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我不懂的!”楚毓生怕他嫌弃,忙道:“公子放心,我一定好好观摩,下回再与公子好生分说。”
她不由分说回摊子上买光了所有的字画抱回了家,挨个挨个的看。她也不敢在待下去,怕多说两句就露了馅来。
何越站着,身后幼弟等人过来了,纷纷看着他:“大公子可真厉害,方才那位女子只跟大公子说了几句话便跑回摊子上把我们的字画全给买光了。”
他们也卖了好几日了,刚开始两日旁人觉得新鲜,卖出去不少,这两日卖得少了,尤其是今日,摊子上还剩下了好些字画卷。
几人原本还以为今日就这样了,没料楚毓一买就给买光了。
约好了明日算一算账,几位同窗先行离开,只剩下了兄弟几个,小饼环抱着手,不高兴的哼道:“这个姐姐眼神也太差了些,分明是我写的字儿,她老说是大哥写的,还每回问我些别的,太烦人了。”
要不是看在她经常来买字画的份上,小饼压根不想理她的。
二饼看了幼弟一眼,没告诉他,楚毓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她可是瞧得分明,甚么买字画,分明是冲着大哥来的。
她还当真以为大哥是那等不谙世事的公子哥呢,小小手段别说大哥了,就是他也看得分明,可笑得很,楚毓那张容貌在楚家可以称得上一句上等,但他们兄弟见多了母亲那张貌美的容貌来,对楚毓这张脸哪会有甚惊艳的,至于那些拙劣的手段就更是不放在眼里了。
真把大哥当成普通的公子哥,那她就算错了。
反倒是她被大哥几句模糊的话给牵着鼻子走,白白买了这么多字画,甚至连谁写的都没弄清楚。
“大哥真厉害。”他背着小手夸。
何越依旧是那副温润的模样,嘴角还噙着笑,没应:“二弟说错了,我可甚么也没做。”
其实他甚么也没做,连话都甚少说,至于楚毓为何误会他却是不知道的。
女人心海底针呐。
二饼撇撇嘴儿。
他才不信。
摊子的买卖变差了在做买卖的人眼中其实太正常不过,平城别说字画摊,就是字画铺也有不少,各大家的字画数不胜数,便是茶坊里也挂了不少的名家字画,四饼几个这摊子不过是小打小闹的,别人瞧着新鲜才来买买,但哪有整日都买同样的字画的,便如那菜一般,再好吃也不能整天吃那一样吧。
分了银子,几个半大少年掂了掂手头的银两,前两日的意气风发尽数散去,各个唉声叹气起来。
“庄宁,你家是城里出了名儿的富户,你爹那么会赚钱,你肯定也会的,你说说咱们这摊子还差甚么?”
庄宁被人问及,只觉得手里的点心顿时烫手起来。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他爹是公认的富户,但他不是啊!
“你们问何敬!”他把话抛给了四饼。
四饼早就被几个哥哥说过了,这会儿很是享受被包围的目光,清了清小嗓子:“依我看,是咱们摊子上太单一了。”
他哥哥们说的,说他那字卷日日都是那三个字,再好看腻了也没人来了,今日剩下那么多,若不是碰到个居心叵测又人傻钱多的楚毓,这字画就砸手里了,那笔墨纸砚可都是花银子买来的。
他才不会说家里几位大哥说这责任都在他身上。四饼毫不犹豫的把责任给分摊了:“你们看别人家的摊子除了这字画外,甚么折扇提诗的,当场画画像的,新花样可多了。”
年长的学子可不跟他们似的,字就是字,画就是画的,别人的字画上山山水水相映,红的缕的点翠,画出的园子桃红似锦,柳翠如烟,花丛蝶儿双双,枝头黄莺跳跃,树下仕女娓娓走来,好一番赏花时节,花美人美。
买他们那字画的,字拿去给家中孩子临摹,画拿去当个摆件挂着,画中是鱼,挂着有那年年有余的意思,画中有几个孩童嬉戏,图个心安也想给自家添几个孙子孙女。
买他们字画的,多是上了年纪的婶子们。
还有婆子曾拉着四饼问过,说能不能写些别的字来,字卷上这三个字家中的孙子孙女们都已经会写的了。
有人皱眉:“我们总不能去写桃符吧。”
桃符,在幼学琼林岁时篇中有提到,爆竹一声除旧,桃符万户更新。是在岁末临新时,用桃木板写上“神荼”“郁垒”二神名字悬挂、嵌缀门首,是为桃符。
字画摊的竞争很是激烈,为了招揽买卖,守摊的书生还要帮着代写普通信件,很是得婆子们喜欢。
一般人家虽说会培养子孙,但读书是一件费钱的事儿,只有稍殷实的人家才能读得起,普通人家能认几个字就不错了,真要写一封信还是要找人代写的。
“可如今这才九月。”
一句话,几人都丧着脸,捏着手心那薄弱的没几俩银子。
他们满心以为能挣钱养家糊口,甚至能挣出一份家业来,但事实摆在眼前,挣钱真的不容易,也莫怪家里的妇人们拼命要挣这管家权来。
婆媳问题,他们是无法解决的了。
各自回了家,四饼整个人也没了前两日的兴奋劲儿。米仙仙故意问他:“哟,这不是我们挣大钱的小饼么,饼饼,你不是说你去挣钱养娘了么,你的银子呢?”
她伸了伸手。
四饼震惊的看着他:“娘!”
他都只有几俩银子,还要问他要么!
米仙仙抬了抬下颚,催促:“快点交银子出来,饼饼,你可是小男子汉了,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我没有...”四饼说得很是没力。他还跟米仙仙商议:“娘,你宽限我几日好不好,等我挣了银子再给你。”
米仙仙没好打击他,就他们弄那字画摊,若不是几个哥哥去帮衬,早就开不下去了,她这个当娘的半点没有动容,坚定的表示:“不行,反正你拿着银子也没处用,外边人多,要是掉了可就可惜了,不如让娘给你保管保管。”
她换了个词,从用变成了保管。
也怪前几日刚开张的时候,字画摊挣了些银两,四饼回来很是得意,当着爹娘兄长们的面儿夸下海口,说他以后也能养家糊口了,让米仙仙等着享清福。
这会儿他满是心疼,认命的把怀里还没揣热乎的银子拿了出来,放在了米仙仙手上,见他一把收了起来,撇开脸不看了。
他下回再也不当小男子汉了。
“娘,我去守摊子去了!”说了声儿,他立时跑了出去。
字画摊上的字卷上的字已经换了,为了不露馅,四饼每日夜里挑灯练字,一遍一遍的写,比他进学还认真。
楚毓来摊子上的时候,摊子后边几位半大的少年们都激动得很。
四饼还主动跟他打招呼:“姐姐,我们摊子上的字画都换新的了,你可要买些新的?”
楚毓这还是头一回受到这么热情的招待,以往这些半大的少年虽说也客客气气的,但到底身上带着读书人的傲气,不好亲近得很。
她眼眸不着痕迹的四处看了看,轻声说:“不知那位年纪稍大的公子在不在?上回我与公子谈了一番,心里很是感触,这几日在家中也下了番苦功夫,想与那位公子再探讨探讨。”
上回她终于拦着了人,也不过只说了三四句话的功夫,到楚毓嘴里便成了两人似乎深交了一般,四饼几个不知情,倒真被她给哄了一回。
“我大哥跟你探讨?”他还忍不住打量着人。
实在是没看出来楚毓有甚不同的。
他大哥可是秀才公,明年便要下场参加乡试了,与他同龄的公子鲜少有人在学问上能胜过他的,楚毓有甚么本事能跟他大哥探讨的?
莫非他看走眼了?
楚毓面不改色的:“自然。”她敢这样扯谎,也有本事圆回来,“小公子啊,你大哥何时来?”
他大哥当然不会来了。
不过他也没说,只道:“我大哥近日在跟他的同窗们切磋学问,只让我摆出这些字画来,说是有缘者自然能看懂,好多人都看不懂这字这画的意境,他才不来守着呢。”
楚毓急得很:“我能看懂的。”她手指点了点:“这样,这些字画我都要了,小公子能不能帮我同你大哥说上一声儿?”
必须得见到人她才有法子使出手段来,不然这样耗下去,她可耗不起。
“好。”四饼没有半点犹豫。
楚毓又抱了一摞字画卷回家,把字画往地上随手一扔,面儿上刻意的淡然顿时转成焦急。打从楚毓周旋在各家男子身边后,还是头一回遇上这么个软钉子的,这越发激起了她要嫁入知府家的决心!
楚二娘子跑回家,一见地上的字画卷,顿时面儿上如丧考妣:“儿啊,咱们被骗了啊!”
“这些字画哪里是知府家大公子做的,这些都是那小公子跟同窗们做的啊!”
楚二娘子今日特意拿了副字卷去了三房,想在楚三娘子跟前儿出出风头,她家有知府公子的字卷,她家也是有的,且她闺女还能跟大公子说上话的!
楚荷最多能嫁给何家大房的公子,她闺女以后那可是要嫁给知府老爷公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