京城的百姓往来其中,只抬头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仿佛是再平淡不过的了。
早就有何家的管家守在了城门口,见他们到了,表明了身份后,带着他们往置下的府宅走去。
京城的宅子贵,何家花了三千俩银子也不过置办了一座三进院子,这是因着何家宅子置办得急,若是时间充裕,寻个大些的也是行的,不过这三进院子,住他们一家也是住得下的。
马车行了一刻钟,在一处院子前停下。
管家跟在米仙仙身边跟她解释:“咱们何府这巷子叫明晏街,听说是因着以前出了个状元郎,好些人想沾着状元郎的容光,觉得这地儿好,便给取了个明晏街,是咱们春辉坊这一片第二大的宅子了,这一片里住的也都是在朝上的老爷们。”
他还指了指那瞧着就更庞大恢弘的大宅子,声音不自觉的都低了下去:“那些府上住的都是功勋们,有几家都传了好几代了,底子深得很。”
当然了,也有那二进院子、一进院子等,住的是也都是小官家的家眷们,且这是百官中最多的,能在春辉坊这片专是官老爷们住的地方住上三进宅子,那已经是因着他家老爷是正三品的大员的份上,否则还拿不下来的。
进了院子,这院子里便已经被洒扫了干净,这处房舍原先也是一位官老爷住的,只后边便一直空置下来,倒是不少人想买,但一来这价格不便宜,二来这户主也怕得罪人,便一直留了下来,如今满京城里谁不知道新上任的大理寺卿何大人是当今的心腹,他上了京要寻宅子,户主正好把这烫手山芋扔过来。
因着空置了太久,里边很是收拾了一番,院子里洒扫、拔草,还有掉漆都得重新粉刷一遍,房里原本的家具管家问过何平宴后也通通扔了,重新购置了一批,这里里外外加上这买宅子的银钱就去了七八千俩。
“府里边,灵芝姑娘雇了个婆子做饭,三个丫头三个小厮帮着打理府上,老奴前两日还去城外瞧了下,这京城的庄子可真是贵,一个小庄子张嘴便是三四百俩,一亩田地要二十俩,庄子倒是能买得上,但这田地没甚多余的,零碎得很...”
他还要说,人参先一步把他拦了下来:“陶管家,夫人连日赶路也累了,你让人赶紧去给各位主子们烧些水去,这府上光是置办了物事可不够,外边马车上的箱笼得使人抬进来,我们还得收拾呢,夫人惯用了的,没那些可歇息不好的。”
陶管家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对对对,人参姑娘说得对,我这就让人烧水抬箱笼的,等夫人歇息好了再来报。”
人参微微含笑,看他脚步匆匆离去,正往里走,灵芝也带着几个面生的下人赶了来,便是才雇佣的几个,灵芝很是激动,带着人给她行礼:“夫人来了,可算把夫人给盼到了。”
何家赶路赶得慢,但在路上连着赶路十几日,米仙仙确实累得很,这会儿也没甚精神气儿,只淡淡说了两句,让灵芝带着玉竹当归等人,把带来的人和箱笼给收拾安排妥当。
她指了个丫头,让她带她们去正院,又让个小厮带几位公子过去。
人走远了,帮厨的婆子很是担心的问着灵芝:“姑娘,这夫人瞧着咋跟外边传的不一样,不大好相处似的,她不会明儿就把我们给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