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仲行知道,爹娘嘴上不说,心里还是觉得为难的,为了让二老不再为难,也为了家里兄弟和睦,姜仲行这才做了这决定。
不过他虽念着大家,也不是不顾及自己的小家,长子启蒙基础打得好,回到镇学并不会影响他的前程,再者还有自己这个爹呢。
何氏听罢,点头道,“这事我听你的。”
姜仲行垂眼看妻子柔顺的侧脸,又看了眼屋内的兄妹俩,心中觉得万分柔软和满足,喟叹一句,搂着妻子的肩感慨,“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何氏被他不正经的话弄得脸一红,推了他一把,“别胡说八道,你闺女看着呢。”
姜仲行一回头,果然见自家闺女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盯着这边,摇头一笑,又开始抄书了。
临到傍晚的时候,夕阳映红了天边,冷风也开始吹了。
姜锦鱼被她哥姜宣给抱回了屋子,正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然听到外边一阵鬼哭狼嚎声,伴随着妇人的叱骂声,这哭声还万分熟悉,正是堂哥姜兴的声音。
姜锦鱼哼哼了几句,打了个哈欠,权当没听见了。
不能怪她冷漠,实在是堂哥姜兴是被从小打到大的,要是她哥被打了,她肯定哇的一声哭了,救他哥于水火之中。
但换成皮糙肉厚,还一天到晚撺掇她哥干坏事的堂哥,姜锦鱼表示,她早上哭得狠了,现在还嗓子疼呢,还是算了。
第二天,姜锦鱼才从自家阿奶口里,得知了昨天大伯母为揍堂哥的理由。
昨天吃过饭,姜兴就跟着村里几个小小子们去捞珍珠了,珍珠没捞着,倒是险些被冲进河里去了。他们站的位置不好,看着好像很结实,实则底下都被鱼给钻空了,几个小子正捞珍珠的时候,地就塌了,差点就被冲走。
这大冬天的落水可不是好玩的,就是堂哥这样结实的身子骨,也要吃苦头的,也难怪大伯母孙氏气得连棍子都抄起来了。
听完她奶的念叨,姜锦鱼庆幸不已,上辈子哥哥铁定是这一次落水拉下的病,还好她当时一下子给想起来了,没让哥哥去捞鱼。
她正庆幸的时候,她奶姜老太也同样拍着胸脯念叨,“绵绵真是个小福宝,啥也不知道,还知道哭着把宣哥儿给拦下了。要是宣哥儿掉下去了,他那身子骨,可不敢想咧!看来老道士说的真对,咱们绵绵是个命好的。以后可得继续保佑咱们一家子咧!保佑咱老姜家平平安安,越过越红火。”
姜锦鱼听得一脸无语。
阿奶,我就是个奶娃娃,你也太瞧得上我了!
封建迷信害死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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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过了几日,双溪村就开始下雪了,一下雪,原本还闲不住的男人们,也得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了。
姜仲行自打回了家,大多时候都闭门温书,姜锦鱼一开始都跟着阿娘何氏,等何氏出了月子,也开始跟着几个妯娌们一块儿准备年货,姜锦鱼一下子就没着落了。
姜老太倒是愿意带孩子,毕竟她一心觉得,自家小孙女是个有福的,可她毕竟管着一家子吃吃喝喝,尤其过年忙,她不但要给几个儿媳妇派活,自己也常常忙得晕头转向。
无奈之下,无人照顾的姜锦鱼,被丢给了姜老头。
暖烘烘的屋里,姜老爷子坐在门口吧嗒吧嗒抽着旱烟,身后摆了个小摇篮,摇篮里卧着个裹成粽子的小女娃,爷孙两人还挺自在。
姜老头子难得舒舒服服抽着旱烟,时不时伸手摇一摇摇篮,摇篮里的姜锦鱼也乖得很,很少哼哼,大多时候都是呼呼大睡。
她倒是想抱阿爷的大腿,可惜还是个奶娃娃,又不能说话,干脆还是睡觉吧。
赶上姜老头子心情好的时候,也会抱一抱姜锦鱼,但大多时候,爷孙俩还是各顾各的。
几天下来,姜锦鱼不说,毕竟只是吃吃喝喝睡睡,没啥大感觉,姜老头子就不一样了。
姜老太一共给她生了四个孩子,都是抗打抗摔的儿子,他跟村里大多数做爹的一样,只管埋头种地,带娃的活儿都是交给家里媳妇的,偶尔儿子不听话了,就拎起棍子抽一顿,是个实打实的严父。
等孙子辈开始出生后,碍于他平日里冷硬的作风,也没哪个孙子孙女格外亲近他。可以说,小孙女绵绵是第一个亲近他的后辈,下意识的,他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心里还是颇为受用的,对这个白白净净的小孙女,也亲近了几分。
姜锦鱼尚且还不知道,自己这么吃吃喝喝睡睡,就成功刷了阿爷的好感度,成功从一个“没啥存在感的孙女”,变成了“白白净净挺乖的小娃娃”。
姜锦鱼睡得迷迷糊糊,忽然被什么戳了一下脸蛋,她脸嫩,一下子就给戳疼了,扁扁嘴,睁开眼,就看见三个堂姐站在她的摇篮前。
对于这三个堂姐,姜锦鱼还是挺乐意和她们处好关系的,毕竟都是姐妹,大人之间有啥龃龉矛盾的,跟孩子们可没啥大关系。
出于这个心理,姜锦鱼冲堂姐们很友好的笑了笑。
姜锦鱼是个模样很周正的奶娃娃,白白净净的,这一个多月又被何氏喂养得很好,胖乎乎的,笑起来也格外的招人喜欢。
姜家二丫姜雅也跟着笑了,小心翼翼的说,“妹妹真好看。”
她也不过才五岁,与姜锦鱼的兄长姜宣同岁,前后脚出生,但养得极为胆小,说话都跟蚊虫似的,不仔细听都听不清。
听了她的话,一旁的姜大丫姜欢撇撇嘴,甩了甩小辫子,“有啥好看的,二丫,等会儿替我弄头发。”
说话的姜欢九岁,是家里最大的孩子,这个年纪的女孩儿,正是知道爱美爱俏的时候,偏偏姜家条件也就一般,由不得她买首饰,只好翻来覆去编辫子了。
姜欢很快拉着姜雅走了,这两人一走,只剩下三堂姐姜慧了。姜慧跟姜欢是亲姐妹,今年四岁,生得一张圆圆脸,眉毛很淡,不算好看,但也不丑就是了。
姜慧扒着摇篮,整个人凑上来细看,姜锦鱼都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了,不知道这小丫头究竟在看啥。
“丑死了。”看够了的姜慧丢下这么一句,拍拍手跑开了。
姜锦鱼:……我哪里丑了?
乡下人一年到头不过什么节,所以过年便格外的重视。等姜家小厨房里炸过各色素丸子肉丸子,梁上挂着的腌肉也拿下来,用刷子就着热水刷了的时候,村里就开始有人陆陆续续上门来了。
上门不是为了其他,正是冲着姜锦鱼她阿爹姜仲行来的。
自从姜仲行中了童生之后,便担起了替全村人写春联的任务,这一写就是这么些年,从没有哪年落下过。
何氏在一边磨墨,姜仲行提笔落字,正红的纸上缓缓出现几行漂亮的毛笔字,上书,“一家和睦一家福,四季平安四季春”。
得了春联的乡亲连声道谢,带着春联心满意足走了,他身后排满了长队,都是来姜家求春联的。
就这样,姜锦鱼就坐在她阿奶姜老太怀里,看着阿爹给全村人家都写了串联,村民们都一脸感激抱着春联离开,临走前还不忘夸一夸阿爹,简直是赞不绝口。
姜锦鱼看得震惊至极,万万没想到,自家阿爹居然是个这么能收买人心的人,三言两语就将村民们哄得眉开眼笑,还个个都觉得自家的春联是最好的。
这“左右逢源”的性格,不为官简直是可惜了!
到了夜里,姜锦鱼被她阿娘放到小摇床上。
阿爹姜仲行拿着个木铃铛逗她,阿娘就在背后替他按肩膀,有些心疼的说道,“也不必一日都写完的,你这几日不都在家里麽,这么急做什么?”
姜锦鱼知道她娘这是心疼她爹了,也跟着哼哼一声,颇为配合傻爹爹的逗弄,然后就听阿爹说道,“既然要做好事,那就把事给做好了,我若是让村里人明日再来,他们心中必定不悦,心里或许还觉得我看轻了他们。倒不如我辛苦些,一次性将门联都写好了,免得我一番好心,反倒被村里人误会了去。”
听了阿爹的回答,姜锦鱼再一次被她阿爹给狠狠震惊了一把,越发觉得,阿爹兴许读书不是顶厉害的,但若是做了官,还真不会比那些官家子弟差。
姜锦鱼吃吃睡睡,顺便拉着哥哥强行锻炼身体,日子过得飞快,一下子就到了大年三十了。
大年三十夜,一家子早早歇了下来,围着家里的饭桌坐好,连姜锦鱼都被她娘何氏抱在怀里。
桌上的菜比起寻常时候丰盛了许多,姜兴等孩子们吃的满嘴油光,就连最爱俏的姜欢都只顾得埋头吃,唯独姜锦鱼这个连牙都没长一颗的,只能饱饱眼福。
丰盛的年夜饭后,坐在主位上的姜老爷子就开始讲话了,“今年咱老姜家也顺顺利利的,老二家添了个闺女,老四的东家给他涨了月银,家里的田地收成也不错,老大和老三也肯吃苦,跟着我种地出了大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