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羽顿了顿,眉心微蹙,道,“此时说来话长,救人要紧,待我将药送去给谢太医,再向姚知府说明。”
矿石致毒一事甚是少见,寻常人更是从未听过,她也是前世经历过才知晓。
秦羽担心,就算自己告知实情,姚知府也未必相信,反倒以为她在无事生非。
确实救人要紧,姚知府想了想也没去追问。只要这位秦侯爵真能救了人,事后再听他说明也无妨。
姚知府一边让人打开库房的大门,一边回头问秦羽,道:“不知秦侯爵所需何药材?我令人赶紧去取。”
秦羽道:“蜈蚣。”
“什么?!”姚知府一愣,赶紧挥手让进库房的人停下了脚步。
第339章 闻所未闻
姚知府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又问了一遍,“秦侯爵刚才说你需要什么药?”
秦羽便又说了一遍,一字一顿,很是清楚,“蜈蚣。”
姚知府皱起眉头,声音也沉了下来,说,“秦侯爵可知蜈蚣是何药性的药材?”
“我知道,”秦羽点头,说,“是清热解毒的。”
“所以,”姚知府问,“秦侯爵的意思是,那位谢太医诊断的结果,那些难民确实是中毒了?”
秦羽没回答,但眼神已经避开了。
秦侯爵的反应,就是默认确为中毒了?
“怎么可能!”姚知府忍不住喊了起来,说,“他们怎么可能会中毒!难不成是想说我姚某送去的粮食真有问题吗!”
自那些难民口口声声说他们是中毒才会生病,姚知府就寝食难安。
一来,中毒之事非同小可,若无解药,恐这些难民都会危在旦夕。
二来,粮食是他差人送去的,若那些人真是中毒,又找不到毒物的来源,不管是谁在使坏,他都难辞其咎,也担心樊城内其他百姓的安全。
起初,姚知府也做好了给他们治毒的打算,就算被朝廷问责他也认了。
可整个樊城的大夫无法确认他们是否中毒,姚知府也只能尽量安抚好难民,再做别的打算。
这回倒好了。他这边好不容易安抚好难民,这位秦侯爵一来,便又提起中毒一事,那些难民此时肯定又开始起乱子了!
姚知府不禁怀疑,要么是朝廷想找人背黑锅,要么就是秦七自己想立功想疯了,想把毒物一事栽赃到他身上!
正是因为担心姚知府会误会,秦羽方才才没说出中毒一事,可事情还是变成了这样。
秦羽只好解释,道:“姚知府,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难民中毒一事,与你无关。他们中间有人曾常年在矿山里劳作,毒物入侵身体而不自知。”
“如今因为长期劳累,加上来这水土不服,才使得毒物发作,出现今日的状况。”
姚知府冷冷地看着秦羽。
难道这就是这位年轻侯爵想出来的良策?
不怪官府,却把原因推到那些难民身上?还说是难民自己身上的毒素发作了?
还有矿石能让人中毒,这种事情更是闻所未闻。
这种不可能的理由说出去,恐怕只会让那些难民更愤怒!
就算秦七不是有意要害他,也绝对给他带来了大麻烦!
“秦侯爵,”姚知府彻底沉下脸,对秦羽说,“下官多有得罪了。但你要的药材,恕下官不能给。”
说着,姚知府扬手一挥,两侧的士兵全都站在了库房前,又将库房重新锁上,一副绝不让秦羽走进去的阵势。
若真给了秦七,给了那看似靠不住的谢太医,再弄出个致命的方子,吃死了人,就真的无法弥补了!
唉。秦羽暗暗叹了口气。
姚知府是个好官,她也不想闹到撕破脸的那一步。可此时姚知府不肯配合,她也只能使出杀手锏了。
凝眸,秦羽从腰间拿出皇上狄宏钦赐的钦差令牌,大声说道:“皇上钦赐的令牌,见令牌如见皇上!尔等还不快快打开库房大门!”
第340章 再疼也值得
见这个年少的侯爵忽然高高举起手中令牌,神情淡然笃定,不卑不亢,声音也响亮清脆,姚知府不禁怔了怔。
秦七明明只有一个人,明明身后无任何援兵,明明如此年轻又瘦小,姚知府原以为凭着自己的阵势将他吓退回去,没想到他会这么单枪匹马地迎难而上。
敬畏皇令,更是被这位少年打动,他的笃定、胆量,还有他似乎与生俱来的从容。
姚知府顿了顿,然后站在了一边,不再说什么。
见状,他身后的官兵赶紧打开库房大门,又回头怯怯地问手持令牌的秦羽。
“秦侯爵,需要多少蜈蚣?”
“越多越好,”秦羽道,“我要库房里所有的。”
很快,便有人将药材取出送出来,交给了秦羽。
收到药材,秦羽回头,对姚知府拱了拱手,凝眉道:“姚知府,今日得罪了。不过你很快就会知道,秦某是不是在骗你。”
说完,秦羽跨上马背,飞奔离去。
“知府大人,那现在怎么办……”
身后有人来问姚知府。
虽然迫于皇令,他们不得不从。可若真出了什么事情,这位钦差大臣有太子殿下保着,谁也动不了,他们这些樊城的官兵就不见得能逃过一劫了。
姚知府还在紧紧拧着眉心。
秦侯爵离开前说的话那么自信、笃定,难道他真有办法治好那些病人?
想了想,姚知府说:“走,去西城门。”
不管是见证,还是去善后,姚知府都觉得自己该跟着走一趟。
秦羽火速赶来了难民处。
进去时,谢郎中正在熬制药汤,众人也都围着他,焦心等待着。
见秦羽回来,谢郎中赶紧问:“正好赶上下蜈蚣这味药。蜈蚣拿到了吗?”
秦羽笑着点头,“拿到了,就看够不够。”
谢郎中一看秦羽的包袱,摸着胡须,笑道,“够,足够了。”
守在一旁的难民也都欢喜地喊道,“太好了!”
谢郎中从中取出一只风干的蜈蚣,稍作处理后扔进了方才熬制的药汤里。
又过了两盏茶的功夫,谢郎中从瓦罐里倒出了一碗汤药。
这药看着黑乎乎的,还散发出一股奇怪的味道。
看有的人皱起了眉头,秦羽端起碗,说:“若大家不相信,我可以先试药。”
那么疼的针都试过了,还怕喝药吗?
秦羽正要去喝,曹武却一把拿了过来,说:“好不容易熬出来第一碗药,当然要给病人喝。”
说完,曹武便弯下腰,将药水喂进一个男人的嘴里。
秦羽不禁抿唇笑了笑,很是欣慰,心里涌上一股暖暖的热流。
她知道,曹武已经相信她了,这帮难民也都不再怀疑她了。
虽然吃了些苦头,可她觉得很值得。
看那药汁喂进病人的嘴里,看病人缓缓咽下,众人也都围在旁边,细细观察,焦急等待着。
起初那病人还没有丝毫反应,依旧奄奄一息地躺在那不动。
约莫半柱香的功夫,他忽然呼吸急促地喘了喘,又突然坐起来,对着地上哇一口便吐了!
吐出来的东西果然泛黑!
而后,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那人的脸色从原来的发青渐渐转白,紧闭的双眼也终于睁开了些。
第341章 有眼不识泰山
“曹武……”
那人看向曹武,虚弱地问,“我们这是在哪……还在樊城吗……还是都已经死了……”
见那人能开口说话了,曹武一众人欣喜得个个红了眼眶。
“没有死,大家也都不会死了!”曹武激动地拉住那人的手,说,“我们有大夫,大家有救了!”
回过头,曹武眼睛通红地看着谢郎中,扑通一声跪下,喊道:“谢谢,多谢大夫救命之恩!”
“多谢大夫救命之恩!”其他人也都朝谢郎中跪了下去。
“不必谢我,我是大夫,这本就是我该做的事。”
谢郎中笑着,去看一旁的秦七,说,“要谢就该谢他。要不是,我不会来这,你们也不会相信我,让我医治,不是吗?”
“是啊,是啊!该谢谢这个小士兵!”
不等大家转身,曹武已经对着秦羽跪了下去,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对不起,小兄弟,是我们有眼无珠,有眼不识泰山,之前误会了你,还让你吃了苦头,实在是……”
曹武内疚地低下头,“还请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我们这等粗野村夫计较。”
其他人也都对秦羽跪下,也跟着连连磕头,一声声地道歉,也一声声地道谢。
的确。若不是这个小士兵执着相待,以身试针,他们会肯相信。
秦羽早已湿润了眼眶。
太好了!这样真是太好了!
看到病倒的村民好了起来,看到大家对她的信任、认可,她喜极欲泣。
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不让人看到她眼底的湿润,秦羽又连忙去扶起那些跪下的村民。
“也不要谢我,我只是官府派来的,这些事情也都是皇上的旨意,令我等尽全力救你们,帮助你们。”
秦羽说,“你们都是皇上的子民,要相信皇上和朝廷绝不会置你们于不顾,大家都在关心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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