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时觉得自己退婚确实是莽撞了,这么一个漂亮又有大批嫁妆的媳妇,确实是别人家求之不得呀。
“这才多少日子没见,真叫我想念坏了, 我这一向忙于学业,没有去看妹妹,妹妹不会怪我吧。”
荣平当即道:“我当然怪你咯,你个撒谎精。”
荣平细看他眉宇发现他额头虽然光润, 财帛宫却有沉沦,明明头角峥嵘,笑眼一弯,眸子附近却有三道不规则纹路。这一年多没见,你可不是在学业上下功夫了而是在女人身上下功夫了,否则怎么会学业运程减差而桃花变多了呢……况且心你若真的惦记着我,一年之中总有机会去看,玄虚观又不阻止人探望。
独孤湛被她一笑晃眼,心道这小妹妹还是这样娇蛮脾气,需得好好哄哄她。
他一揖到地,笑道:“是是是,是我的错,你原谅我则个。”
荣平还是不肯理他,独孤湛又软言好语哄了半天,最后道:“你不是最爱听南戏吗,前段时间我家养的小戏班子学了新曲子,现在已经练习的有模有样了,到我家去玩一玩吧”
平阳侯道:“你这一走一年多,国公府时常惦记,你是该去看看,刚好我给老太太准备了年下的节礼,你亲自带过去吧。”
于是荣平奉命前往。
因为宫里的贵妃独孤娘娘喜欢听戏,所以国公府的戏班子就是为她准备的,时不时就进宫伺候,技艺自然妙绝。荣平随手一抽,抽了支《琵琶记》,孙夫人看了看也没说什么,就叫人扮起来。
她捧着茶杯吹开浮叶,状若不经意的问道:“我记得前几次侯府派来送贺仪的不是这个人,怎么这次换了。”
“那个管家得急病死了。”
孙夫人有些意外:“怎么忽然就死了?”
荣平还未回答,独孤湛先笑了:“娘亲,自来只有下人关心主子的,哪有主子关心下人的,平妹妹生来只肯享福的,哪里操这份心。”
孙夫人笑了:“那倒也是。”
《琵琶记》的戏文颇为通俗,蔡伯楷贫寒出身,一朝发达就忘了原配妻子赵贞娘,不仅不认她还另娶高官之女。故事虽然老套,但小戏子倾情演绎看得荣平眼眶红红,眼泪一把把。
孙夫人嘴角笑了笑:“真是小孩子,至于嘛。”
“至于,特别至于!姓蔡的真不是玩意儿,赵贞娘真可怜。”荣平义愤填膺。
孙夫人嗤笑:“这也是命数,有些人,就没那享福的命。”
戏台上管弦呕哑,荣平却有着些心思不定,她看孙夫人的眉宇,发现她山根中间却有一道痕,她保养极好,瞧不甚明显,但一笑却很分明。这纹乃二嫁之相,而且夫妻宫凹陷,是凶煞之兆啊。
荣平不由得担忧起舅舅的安危来。
一曲终了,孙夫人又安排了饭菜,荣平却无心用膳,坚持要走,孙夫人强不过,只得派人送她回去。
“今天的小戏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又把那曲子放进去。”
下人跪在地上磕头:“小的原跟他们说过国公府不喜欢这个,可不知为何他们又……”
“好了好了”孙夫人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再有下次,直接打死。”
她伸出腿来让小丫头锤着,过了一会儿又问:“我让你烧的纸钱还烧着吗?”
“烧着,逢年过节,一次不落。”
孙夫人这才惬意的闭上眼睛。
——
荣平回到侯府问父亲舅舅在做什么,一问得知舅舅在兵部任职,最近无战事,日子挺安逸。这也对不上啊……荣平又一想那纹路的远近浅深,立即问道:“爹爹,我这舅母是不是再婚啊?”
平阳侯正喝酒,措不及防被呛了一下。“你这孩子,乱说什么。你舅母也没有再嫁,她是早年有过婚约,后来未婚夫死了,就嫁了你舅舅。这事过去二十年了,你舅母忌讳,从来不许人讲,你也不要再提。”
“哦,那未婚夫怎么死的?”
“谁知道……啧,让你别乱问,你看你上个山,变得神神叨叨的。”
荣平只好作罢。
等到了春闱的日子,众多举子进龙门,荣平跟几个小姐妹挤在一起看热闹。
独孤湛穿着一新,踌躇满志,看到街边算命的便去讨个彩头。哗啦一串钱丢出去,独孤湛摇了摇扇子:“来给小爷我看看。”
那算命的摸摸鼠须对他一通打量,当即笑道:“大喜,相公大喜啊。”
“呦?我何喜之有。”
“您看看您,天庭饱满,官禄丰隆,宝相光润,这明显是大富大贵之相。再看看这里,纵骨耸起,和鼻骨相连,通过山根,直达印堂,一气呵成,隆线圆润,延至颅顶,这叫什么?这叫伏犀贯顶啊!主事业有成,春风得意!”
独孤湛哈哈大笑:“说得好,说得好!”
这一笑引起了楼上姑娘们的注意,一个小姐妹悄悄碰碰荣平:“你看,你的未婚夫,长得可真俊俏。”
荣平盯着独孤湛半晌没做声,过了一会儿却咚咚跑下楼去,直接来到他面前。“这次科举你不能去。”
刚要打招呼的独孤湛笑脸立即凝固了:“表妹,我现在是要做正事的,你可不要瞎胡闹。”
荣平忙道:“我不是乱说的,我是看你有黑赤之气缠于岳渎,此为珠玉陷于泥中之相,主身陷牢狱,恐有性命之险。”
虽然她噩梦惊醒后,便与独孤湛有了距离,可两人毕竟一起玩大,他也从未对自己不好过,荣平看到这样的征兆还是忍不住提醒他。
正是满腔激情的独孤湛闻言大为不悦:“你即便不祝福我考运昌隆,也没必要咒我吧。我不做亏心事,不犯考场纪律,怎么就有牢狱之灾了?”
“表哥,我骗你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你信我嘛。”
独孤湛看荣平有点急了,想起母亲交代的,不能惹怒她,忙道:“好了平平,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是没关系啊,你放心,我一定会谨慎行事,金榜题名的。”
“对对对,公子你命格里带着文曲星,注定蟾宫折桂啊。”
荣平又急又气,干脆扭头问算命先生:“天轮一二初年运,三四周流至天城。天廓垂珠五六七,□□天轮之上停……”
“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这是《麻衣神相》,你根本不会看相却在这里骗人钱财!我劝你有多远滚多远,不然我砸了你招牌!”
清理了算命的忽悠,荣平这才耐心的跟独孤湛解释:“真正的相面术是非常讲究的,一个人不同年纪的运道灾福也会体现在不同的部位,一岁至两岁的行运好坏决定于耳朵上方的天轮部,表哥你耳上一点有颗凶痣,主病灾,乃是你照应你幼时得的天花。气色皆佳,则行运得时,百事顺利,值岁部位若有缺破,表明相主近期会有灾厄,所以听我一言,否则极有可能大祸临头。”
独孤湛听了也自心惊,但想想读书多日不能白费,都到考场外了,不进去实在不甘心。再念及母亲说的,考不中,就把紫烟打发出去,他顿时狐疑起来,荣平是不是听说了什么,所以故意来阻止他参加科考的。
唉,这妹妹啥都好,就是不容人。
他匆忙抹了把脸,“妹妹,我知道你担心我,但你安心在家等我好消息就是。”
说罢急匆匆进入龙门。
荣平站在原地看了半晌,无奈叹息,良言难劝找死鬼。
科举考试一考就是三天,初春时候,乍暖还寒,冷风料峭。坐在号子里,冻的手脚冰凉,还要答题,着实苦也,但有家里美娇娘激励着,独孤湛还是尽心尽力的考了下来。
等到时间终焉,试卷糊了名儿缴上去,独孤湛终于松了口气,自觉发挥不错,然而他才刚把东西收起来,人还没动,就见一队官兵咆哮着冲进来拿人。
想到荣平断言的他,不自觉心一慌腿一软,啪叽一下跌在地上。
第88章 表小姐5
孙夫人派去迎接的人左等右等不见少爷出来, 一打听才知道出了科场舞弊大案, 圣上雷霆震怒,将涉事科场所有考生全部捉拿拷问。
孙夫人一听, 脸色先白了一半儿, 她赶紧派人去打听公案进展, 又求人疏通去探望自己儿子。结果走到监牢一看,当场就哭出了声, 独孤湛蓬头垢面蜷缩于牢房蒲草团上, 焦躁不安,惶惶怵怵, 宛若被野猫盯上的小老鼠。
孙夫人是父亲意外发迹, 得了锦乡伯的爵位,自己跟着沾光成了名媛贵女, 小时候也是吃过苦的, 于是得了独孤湛这儿子后,百倍疼惜, 跟天上掉下一条龙似的,养尊处优,出车入轿,从未受过半点委屈。眼见得, 儿子这才在监牢里过了一夜,就已经没个正形了,心疼的恨不得砍断栏杆抱住他,当下就眼巴巴得望着, 儿一声肉一声哭起来。
独孤湛见到母亲,也见到了救星,他扶着栏杆跪在地上:“我悔不该不听表妹的话呀。”孙夫人一听,哭声立即止住了,我千方百计打通关节来看你,结果你第一句话先提荣平?这还没娶媳妇呢,就忘了娘了。
“娘,我是冤枉的,我自幼聪慧诗词歌赋哪样来不得?干嘛去抄别人的。”
“娘当然知道你是好孩子,哎,也是你外公去世了,不然谁敢动你?你放心,你父亲已经在找人打听了,很快就能把你放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