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段氏动了真火气,“你凭什么就断定公主不会喜欢元儿?咱们元儿琴棋书画,才情品貌,哪样不好?她还有一点最强的,那就是有福气!她那是福星命,哪个贵人见了,都必定欢喜。就这样说定了,到花宴那日,你把元儿和茵茵都一同带去,也不失偏颇了。”
顾箬笠心烦,但也不再说什么。
顾老夫人倒不依不饶起来,又道:“你昨日是得了一件新衣裳?那倒正好,给元儿穿了吧。”
雁声道:“老夫人,那可是宫里送来的流心锦……”
顾老夫人得意洋洋:“正是要那样的好东西,才配得起元儿。人靠衣装,我们元儿哪里都好,单单只是出身不够贵重。那正要一件好衣裳抬起身份来,好叫大家都别小瞧了我孙女。”
顾箬笠拉住雁声,淡淡应了。
顾老夫人瞧她这模样便腾起火气,又训斥了一通,最后道:“秦氏安胎最是要紧,以后你就别再来齐宁院了。”
似乎怕顾箬笠不肯听话,又当着她的面,让段嬷嬷过来住着,亲自守在院门口。
“若是郡主再来,你只管去告诉我!”
雁声忿忿不平:“郡主,您便这么忍下了?白白没了那么好的一件衣裳,老夫人还这样说您!您可是她的亲孙女。老夫人真是糊涂了。”
哪有人亲孙女不疼,当做扫把星,却把外人当宝贝疙瘩的?
雁羽也道:“齐宁院那些下人,都说大夫人疼爱郡主,反倒冷落了亲生的李大姑娘。还说,李大姑娘可怜,没了亲爹,有亲娘也等同没亲娘……”
顾箬笠:“噤声。”
雁声雁羽再不敢多话了。
顾箬笠对李新元,本就是百般不耐,极其不喜这个短见攀高的继姐。
可若真的闹起来,为难的只有秦氏而已。
她本来有孕在身,身子又不好,何必让她烦心呢?
自从秦氏有孕之后,顾箬笠在府中处处忍耐,还要劝慰秦氏宽心。
转眼到了花宴当日,顾箬笠上了马车就闭目养神,反倒是李新元兴致勃勃,拉着李茵茵叽喳不停。
下车后,晋安公主果然只理会顾箬笠,将面生的李新元和李茵茵都抛在一边,旁的贵女过来说话,也只是淡淡打个招呼,便依然拉着顾箬笠的手,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顾箬笠忍了片刻,才道:“那就是我那继姐。表姐若是真想我了,便去招呼她一声。”
李新元虽穿着一身新衣,可今日来的贵女,都不相熟,她也不认识几个。和李茵茵站在亭子边,束手蹑脚,像冷风中的缩头鹌鹑。
晋安素来秉性傲慢,最看不惯李新元这等攀龙附凤的作派,但顾箬笠开了口,她便过去冷淡的招呼了两句。
李新元立时受宠若惊,红着脸给晋安见礼,偏生踩到了自己的披帛,眼看就要摔倒,她下意识的拉了李茵茵一把,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子。李茵茵却被她一把拽过来,撞到了梅花枝桠上,钗环凌乱,秀发散开,脸也刮破了,二人好不狼狈。
李新元唯恐出丑,急忙避到后头去整理衣裳,见四处无人,又开始揪扯李茵茵,责骂她蠢笨,连累自己差点丢人。
这般作派,真是叫人看不下去。
晋安抬了抬下巴:“要不,我帮你把她弄死?往后,你那可亲的秦阿娘,就是你一个人的了。你放心,保证没人查的出来。”
顾箬笠冷淡的哼了一声。
晋安也懒得再提李新元,一指人群:“瞧见那头没有?那儿众星捧月的,就是你我的表妹,林菘(song)林乡君。她新近进京,据说,那一整艘大船上,都是她爹陕西总督留给她的万贯家财。这几日,也算炙手可热。咱两也过去凑凑热闹?”
顾箬笠不为所动:“就有十艘宝船,进了京城,也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且,少女孤弱,偏生怀抱宝璧,焉知是福是祸?有什么可看的?”
她母亲虽也是长公主,但与林菘之母福康长公主并无深交,她今日也无闲心。
顾箬笠刚说完,便突然抬眸,敏锐的看向了人群中央。
她总觉得有一道视线,正越过百花和人群,专注的看着自己。
顾箬笠坐了片刻,便去湖心亭吃茶,正坐着听曲,便见小舟破水而来,隐隐约约听见小船上传来女子们的笑声:
“林乡君生的娇软可亲,脾气倒是冷淡如冰,这半日光听我们说话,乡君可是一声未说。”
“林乡君看的是湖心亭中的人?那是千金郡主。”
顾箬笠隐约听见自己的名字,随意探过目光,想看看这父母双亡、家财万贯的少女生的什么模样。刚走到亭子边,身后猛然一股大力,将她推了下去。
湖水冰凉刺骨,顾箬笠在尖叫声中,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 天上掉下的林表妹:没错,我就是男主。
开书啦,求支持么么
第2章 顾箬笠之死
几个嬷嬷一齐在前带路,匆匆忙忙挑开帘子。
林菘进了里间,闻到一股浓厚的药味,用帕子掩住口鼻,轻声问:“千金郡主还没醒吗?”
她模样娇小,一双水瞳光亮可亲,声音却略有些低沉轻哑,不似寻常少女清脆婉转。
雁声略带哭音:“回林乡君,从昨日落水救起来,太医用了好些法子,才保住性命,一直到今日都不曾醒转。”
昨日顾箬笠落水,救人的便是林菘的贴身侍婢。
林菘到了床前,只见一个极其美貌的睡仙子沉沉卧在锦被之中。
林菘看着她紧闭的双眼,悄无声息在床榻边坐下,低低的喊了一声:“顾箬笠。”
床上的人毫无动静。
林菘微微皱眉。
看她这模样,一条小命就要没了。
可恨她这样的人,面若天仙,心如蛇蝎,竟然能清清白白就死了。以往那些错事,她是半点代价也不用负,也不用面对她亏欠的那些人。
真是便宜她了。
林菘无意间碰了一下她的手指,内室温暖如春,还盖着松软的锦被,顾箬笠的手指却依然冷如冰。
林菘只迟疑了一瞬,不由自主握住了她冰冷的手,团在手心里握了握。
顾箬笠便在此时,突然动了动手指。
林菘低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眼睛:“顾箬笠,睁开!”
顾箬笠恍惚睁开眼睛,似乎看见了她,含混不清的说了句什么,又再次昏睡过去。
林菘把她的手塞回被子里,起身告诉雁声:“你们郡主方才醒了片刻,快去请太医来吧。”
雁声喜极而泣,急忙去喊太医,一片慌乱之中,林菘带着侍女不急不忙的出了府。
上了马车,侍女净瓶低声问:“主子,您不是最厌恶千金郡主?恨她当年出卖了您,为何还要亲自来看她?”
林菘没出声。“她”在想,方才顾箬笠含含糊糊说的那句话。
她说:“衡儿……我要去见你……哥哥……”
侍女净瓶又道:“顾箬笠今日死了,也是罪有应得,主子为何还让他们去叫太医?”
林菘敲了敲桌面,突然问:“恒儿是谁?顾箬笠这些年相交的男子中,有谁名恒?”
净瓶又愣住了:“这……似乎是没有的。顾箬笠虽然极受阳丰帝宠爱,但在京中的风评并不算好,交好的只有董相之子董霜明,还有叶候之子叶上秋,他们二人,都不名恒。再有些,譬如林将军之子,庆王世孙,盛家、段家那些公子,也没有一个叫横啊、竖啊的。”
林菘听她报菜名一样,说完了一大串男子名字,脸色更黑了。
顾箬笠可真是好样的!除了这些明面上的,说不定外面还有藏起来的男人。以至于,她在糊涂之中,还情不自禁的喊出了那野男人的名字。
林菘黑沉着脸:“够了,以后顾箬笠的事,不必再往上报,我也懒得理会。”
净瓶欢喜起来:“也是,主子,我们还是尽快找到那东西要紧。”
顾箬笠意识朦胧,但是眼皮极重,沉甸甸的睁不开。雁声和雁羽趴在旁边唤她,她想答应,也出不了声,不知不觉又陷入了沉沉的睡梦之中。
这一梦,又长又久,猛然间她便睁眼醒来了。
方才清醒,听见雁声说,大夫人秦氏来了。原是因为她落水,陛下迁怒李新元,让她跪在庭中,今日又派宫中使者来责罚,秦氏忙不迭的赶来求情。
顾箬笠本就难受,但唯恐秦氏伤心,拖着病体去前院求情,好容易救下了李新元。
她这一吹风,又和内侍据理力争,耽误了大半个时辰,才把李新元带回自己院中护着,随后风寒加重,一病就病了整整一个冬日。
等开春之后,顾箬笠方才能再次起身,出门上姑母家祝寿。寿宴之上,她才得知,原先一直对她大献殷勤的段家表兄定了和李新元的婚事。
顾箬笠大感意外。
她心中觉得段二拈花惹草,并非良配,有心想去提醒秦氏一二,没想到,那日院中四下无人,叫她听见秦氏与李新元窃窃私语。
“我儿,你嫁了段二,从今往后,只要能站住脚跟,便是将来的侯夫人。”
李新元阴阳怪气一声冷笑:“女儿外嫁之后,母亲便好了,自此可与顾箬笠母女情深,再也没有我来碍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