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声声怒吼,嘈杂而凌乱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顾春来意识到不对,连忙将两个孩子扛到肩膀上,又拉着魏淑华退到一边。可惜还是晚了一步,一个黑影
闷头撞了上来。
“咚”地一声,重物落地,黑影的身体晃了两下,他张了张嘴,低声说了两个字:“抱歉。”
天色灰蒙蒙的,顾春来没看清对方长啥样,只隐约看出这是个又高又瘦的男人。
“站住!”眼看着后面的人就要追上来,男人犹豫了两秒,又捡起掉在地上的口袋,扛起来就跑。
这时,顾瑾玉趴在顾春来耳边说着悄悄话:“爸爸,这个叔叔是不是快要饿晕啦?”
“有可能。”顾春来往男人肩上扛着的口袋看了一眼,空气中传来隐隐约约的血腥味,他暗暗猜测,这口袋里装的难道是肉?
见男人踉踉跄跄上了桥,身体东倒西歪,好像马上就要栽进江里,顾瑾玉都替他捏了一把汗。
就在这时,后面的人也追了上来,冲男人大喊:“快!他就在桥上!快抓住他!”
话音一落,顾瑾玉就见好几个人冲上桥,为首那个抬起脚,使劲踹了男人一下。
“咚”地一声,男人肩上的口袋落地,他一个趔趄扑向桥栏,猛地栽了下去。
“噗通!”男人掉进江里。
“爸爸,他掉进水里啦!”顾瑾玉眼睁睁看着男人掉进江里,一颗心猛地提到嗓子眼,“爸爸,怎么办?”
顾春来拍拍她的背,将两个孩子放下来,“别怕,我过去看看。”
见男人掉进江里,追过来的几个人面面相觑。
“怎么办?会不会出事?”
“能出啥事?他搞投机倒把,死了也活该!”
“问题是,咱还不确定他是不是有罪……”
“就是!他就是搞投机倒把!你看,罪证就在这……咦东西呢?那包东西呢?你们谁看到了?刚才明明还在这!”
为首那人在桥上走来走去,到处检查,却没找到那个口袋。他“呸”了一声,骂了声“晦气”,带着其他人匆匆离开。
江对面,魏淑华带着两个孩子守在岸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江面。
虽说这条江并不算宽,水也不急,但现在温度低,天色又暗,很容易出问题。
“我也想去!”魏琳琅也盯着江面,不过他的眼里不是担忧,而是跃跃欲试,他想下水。
顾瑾玉敲了敲他的脑袋:“爸爸在救人。”
“我也可以,救人!”魏琳琅嘟着嘴巴,满脸的不服气。
“你太小,救不动。”顾瑾玉耐心解释,“叔叔是大人,你搬不动。”
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魏琳琅顿时泄了气,“好吧!”
“希望爸爸顺利找到叔叔,快点上岸。”顾瑾玉拉着魏琳琅坐下,紧紧挨着魏淑华,一大二小齐齐关注江面上的动静,等待好消息。
不到两分钟,只听“哗啦”一声,水面上突然冒出两个脑袋。
第48章 很多粮票
“爸爸!”看到顾春来平安上岸,顾瑾玉欢呼一声, “爸爸好厉害!”
被自家闺女用崇拜的眼神看着, 顾春来因江水冻凉的身体渐渐回暖,他随意地擦了擦身体, 赶紧穿上外套。
“媳妇儿,先找个地方烤烤火。”见男人昏迷不醒, 顾春来估计他是饿晕了,要是再穿着这身湿哒哒的衣服回去, 恐怕还要着凉。
魏淑华点头附和:“春来, 去山上吧。这里离魏家大队近, 又在大路上,很容易被人看到。”
他们还不确定这人是个什么身份, 万一有啥问题,没被发现还好, 被人看到就麻烦了。
魏淑华不反对顾春来救人, 但她首先要保证自家的安危。
柏青松醒来时, 只觉浑身暖洋洋的, 就像泡在温水里。久违的幸福感席卷全身,让他险些忘记自己的处境, 贪念这片刻的假象。
想到家里重病的母亲、营养不良的妻子、麻木不仁的姐姐,他不禁潸然泪下。
“叔叔,你是不是饿啦?”见柏青松的眼角流下一行清泪,顾瑾玉将烤软的肉包子递到他嘴边,“叔叔你别哭, 我请你吃包子,鲜肉的哟!”
小孩儿干净清脆的声音传入柏青松耳朵里,他先是一愣,接着就闻到一股强烈的食物香气,让他下意识吞了吞口水:“咕噜……”
意识到自己出了丑,柏青松顿时觉得躁得慌,他偏过头,尽量远离那个散发肉香的包子。
“谢谢,谢谢你,我不饿。”他拒绝了顾瑾玉的好意,费劲从地上爬起来,这才看清周围环境。
魏淑华正守着火堆翻烤肉包子,见柏青松醒了,她颔首微笑:“你醒了,先坐着休息会儿,我爱人去前面打水,很快就回来。”
一听这话,柏青松很快明白是谁救了自己,他感激地看着魏淑华,眼眶微红,声音哽咽:“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救了我,要不然……”要不然他肯定会淹死在江里。
他会游水,但当时他已经饿得没有力气,根本游不动!更何况现在天气渐凉,即使白天的江水温度也不高,太阳下山后,江水冷的能冻僵手指。
要是没人救他,就算他勉强游到岸边,也没力气走回家,很可能冷死在路上。
这家人不仅把他带上岸,还立刻生火让他取暖,这无疑是救了他的命!
魏淑华摆摆手,示意柏青松坐下说话:“你身上的衣服恐怕还没干透吧,先坐着烤会儿。”
“妈,叔叔说他不饿,他不吃包子!”顾瑾玉拿着包子过来,挨着魏淑华坐下,她歪着脑袋打量柏青松,黑亮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好奇之色,“可是叔叔的肚子在‘咕咕’叫,我肚子饿的时候就会‘咕咕’叫。”
“宝宝,大人都不会抢小孩子吃食,叔叔是怕他吃了你就没有。”魏淑华把刚烤好的包子递给顾瑾玉,温柔笑道,“你跟叔叔说,咱们还有,让他尽管放心吃。”
“好!”顾瑾玉大声应道。
她站起身,迈着小短腿来到柏青松身旁,将魏淑华教她的话复述了一遍:“叔叔,你吃吧,我们还有!”
柏青松双手哆嗦接过包子,眼角似有泪水滑落。
见此,魏淑华叹了口气,她用棍子掏了掏火堆,让火燃烧更旺些。
没过几分钟,顾春来就领着魏琳琅回来,两人手里都拿着东西。
“瑾玉!你看我!”魏琳琅兴高采烈地跑到顾瑾玉面前,给她看自己手里捧着的鸟窝,“鸟蛋,我捡的!”
“鸡蛋,我捡的!”他又指了指顾春来手里拿着的五个鸡蛋,笑得眉飞色舞。
本来他还想抓两只野鸡或者肥兔子,给大家伙儿加个餐,可这片山上猎物太少了,能捡到好几个鸡蛋已经算运气不错。
“哇!狼弟弟好厉害啊!”顾瑾玉围着魏琳琅一顿夸赞,她绞尽脑汁地想着外公教她的词语,“狼弟弟聪明伶俐,嗯,多才多艺,后,后生可畏!”
魏琳琅被夸得耳朵都红了,他紧紧挨着顾瑾玉,双手挂在她身上,笑得跟朵喇叭花似的,“我有,那么好?”
顾瑾玉摸摸他的脸蛋,斩钉截铁地说:“你有,你比我说的还好!等我学会更多话,再夸你!”那意思是她现在词汇匮乏,等她会说更多词,再继续加词!
魏琳琅:……尽管他很开心,但总感觉哪里不对?
围观这一幕的柏青松和顾春来相视一笑,瞬间拉近了双方的距离,也让柏青松紧紧崩着的一颗心松了下来。
他再次向自己的救命恩人诚恳道谢,并主动说明自己的情况:“我叫柏青松,是临水县人,这回过来是为了买点粮食。我,我出身不好,父母皆有地主成分,父亲去了后,我们一家原想回乡下种地,好歹能混口饭吃。哪知道……”
哪知道乡下日子更难过,家里就他一个能赚工分的劳力,地里收成也不好,根本养不活一家人。没办法,他只好铤而走险,拿着他妈拼死藏起来的小金鱼,翻山越岭来到桥头公社,想换点粮食。
“我不该私底下换粮食,我错了,差点害死一家人!”要是他今天被人抓住,他们家就完了!
顾春来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就当花钱买了个教训,以后做事谨慎点,更要考虑全面,别冲动。这回也是你运气好,至少没被抓进去。只要人还在,其他事情都好办。”
“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人才是根本!”顾春来笑呵呵地开导柏青松,虽说他成分好,还有一份好工作,但曾经遭遇的困难,甚至比柏青松遇到的更严重。
柏青松一脸受教,并未觉得顾春来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顾大哥,我欠你们一条命!你们若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请尽管说,我,我……”说到这里,柏青松羞愧难当,他现在身无分文,连吃饭都靠顾大哥他们救济,又哪来的底气报答他们呢?
“哈哈,你都叫我‘顾大哥’了,还说这些见外话干啥?”顾春来慢慢收起笑容,语气严肃地说,“再说,我救你又不是为了报答。”
“我,我知道,顾大哥你是侠义心肠。”柏青松眼眶微红,他知道自己这是遇上好人了,可越是这样,他越是难受,很想替顾春来做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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