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为什么不报官?”张氏看着他问,“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戚博舟神情骤变:“你瞎说什么?”
张氏就明白了。
她站起身,默默行了一礼:“妾身就在外间,老爷有什么吩咐再唤妾身进来。”
说完便出去了。
戚博舟望着张氏离开的方向,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这什么情况?张氏也叛变了?
……
一晃几日过去,终于等到秋猎结束,帝后銮驾回宫,第二日戚绵便收拾收拾上值去了。
祁崇归看见她,倒有些惊讶:“怎么这就来了?”
戚绵道:“家父的身体已经好多了,臣自然不好再躲懒。这些日子有劳太医,接下来就不必让他再费心了。”
祁崇归观她神色果然比前几天好了许多,只当她是因为戚博舟伤情好转而心生欢喜,于是颔首许可:“孤知道了。”
没过几日便是中秋,午时皇后在后宫的望云亭办赏花宴,请了一群朝廷命妇,纷纷带了自家女儿来赴宴。
众人心里都清楚,太子、慎王都到了娶亲的年纪,皇后这是来相看儿媳了。
有别样心思的,纷纷把自家女儿打扮起来,力求端庄秀丽,能入了皇后的眼。
毕竟入了皇家,可是一步登天了。
皇后含笑看着在场的各家闺秀们,宴行过半,转头吩咐身边的女官:“去请太子与慎王过来。”
众人眼睁睁看着女官离去,知道她是去请人了,不由心中一喜,有些期待的等着。半晌过去,却只等到了慎王,不由有些失望。
皇后也眉心微蹙,问女官:“怎么回事?”
女官道:“太子说有政事要忙,晚些时候再来向您赔罪。”
“……”皇后沉默,摆摆手让她退下。晚些时候再来赔罪?命妇们都带着自家女儿走光了,他还看个什么?
偏偏后娘又不是好当的,不让太子亲自过眼,她也不好随意指定。可她好不容易创造出这么一个机会,昨日还与太子说明了的,太子说不来就不来了?
她这外甥兼养子,可真是任性。
皇后抿口茶水,心情有些气闷。
祁崇归当然不会去,他正在演武场陪着戚绵射箭呢。
当时在兰山猎场,戚绵射了三箭才将老虎射死,祁崇归理所当然地嫌弃她箭术不行,于是把她揪过来练箭。
戚绵手上戴着拉弓用的扳指,在场上站定,左手握弓,右手拉弦,缓缓对准正前方的靶心。
这个姿势,倒让她想起临死前那一幕。
祁崇归得知她身份的那刻,可是要用灵宝弓射死她的。
虽然最后……是她抢先一步抢过莫毅手中的剑,刺杀不成反被乱矛刺死,但她到现在也不知道,如果她站着不动,祁崇归手中的箭,到底会不会射向她。
这么一想,戚绵神情就有些恍惚。祁崇归正站在她右前方的位置,静静地看着她,神色冷峻一如往常,也像极了前世临死前,他把箭矢对准自己的模样。
鬼使神差一般,戚绵手腕微动,铁质的箭矢转动方向,对准了祁崇归。
作者有话要说:
戚博舟:“你们怎么都欺负我……”
第30章 灼热
祁崇归眸光微动,还没说什么,侍立在一边的李化就先变了神色,下意识站到太子身前。
“戚大人,你糊涂了吗?!”
就算再受太子宠爱,也不能拿这种事开玩笑啊!
李化吓得面色煞白。演武场四周站立的禁卫也纷纷被惊动,转瞬间便围了过来。
祁崇归眉头微蹙,低声喊了一句:“李化。”
李化战战兢兢地从太子身前让开。
戚绵恍然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眼皮狠狠一跳。
她迅速调转箭头,右手一松,箭矢便离弦飞了出去,牢牢地钉在了百步之外的箭靶上,正中红心。
众人心中提着的那口气松了下去。
戚绵随手将弓扔在地上,撩袍跪地,老实认错:“殿下,臣……”
“玩笑罢了,大惊小怪做什么?”祁崇归冷冷地瞥了一眼神情紧绷的禁卫们,上前走了几步,亲手将戚绵从地上扶了起来。
戚绵稍稍抬眼,正对上祁崇归凝视她的目光,不由心下一凛,知道此事在他心中没有说的那么简单。
李化见状,转身斥道:“都愣着做什么?散了散了,今日之事,不许对外说出一个字,明白么?”
太子有心袒护,他这个做奴婢的能怎么办!
祁崇归松开托着她胳膊的手,深深地看她一眼,“你想杀我?”
戚绵心头狂跳,动了动嘴唇不知如何解释。
祁崇归斜睨一眼李化,示意他退避。
李化犹豫片刻,走到戚绵身边,低声道:“戚大人……您的佩剑……”
作为太子禁卫,戚绵随身是带着剑的。
而现在,李化担心她伤到太子。
戚绵低下头,将腰间佩剑取下,没说什么,默默交给了李化。
李化行了一礼,带着宫人们退下。
偌大的演武场,顿时就只剩下他们二人。
“戚绵,”祁崇归又问了一遍,“你想杀我?”
不。
戚绵只想捶死刚刚冲动的自己。
“臣没有,臣只是……想跟殿下开个玩笑。”戚绵顺着他的话说,手心渐渐冒了汗。
大概是这段时间祁崇归对她太好了,才让她一时间昏了头。
哪怕是上一世情浓之时,她也不曾忘了彼此的身份尊卑,李化说的没错,她刚刚怎么就……糊涂了呢?
祁崇归默然不语,目光落在她的面上,细细打量。
人可以说谎,细微的表情却不会骗人。他不知刚刚戚绵是怎么了,但她把箭指向他的那一刻,眼神涣散,神情恍惚。
清醒的戚绵,绝不会做出这般举动,这于她没有任何好处。就算她真想杀他,这种时候也得不了手,还会被蜂拥上来的禁卫们拿下。那么她想到了什么,才会让她下意识把箭矢指向他,竟想要他的命?
“玩笑?”祁崇归轻笑一声,品味了一下这两个字,“那就当是玩笑吧。”
戚绵:“……”
“今日中秋,”祁崇归伸手挑起她鬓角的发丝,为她别到耳后,姿势亲呢,“你留下值夜,晚些随我去宫宴。”
他几乎是贴着她的耳边说这句话的,那热气就顺着她的脖子,钻入衣领,带起一阵酥麻。
戚绵轻轻颤了一下。
她今天只是白日的当值,原本要回家去的。可现在,祁崇归要她留下。
她不知他想做什么,心中竟涌上不安。
“孤有些话想对你说。”祁崇归摸了摸她的头,面颊稍离了一寸,垂目凝视她,“记住了?”
“……是。”
夜幕降临,皇帝在百福殿设了家宴,参宴的有帝后、嫔妃与诸位皇子,戚绵作为外男,根本就进不去,只能站在外面等着。
她一边仰头看着天上的圆月,一边默默腹诽。
祁崇归在里面吃吃喝喝,还能看舞姬乐姬,两相对比,她真是惨。
不过……地位本来就千差万别,她又有什么好不平的呢。
他可以拿箭指着她,甚至可以要了她的命,而她只是刚把箭矢对准他,就被他手底下那群人包围了。
戚绵有些发怔。
他对她好或不好,全凭心情,也全是恩赐。
她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
戚绵不知自己等了多久,宫宴散了,陆陆续续有人从大殿出来,却还是没等到祁崇归,反而等到了李化。
李化哈着腰说道:“殿下让奴婢带您回东宫去。”
戚绵回头看了看,疑惑问:“殿下呢?”
“殿下被陛下叫去说话了。”
原来是这样。戚绵点点头,随着李化回去。
李化把她带到了丽正殿的偏殿,那里放置着一张矮榻,李化道:“殿下说,您上值了一天,一定累了,可以先在这里休息,殿下大概还要许久才能回来。”
戚绵哦了一声,谢过李化。
李化低着头退了出去。
戚绵也没客气,直接躺倒在矮榻上。她确实累了,没心思管祁崇归留下她到底是为了什么了。
祁崇归进来时,带着一身浓重的酒气。
“殿……”
戚绵坐起身来,刚说出口一个字,就被他吓了一跳。
平日里只能仰视的那张脸,突兀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祁崇归一手撑着榻沿,俯身下来,与她目光平视。许是因为喝多了酒,他眼眶都变得有些红。
“戚绵……”祁崇归声音沙哑低沉,“你想杀我?”
戚绵:“……”
白日里不都问过了吗?
“臣不敢,殿下醉了。”戚绵垂下眼皮,低声说道,她身子向后仰了仰,想避开他身上的威压。
祁崇归哼笑一声,屈起一条腿跪在榻上,上身前倾,离她又近了些。
他伸出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不想让她低下头去。面上的神情说不清是嘲讽还是恼怒:“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也不想。”戚绵仍然耷拉着眼皮,避开他的目光。她纯粹是报他拿箭指着她的仇。不也没射向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