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思怀被镇国大将军的这一番分析给搞怕了,他低声问,“就不怕有人反了,更乱吗?”
镇国大将军冷笑,“乱?能比现在乱到哪儿去?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能号令三军的,除去虎符便是玉玺,虎符有一半在当今圣上手中,一半在本官手中,玉玺则完全是由圣上执掌,你觉得能乱得起来?”
“当鲜血染红盛唐,一切便都会安定下来。”
元宗帝说话还是很管用的,他一声令下,立马就有官员去处理流民以及疫民,手段极其残忍。
天下怎会有不透风的墙?
疫民们在都已经病重难躲,只能就地等死,流民们却不一样,他们只是腹中饥饿,走路慢了些,但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一个个都跑得飞快,这些人一旦散开,那就没办法以火油焚烧了,反之,流民们原先还只是想着谋一条活路,如今想的却是必须推翻这视人民如草芥的李氏王朝。
元宗帝没有料到的是,三军将士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人?他们都有父母兄长,好些人在得知家乡受灾之后,早就盼着回去看一眼了,碍于军令,不得擅离军营,这才生生忍着思乡之苦,如今听闻朝廷在派人以火焚烧流民与疫民,军心直接就乱了!
有主将想要用军令压住军心,还企图斩掉闹事之人,结果被众兵士群起而攻之,自己的脑袋都没保住。
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
这种事情有了第一次,还会缺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吗?
三军之中的主将被一个接着一个斩掉,到了后来,那些将士也不愿再为朝廷卖命,同众多兵士们为敌了,性情忠烈的将士给自己捅了一刀,然后给那些兵士们让出一条活路来,不算忠烈的将士直接就带着人原地起兵造反了!
长安城盘踞重兵,不敢多待,那躲去没有重兵盘踞的地方当一处逍遥王,岂不是更好?
现实哪有想象中那么好。
各地都遭了水灾,百姓四散流离,粮食就成了最大的问题。这个时候该怎么办?
抢!
遇到城池就抢,先把将士们的肚子填满,等把这一城的粮食都吃完之后,那就再去抢下一个城池。
百姓们看到兵士就如同看见瘟神一样,个个都躲得飞快,还给这些兵士们起了一个别名——官匪。
官匪数量众多,再加上百姓们也自发地组织起来四处搞破坏,盛唐彻底乱套,唐宫里的元宗帝身体还没恢复过来,就被这一个接着一个的噩耗给活活气死了。
皇帝驾崩,储君未立,各路皇子大显神通,为了夺得皇位那个烂摊子而计谋百出,就连被去了势的三皇子都重整旗鼓真了出来,想要拼一把。
可惜朝臣们对李氏皇族的忠诚也到了头。
一时间,手中执掌金银财物的朝臣纷纷带着家眷向尚未乱掉的地方而去,手中屯有私兵的朝臣则是想尽一切办法招兵买马,占据一地,自立为王。
皇子们斗得如火如荼,等他们斗出个明白——一直隐忍不发的四皇子一鸣惊人,将一众兄弟都力压下去后,这些皇子们绝望地发现,他们斗死斗活的,最后只赢到了这一座唐宫,一个皇位。
可这皇位早就失去了号令群臣的资格,除去质地比较贵重之外,与寻常的椅子没太大区别。
四皇子找上了原先战对于他的老臣,想要让这些老臣拥立他继位,并许下种种利益,可惜这些老臣都已经尝到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别人的事情也由自己做主的甜头,哪里还愿意相信四皇子的空口承诺?
恼羞成怒下的四皇子训斥那老臣是贼子野心,结果被一刀捅了个洞穿,富丽堂皇的唐宫被这些朝臣进去洗劫一空,宫里的那些妃嫔,若是娘家人尚在且还有势的,便跟着回了娘家,娘家人败落的与那些本就是贫民家庭选上来的人则是被麻绳给悉数绞死……元宗帝的帝陵还未修完,就被人给挖了个干干净净。
唐宫之中有一处名叫唐楼的地方,修在唐宫的最中央,象征着天下之中,也被那写乱臣一把火给烧了。
晚莲将这些说给李泽天听时,李泽天就如同做梦一样,恍惚了好一阵子之后才问,“李氏皇族,就这样败落了?”她不敢相信。
第27章 天罚
李泽天不愿意相信晚莲说的话, 可是她也知道,晚莲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诓她。
既然晚莲说了, 那就一定是事实。
“主上,晚莲还有一事要秉明。”晚莲的声音有些虚颤。
李泽天吸了吸鼻子, 回过神来, 问, “何事?”
晚莲将自己做下的事情以及前因后果和盘托出, “当日那黄龙起舞, 乃是因我施展禁术而起。”
原先阖眸的李泽天豁然一下睁开眼睛。
晚莲跪伏在地上,“当日那姜冶离去之后,大肆摸黑玉京天府, 还想劝说元宗帝遣人来攻打玉京天府,我为了给那姜冶一个教训, 挥剑给他去了势,可是未曾想到, 这人间帝王身上竟有真龙之气,将我反伤。”
“我被身上的血痕蒙了眼睛,动用御水之术变更了天下水脉, 多亏孟莫及时拦住我,毁去我一道驭水之符, 才幸未造成天下水患。可惜大错已然酿成,纵使我后来雕凿出一头石牛来镇压天下水脉,依旧有无数生灵受灾。”
“晚莲身上,如今已然孽障产生, 不日便要兵解于世,回归本体。今日言明这些,是想同主上道个别,多谢主上当初点破晚莲心中之惑,助晚莲堪破心魔,练成蹈海滔天剑术。”
李泽天抬手揉着自己的眉心,她知道晚莲御剑去斩杀那姜冶是为了给他出气,所以万万不会怪罪晚莲,后来晚莲被元宗帝身上的龙气所伤,晚莲怒而变更天下水脉……此事说起来疯狂至极,但仔细想想,于晚莲而言,一怒之下伏尸百万都不过寻寻常常,变更天下水脉已然是隐忍中的隐忍。
晚莲这种做法就如同兵士上阵杀敌时,被人斩了一刀,本应该一刀斩回去,但那兵士因为不宜操戈的缘故,改为铸剑,并且铸就了一把锋利无比的杀人凶剑。
能力不同的人,做出来的事自然不同。
可是想到晚莲所为之事导致天下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李泽天心口的火意就降不下去,她强压下心绪,同晚莲说,“我不怪你,多多保重,祝早日修成真仙。”
晚莲点点头,站起身来,从袖口摸出一片鱼鳞,咬破手指,滴一滴鲜血在那鱼鳞上,那鱼鳞瞬间幻化作一柄三尺青锋。
她将这三尺青锋双手奉于李泽天面前,道:“此剑乃是我这道□□的半身修为所化,天下少有可与之匹敌之物,赠予主上,护主上一世平安。”
李泽天接过那剑,微微出鞘些许,就被那剑刃上的寒光给险些闪了眼。
晚莲未再开口,而是疾步朝坞堡外跑去。
滚滚浓云聚拢而来,惊雷炸响,天地间都黑了起来。
玉京大地上的百姓被惊雷声给吓了一大跳,连忙收了东西往家里赶,而后,众人就看到坞堡之中有一道蓝光突然冲天而起,迎着那从九霄之上降下的霹雳惊雷而去,最终与那霹雳惊雷撞了个满怀。
这浓云看着可怖,实则来得快去的也快,很快便四散而去,化作一阵淅淅沥沥的雨。
李泽天站在坞堡上,伸出手接那雨丝儿,密密麻麻的雨丝儿落在她指腹上,寒意渗入心里。
孟莫撑着一把油纸伞走出来,用油纸伞为李泽天挡了雨,道:“一切都是命数。当日,晚莲因你解了心中之惑而来报恩,可惜酿成大祸,如今恩情以报,这具□□毁掉,满身因果业力都在雷霆的兵解之力下烟消云散,待她回去,便是立地金仙。主上,你应当为她高兴的。”
“为她高兴?”
李泽天哂笑一声,问孟莫,“孟莫,你是不是也会在未来的某一天里,像晚莲一样,这样猝不及防的离开?”
孟莫的眼睛弯了弯,笑道:“我可没有晚莲那么冲动。既是报恩而来,自然要等到主上百年之后再离去才是。主上放心,孟莫心中有数,自是不会同晚莲一样冲动。只要不沾世俗因果,天道兵解便不会落在我身上。只是,如今玉京以北战火四起,主上应当考量的是,万一战火烧到了玉京,主上应该以何保护玉京百姓。”
“晚莲不在了。”孟莫的语气有点惋惜。
李泽天手中又出现了一张金属质感的卡片,她刚准备试着解那张卡片上的题目,就见那张卡片迎风自燃,在火光中蜷曲燃烧,最后燃成了锡箔纸模样,被风一吹,便化作飞灰消失不见了。
李泽天被这突如其来的异状吓了一跳,连忙又拿出一张卡来,依旧无法改变那些卡片自燃的情况。
她将所有的卡片都拿出来,本想看看这些卡片究竟发生了怎样的改变,结果发现所有的卡片都迎风自燃,在火光中化作一片飞灰。
“孟莫,这是……”李泽天满脸震惊。
孟莫皱眉沉思良久,伸出食指来指了指天,道:“求天不如求己,主上,应当是晚莲之所为触怒了天道。”
李泽天望着飘飞的风雨,沉默许久,道:“无妨,妙莲回归本位,这是好事。若有外敌来袭,那练兵迎战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