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过五蛸，只不过没这么大。
最初从实验白鼠毛发，以及薄到近乎透明的死皮里爬出来的五蛸，才小指指甲盖大小，而眼前这只，竟然这么大！
穆晚望着五蛸那花苞般的肉刺尖端，忽然有个合理的猜测。这东西，不会之前藏在丧尸身体里，现在跑出来了吧？
像寄居蟹，又像寄生虫，把人类的尸体当做居所，当做养料，吸完了之后就丢弃掉，甚至换个新的？
凌寒从刚才起就一直盯着穆晚的眼睛。
身体贴近的酥麻如暖流席卷过每一个角落，连神思都跟着泡在温泉里。这种感觉何其陌生，却又仿佛本来就隐藏在基因里，只待一个人拿着钥匙开启。
失去掌控的感觉让他略微感到不适，凌寒压低声音开口，“可以起来了。”
穆晚双手撑地，灵活起身。立稳后，她弯腰朝仰躺在地的凌寒伸出手。
不久前还牵着的手就在眼前，凌寒抬起手臂，在手掌在快要相触时顿在半空。
只略微犹豫，他干脆地握上穆晚的手，被牵引着站起来。
五蛸挥舞可以伸缩的腕足，向另外一名队员发起攻击。
“砰砰砰！”炸耳的枪声响起，耳膜被震得生疼。原来是许信及时开了枪。
眼睛和头顶中弹，五蛸腕足萎顿，软在地上疯狂扭动。
穆晚见到这幅情状，联想到超市里那钻进饶锐锋身体里的肉刺花苞。哪怕中弹，依然可能作怪。
她从一旁抓过直刀，拔鞘后朝扭曲的五蛸靠近。
手起刀落，痉挛的五蛸被片成刺身，每一块肉都抽搐似的颤抖一会儿，很快归于平息。
五根腕足对应五只眼睛，这是朝着什么方向在进化？
康佟还以为她这是在泄愤，张嘴半天，吐出一句，“好刀功”。
“我也遇到过口吐肉刺的丧尸，当时被切断的肉刺还能爬进尸体里寄生。肉刺和这怪物的腕足很像，没准是同一种东西。保险起见，所以补上几刀。”
事实证明，切成足够碎的薄片，的确能截断神经系统。
康佟暗暗乍舌，哪里是补上“几刀”而已？
不少队员听到这里面面相觑，身上鸡皮疙瘩直立。
被病毒“吃掉”在概念里很模糊，所以显得没那么具象可怕，而被五蛸寄生则好像是另外一件事，一件难以接受的事……
第9章 同样是人，她却能直捣黄龙。……
众人还没彻底放下心来，又有几只五蛸三“足”交替，很快出现在视野里。
对这些五腕怪而言，每一条腕足都可以分别做“手”和“脚”，看起来格外诡异。
集中出现的五蛸朝众人甩出腕足，集体进攻下，有队员心口被扎穿，张嘴发出“嗬嗬”声响。
这次所有人没有犹豫，当即反应过来开枪。
激烈的枪响让林羽舟捂住耳朵。玻璃器皿被流弹击碎，弹跳力绝佳的五蛸如血色魅影，快得只看到虚影。
穆晚持刀将凌寒护在身后，五蛸与枪械缠斗，一时间倒也没往她和凌寒这边攻过来。
许信腰间的对讲机传来杂音，语气急切，“头儿！我们在三楼，曾策他们已经牺牲。丧尸数量很多，几十个，或许还有更多！我们人手不够，请求支援！”
留守园区大门的和衷军成员也在这个时候开口，“头儿，大门这边陆续有丧尸接近园区，虽然被击毙，但像是有目的在聚集！”
两边的声音被纷乱的枪声淹得断断续续，穆晚忽然想到一楼大堂那些新鲜的脚印，不好的预感呼之欲出。
难道，丧尸在朝着研发中心聚集？
忽然，整个地下一层微微震动，有什么东西沉闷地撞上了金属门。
五蛸们像是受到指令，纷纷避开子弹朝金属大门而去。
众目睽睽之下，五蛸收缩身体，如液体一样变成薄薄一张，从门缝隙中间挤进去。
怎么会……五蛸可以伸缩身体到这种程度吗？
更加浓郁的奇怪味道从缝隙里漫出，腥湿且黏腻。金属门被冲击得隐约有变形的趋势，星球上已知的任何一种动物都不至于有这样的力气。
对讲机里传来声音，“头儿！听得到吗？我们正在往地下赶。”
“头儿！是否需要支援？”
无论这栋大楼里的队员，还是留守园区大门的和衷军成员，都在等着许信的命令。
“里面这个家伙可能在吸引丧尸。”穆晚将她的判断说出来。
既然她可以在研发中心大堂闻到奇怪的味道，那么或许对于寄生丧尸的病毒乃至五蛸而言，嗅觉更加灵敏，能够轻易发现同类。甚至于，通过另外一种人类不知晓的沟通方式聚集到一起。所以沿途才会有丧尸顶着烈日活动，大堂才会有新鲜的脚印。一切都因为方博士的私人实验室里，藏着某个不知名的生物。
她倾向于先退出园区。无论金属门后有什么，里面的仪器或是材料，一时半会儿大概率是取不出来了。
“鑫豪，数据还有多久传输完？”
“三分钟。”眼镜男紧张地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
许信打开对讲机，“大门口和衷军原地做好接应准备，研发中心内所有队员立即赶往大门集合，我殿后！”
仪器和材料可以在其它地方找到，数据没有第二条获取渠道。最后三分钟，他想冒险坚持下。
“头儿！你先撤！我殿后！”曹宏博中气十足，怎么能让头儿一个人顶？他枪法好，这个时候正用得着。
“不管什么怪物，放马过来！没在怕的！”康佟的子弹已经打光，这会儿手里举着重剑，对准金属门。
“是啊，怂人不做和衷军，拼了！”
一堆人七嘴八舌，许信压低嗓音，“军令如山！”
他之所以给这支沐腥风、淌血雨的队伍取名“和衷军”，因为和衷共济，因为辑睦同心。留守星球不是冥顽不灵、不懂变通，而是留住自己的根。
他是兵王，理解“军令”的意义，然而这支汇集不同行业、不同性格人的“军队”，未必能领会。
当初他和每个加入和衷军的人都约法三章，选择留下就是选择一条浴血的道路，不管平时如何插科打诨，只要他说出“军令如山”四个字，每个人都必须无条件听令，否则就不是和衷军一员，就愧对初心。
许信这时候搬出四字，其余成员尽皆沉默。
不一会儿，“是”、“明白了”、“放心吧”此起彼伏。
都末世了，搞那么矫情做什么，老大要是挂了，他们顶上去就是！
然而就在此时，金属大门被蓄力的冲击撞歪。腥风扑面而来，催得人几欲作呕。
扭曲的门洞里，血色巨腕在蠕动，衬得粘液摩擦拉扯的声音更加可怖。
怪物的躯体几乎占据着百余平的实验室，所有仪器、操作台、冷藏箱等全被挤在角落。
林羽舟的目光落在冷藏箱旁散落的疫苗上，难掩心痛的表情。
没有供电就无法冷藏疫苗，接下来星球上的文明环境只会越来越糟，他还有机会制造出能抵御丧尸病毒的疫苗吗？
见到这庞然怪物后，有队员因为恐惧而开枪。从来没见过这种鲜艳到一眼就觉得有毒的生物。
怪物圆形眼睛漆黑，分布在不同腕足上方，此刻正三百六十度转动。难以想象如此庞大的身躯如何维持运作，对巨物的恐惧让人下意识扣动扳机。
怪物的身体被子弹打中，留下渗出黑血的弹孔。下一刻，巨腕从门洞伸出，将金属大门直接破开。
沉重的大门朝外飞出，砸中一个和衷军队员的身体。可怜的年轻人只脑袋露在外面，徒劳睁大眼睛，口溢鲜血，逐渐没了气息。
变故来得如此突然，实验室内部，巨大的五蛸腕足扭动，每一根腕足的顶端裂开“花瓣”，分裂出“细丝”，将篮球大小的五蛸一圈圈缠绕。
眼前这不正常体型的五蛸正在吞食同类。
所以丧尸病毒不仅会进化，而且会被更强大的同类吸引，通过“吞噬”与“被吞噬”的方式聚合！
穆晚忽然明白这个游戏的残酷之处。玩家的能力看不到强化的迹象，而对手却在以惊人的速度成长，这是一场越到后期，越不对等的角力。
林羽舟抬头望着这庞然巨物，目光里显露出迷茫、甚至还有一点点向往。
丧尸病毒必然来自外星球！他们小组头脑风暴的猜测是对的！否则不可能会有这样疯狂而瑰异的生物！没想到，有生之前竟然能见到来自外星球的生命，何其不可思议！
病毒究竟是怎么出现在星球的？五蛸还会进化成什么形态？同类相食的最后会怎样？太多问题有待解答。
想到他和小组成员一直以来对抗的是这样一种神秘生物，林羽舟无知无觉地向实验室靠近。他痴迷于未知，并渴望无限接近真理。
就在双脚迈出第三步时，林羽舟被一股力道抓着倒退。
回头对上穆晚沉静的眼神，他恍惚回过神来。刚才差点就喂五蛸了。
巨型五蛸的力道可以掀翻沉重的金属门，枪械也无法致命。不能再耽搁，必须赶紧离开，否则整个和衷军都会折在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