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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宠妻日常 完结+番外 (九月轻歌)


  宅子占地面积比先前的徐府要广,景致怡人,屋宇间有着只可意会的世家底蕴。夫妻二人询问之后才知晓,这宅子是一位前朝名儒的故居。
  “我置办宅子,通常是一时兴起,大多数都闲置着,一年也不见得住一半日。”孟观潮笑说,“就住这儿吧。主要是离孟府近,只隔着三条街。我跟小五回来蹭饭,更方便。这也是家母的意思。这儿要是不合心意,就去什刹海那边。”
  徐如山夫妇听他如此说,便知心诚,亦无可婉拒,也就从善如流。
  安顿好了,夫妻两个命回事处派发请帖给亲朋好友,休沐日举办宴请——换了居处,总要郑重告知常来常往的门第,免得以后还把帖子送到徐老太爷那里。
  太夫人、徐幼微、孟观潮和原家众人相继而至,而一些时时留意太傅、五军大都督动向的门第,更是不请自来。
  徐老太爷、老夫人、二房夫妻两个听说之后,气得恨不得破口大骂:他徐如山,说好听些,是自立门户,说难听些,是被逐出宗族了,这还没过一两日,就好意思举办宴请?他还有理了不成?
  可就算再气,那也已是他们再也管不着的人。
  老太爷、老夫人憋在心里的那口气终于化作切实的病痛。躺在床上,面对的又是一件堵心的事儿:没了徐如山这个支撑门面的户部左侍郎,他们连太医都不能请,只能找相熟的大夫看病。
  徐如山夫妇并不知晓他们这些事,晚间宾主尽欢、曲终人散之后,夫妻两个一面喝茶一面说话。
  徐夫人耿耿于怀的,还是子嗣的事:“以后,怎么办才好?老夫老妻了,你就跟我交个底吧。要不要物色个良家闺秀……”
  “怎么又想那些不着边际的事情了?”徐如山一个冷眼递过去,“等我们年纪再大一些,你实在觉得孤单的话,寻个有缘的男孩子养在膝下便是了。就像观潮说的,谁家的孩子,带在身边还不是一样?”
  “我这不也是拿不准你的心思么?”这种情形下,丈夫恼自己,徐夫人只觉心安。
  “我倒是一向不在乎什么传承香火的事儿。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真正的意思,又不是没儿子就是不孝。”徐如山神色有些落寞,“你看我这半生,时时处处秉承着个孝字,却不知是愚孝,如此,有了男丁到膝下,也不见得能教导成材。依我看,我们就清净自在地过日子,对观潮、幼微好一些,帮观潮当儿子心疼着,就什么都有了。”
  徐夫人思忖片刻,“倒也是这么回事。”
  认真说起来,丈夫没做错过什么事,也没做对过什么事,她亦如此。
  丈夫助纣为虐,她的责任也不小。
  到如今才清醒过来。
  晚了。
  不,不晚。有两个女儿、两个女婿,往后,还会有外孙、外孙女。
  前路,自有如意光景可期。
  .
  原本,徐如山另立门户的事,定会成为帝京锦绣圈中茶余饭后的谈资,但是,他一向是运气好的人,这关头,孟府兄弟两个的矛盾,在庙堂上清晰地呈现:
  几名官员持续弹劾太傅长兄治家不严、教子无方,且有收受贿赂嫌疑;
  两广地区官员闻讯,其中几个跳出来,上折子为太傅长兄鸣不平,弹劾孟观潮目无尊长,自幼便与手足不睦、明争暗斗,更不乏对兄长拳脚相向的情形。是以,那些弹劾太傅长兄的人,必是太傅授意。
  ——太傅后院儿起火了,这样的热闹,不论心里相信谁、质疑谁,都会兴致盎然地观望后续。
  除了皇帝。
  皇帝要头疼死了。
  他是觉得,名门望族的情形,与皇室相仿,平日里,自然要以和为贵。
  不同的是,皇室之中,关乎立储的事,难以避免争斗引发的腥风血雨。
  可名门望族不用吧?尤其孟府那样的门第,想要什么,商量着来,他这皇帝还能不给么?
  不应该发生的事,却发生了,甚至于,手足争斗演变成了官员的争斗。
  太反常了。反常即为妖。
  这样说来,太傅与兄长不合,是不是由来已久?
  皇帝满腹疑问,却都压着、忍着,不问孟观潮。
  他是清楚,四叔从不肯谈及家事,愿意说起的,只有太夫人或四婶婶,但也只是三言两语打发他。
  那就问别人。
  如今,下午他习武的时候,大多数都是金吾卫几名头领陪着,四叔只是每隔三五日抽出半日,给予指点、布置功课。
  这天,他寻到了与林筱风单独说话的机会,问道:“太傅与上头上个兄长的纠葛,你知道多少?”
  林筱风不敢说自己已经门儿清,委婉地道:“微臣仔细查查,尽快给皇上答复可好?”
  皇帝伸出两根手指,“两日。”
  “微臣尽力而为。”
  于是,两日后,皇帝知道了孟府四兄弟发毒誓不分家的事;知道了孟观潮九岁那年就与长兄动手,二人都险些杀死对方;知道了在老国公爷病故之前,手足相残是家常便饭。
  皇帝听了,脊背一阵阵发凉。
  九岁……九岁的四叔,便开始与孟大老爷拼命了。今年,他九岁。他有四叔护着,谁也不敢惹他。而若没有四叔,只那个自尽的宁王,怕都要寻机害死他。
  四叔家中的腥风血雨,原来并不比皇室少一分;面临的风险,不比他少一分;至于面对,他不需要面对,四叔全替他料理停当了。
  皇帝说不出的愤怒又难过。
  想当下把孟大老爷五马分尸。
  想对四叔说,谢谢你。
  他深深吸进一口气,对林筱风说:“朕知道了。此事你有功,稍后自有赏赐。”
  林筱风行礼谢恩,随后照常当值。皇帝的赏赐下来,同僚问起,他也只是敷衍了事。
  他怎么可能用这种事向太傅邀功。那些话,都是他该说的。不论有无必要。
  那边的皇帝,忍了大半日的愤懑委屈,在见到母亲的时候,和盘托出。
  太后稍稍有些意外:孟观潮与三个兄长不合,同龄的不少人都看得出。没想到的是,他已走至荣华之巅,孟府其余的房头,仍然不求和,而选择与他斗。
  这样的话,那么,先前兄弟几个明争暗斗的时候,恐怕是哪一次都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
  仇恨已然不能化解。
  思及此,她微笑,“这样的话,你顺势而为就是了。多数朝臣张罗着你整治太傅长兄的时候,你就应下。”
  “我晓得。”皇帝抿了抿唇,“只是心里难受。”
  “我想见的到。日后文武功课都用心些,别辜负太傅为你花费的心血。”
  “嗯!”皇帝分外郑重地点头。
  太后笑了笑,随即就剧烈地咳嗽起来。她连忙用帕子掩住嘴,对皇帝摆手示意没事,继而匆匆去了内室。
  因为周千珩,导致心绪大起大落,已然落下咳血的病根儿。便是尽心调理,也是命不久矣。
  就为了那么一个人,变成了这样。
  多可笑。而如果他但凡争气些,如她所以为、所想象的那样,又怎么会变成这样?便是输,也不至于输得这般不堪、狼狈。
  到底,是自误了一生。
  她如今能做什么?
  不过是珍惜与儿子相聚的每时每刻,请顾鹤用些妇人手段整治周千珩:
  他住的屋宇,他每日要反反复复擦洗三遍,之后便在院中跪着,不论是何天气。
  顾鹤倒也遂了她心思。
  .
  十一月底,本该安生清修的孟文晖,从寺庙中逃走了。
  大夫人闻讯之后,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晚间见到大老爷,神色木然地说了儿子的事,看牢他双眼。
  大老爷温然道:“他正是率性而为的年纪,你却把他关到寺庙,他不跑才怪。”
  “我正是因为他率性而为,才把他送进了寺里。”大夫人怒道,“这是不是你们父子两个串谋而成?”
  大老爷睇她一眼,“爷们儿的事,也是你能管的?”
  “你……”大夫人的眼泪簌簌地掉落,“你毁了自己还不够,还要毁了文晖……”
  “住口!”这样的话,等于朝廷出兵之前见血光,太不吉利,“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做你的大夫人,等着结果便是。旁的,一概不准干涉。你发落文晖,我没与你计较,已是念着这些年的夫妻情分。”语毕,拂袖离开。
  大夫人愣怔许久,身形下滑到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他与老四的恩怨,必是你死我活,她管不了,也没管过。眼下,她只想让文晖别参与其中,也办不到。
  她在府里,怕是出了名的爱哭。
  又怎么能不哭?
  不论是夫君、长子的生死难测,还是自己与次子的祸福难料,随时随地,都能让她大哭一场。
  .
  经了这一阵,大老爷也察觉出了端倪:自己督办漕运的差事,孟观潮看起来是勉为其难,其实是从那时起就给他下了套,给他,真就钻进去了。
  他不在帝京期间,明里暗里交好的人,都被孟观潮拿捏住了软肋,但凡手里握有他诟病太傅凭证的人,都会在紧要关头跳出来——当下、之前的一出一出,不过是小打小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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