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慧还不知自己即将倒霉,正满心激动,等着来对质的姜锦鱼。
“奶……”姜锦鱼进来,挨个喊人,喊完了才静静立着。
她并没如何打扮,因为知道今日是姜慧商量定亲的日子,还怕抢了姜慧的风头,特意素雅了些。可气质毕竟在那里,端庄大气,便是一言未发,也让胡夫人看得眼睛一亮。
姜慧捏着帕子,脸上带着恶意的笑容:“四妹妹,这是你的帕子吧?”
姜锦鱼淡淡瞥了一眼她,心里有些想不明白,两人究竟什么时候结了仇,自己常年在外,究竟哪里惹得三姐要这样对付自己?
目光落到那帕子上,姜锦鱼起先没作声,等姜慧露出了快意的神色,才微微摇了摇头,“不是我的。”
“四妹,你承认……”姜慧打好的腹稿说到一半,愣住了,有些慌乱道:“怎么可能不是你的?!这明明就是你的帕子!”
这真不是姜锦鱼的帕子,要说姜慧也是倒霉,一门心思害人,可连做贼都做不好,这帕子是她偷偷跑去二房拿的,拿了之后藏了许久,才被她以定情的名义塞给了胡二郎。
她心思不正,可脑子也不匆忙,若是真的要陷害,拿帕子这种没有太明显特征的物件儿,起不了什么作用,倒不如偷根簪子之类的。
但是,二房有石叔和钱妈妈守着,首饰盒这种贵重物件儿,姜慧连沾手都沾不到,只能拿这帕子做文章。
可就连这帕子,也不是姜锦鱼的,而是她身边丫鬟小桃的。
姜慧大概是觉得,这么好的料子,也只配主子用,全然没想过,这东西可能是个丫鬟的,连角落里那颗水润润的小桃子,也被她忽视了去。
帕子既然不是姜锦鱼的,那姜慧接下来的打算全都落了空,姜家人自是觉得荒唐,可最生气的,莫过于无缘无故倒了霉的胡家人。
姜老太起身对着胡夫人道:“我家教女无方,这亲事便作罢吧,实在对不住了。”
胡夫人也是个体面人,虽生气,可顶多迁怒于大房一家子,对于姜老太,却还是客客气气道:“您不用道歉,也是咱们两家没有缘分。”
孙氏还愣愣坐在那里,被胡夫人不着痕迹瞪了一眼,也没反应过来。
倒是姜老太,虽气姜慧这个没良心的,嘴上却还是对着胡夫人求情:“她姑娘家家不懂事,是我们家大人没教好,还请胡夫人别见怪。”
这话是要胡夫人高抬贵手,别把丑闻外传,可胡夫人哪里受得了这口气,不软不硬道:“这如何说呢,我来提亲,知道的人不少,这事我也无能为力。只是一点,我答应您,肯定不会连累无故之人。”
胡夫人说这话,也是经过脑子的,她虽然一心想给姜慧一个教训看看,可她明白着,她教训姜慧,姜家那位做官的二爷可能会袖手旁观,可真要连累了二房的姑娘的名声,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这杆秤,她心里还是有的。
因而她这么说着,领着胡二郎和大儿媳妇出了门,临走前还不忘冷笑着看了一眼姜慧。
姜慧被看得一缩,回头就见奶冷冽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仿佛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她以往虽然埋怨姜老太偏心,可这样的眼神,还是第一次看到,她缩了一下身子,嗫嚅道:“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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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盛京
“别, 你别喊我,我没有你这样不知羞的孙女。”姜老太冷笑一句, 眼神像刀子一样, “就因为你妹妹没有替你说话,没有帮你劝我,你就要这样害她?我问你,你二叔一家,究竟哪里欠你了?”
“没有……我不是……”姜慧缩着身子,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恰好撞到愣在那里的娘孙氏身上,便拉着孙氏的袖子,哭着道:“娘, 我错了, 我知道错了——”
孙氏愣着看向自己女儿,忽然觉得她有些陌生, 她现在都想不明白, 姜慧这么会用那样的手段, 去陷害侄女。她本能护着姜慧,张嘴想开口。
姜老太只一个眼神,就止住了孙氏想要开口的想法,一拍桌子, 厉声质问:“慧丫头,我知道,你觉得我偏心你四妹妹是吧?我问你,我凭什么不能偏心她?!她打小就知道关心我的身子, 连我咳嗽了一句,都要眼巴巴倒了热水来,你呢?我今儿就告诉你,我就偏心她!”
姜慧有些怔,躲在孙氏身后,拉着她的袖子:“娘——”
到底是自己女儿,孙氏就是被吓坏了,也张了张嘴,道:“娘,她年纪小,犯糊涂了……”
“我教训孙女,有你说话的份么?”姜老太冷冷看过去,“要不是你这个做娘的,不好好教,用得着我费这个劲儿?你再多说一句,我连你一起骂!”
大房那边的姜兴等人也听到了动静,纷纷闻声过来,等听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愣了。
姜兴不敢置信,看着姜慧:“三妹,你真这么做了?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众人都对姜慧的行为感到匪夷所思,就连姜大郎等人,都说不出护着女儿的话了。
姜大郎羞愧至极,压根没脸直视姜仲行的脸了,羞愧低着头:“二弟,是我没教好女儿。”
看到所有人都不不站在自己这一边,姜慧终于崩溃了,大哭道:“你们都护着她!她有什么好的,装腔作势,高高在上,拿些破料子收买人心!”
“三姐。”姜锦鱼从护着她的何氏身后走出来,站在姜慧的面前,神色平静的喊了她一句,“胡二郎是个好人,你会后悔的。”
姜慧有些懵,她脑子里想的念的都是潘衡,怎么会在乎那个面对她脸红的憨厚汉子。只是个地主儿子而已,怎么配得上她?
可她不知道,姜锦鱼这句话,真的成了她一辈子的噩梦。
后来,在她觉得难熬的日子里,每每都会回忆起这句话,悔意、恨意……成了萦绕她半生的噩梦。
可眼下的她,却还只是害怕,害怕二叔二婶为了这事,而惩罚她,甚至把她嫁给身无分文的闲汉。
姜慧被禁足了,是姜老太发的话,这回连一向疼女儿的孙氏,也没有半句多余的话,谨遵着婆婆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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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慧这一禁足,直接禁足到了,姜仲行一家人前往盛京。
姜仲行这边刚走,姜老太就发了话,让姜慧出来。
姜慧战战兢兢出门,起先还不敢往外走,可看姜老太没发话,仿佛是气消了,便慢慢跟孙氏提了,“娘,我想出去走走。”
孙氏一脸欲言又止的神色,看得姜慧心莫名的直直往下坠,“娘,怎么了?奶还生我的气啊?”
“你还是在家里待着吧。”孙氏没说理由,只说了这么一句。
姜慧弄不明白,咬咬牙,出门去了,她先去的寻常都会去的小姐妹家里,一进院子,她喊道:“婶子,我来找舒玉。”
然后便看见一向十分客气的婶子,一下子变了脸色,没好气道:“她不在家,你走吧!”
遭了冷脸的姜慧糊涂了,迷迷糊糊在村子里走,迷糊间走到了村中大树旁,听到在树下闲聊的婶子们说话。
“啧啧,姜家三丫头现在在镇里可有名了,说她那什么……什么嚣张跋扈!人胡家上回不是来定亲麽,亲事没定成,听说带了一肚子气回去?你猜怎么着,人三丫头瞧不上胡家,还指着胡夫人的鼻子骂呢!我看这慧丫头可真是心气高了,也不知她想嫁给什么大户人家……”
“你说的这都是老黄历了,你听说没,隔壁村的那寡妇,她改嫁了!”
“寡妇改嫁咋了?她男人都死了七八年了,要我说啊,是该改嫁,不然这日子咋过?她带着个女儿,婆家娘家人都不管,那哪行?”
……
妇人们还在说着闲话,讨论着隔壁村的那个小寡妇,后面的话,姜慧已经听不进了,她浑身冰冷,站在那里,明明晴空高照,却觉得彻骨生寒。
她往后怎么办?
连寡妇都有人要,可她却连寡妇都比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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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京的春天,阳光明媚,马车从柳树下经过,柔嫩的柳条拍在马车的顶棚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小桃探头出去,望着已经在眼前的盛京高大的城墙,兴冲冲转头道:“姑娘,咱们快进城了!盛京好大啊,连城墙都比蛮县气派。”
“那是自然,盛京乃天子脚下,自然是气派得不得了。”姜锦鱼随口道,透过帘子掀起的一角,望见巍峨的城墙,古朴的墙砖,朱红的鱼鳞瓦,以及城楼上那两个龙飞凤舞的字体“盛京”。
据说,这“盛京”二字,是当今圣上的太傅所写,不过如今这位帝师早都致仕了。
天子脚下,就是守门的侍卫都气势很足,见是官员的马车,不卑不亢上来。
石叔过去,把调任的文书和路引给士兵看,检查无误后,士兵才摆手冲自己人道,“没问题,让进吧。”
等马车走远了,守门的士兵,有个脸嫩的,凑上来笑嘻嘻道,“头儿,又是个当官的啊?”
方才检查文书的那个慢悠悠,打了个哈欠道:“当官的没什么稀奇的,没听说一句话麽,京官不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