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后来,尾音里已带了哭腔。在场人有不少听着听着就红了眼圈。
“陆姑娘真可怜,怎么偏得罪了荣平。”
“荣平公主跋扈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看陆姑娘刚才给她行礼,她都爱搭不理的。”
“何止啊,她分明就是故意刁难陆姑娘,刁难完了还要报复。”
……
荣平发现自己听力挺好的,在场的窃窃私语她都听见了。陆萱的清醒瞬间改变了局势,再也没有人想着查清真相,或者弄清原委,这病弱少女的话仿佛一阵妖风吹过,明明白白爸荣平安排在了反派的位置上。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做点什么,于是拍了拍手,为这场盛大表演送上掌声。
“荣平公主,你这是什么意思?”陆渊俊脸气的彤红。“本侯不理你,就对我妹妹下手想引起我的注意?我告诉你,你死了这条心!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喜欢你这种蛇蝎心肠的毒妇的!”
荣平叹了口气:“看来本宫有必要给你涨涨知识。”她轻轻伸出一根白皙的指头,这个姿势陆渊非常熟悉,当天在朝堂上,她就是这样表现的,一根指头竖起,便仿佛有千军万马出动。
“首先,本公主并不喜欢你,只是想睡你,但现在的你看上去…并不足以引起本公主的兴致。”
“你……”
“其次,本公主乃当朝一品,尊荣无双,你妹妹陆大小姐再怎么被你宝贝,在我跟前,也是一介素人。如果我要让她下水,那根本不需要背后下手,而是这样。”荣平伸出手来轻轻一拍。立即有几个健壮的仆妇推开人群走了过来。
陆渊情知不好,却来不及阻拦,眼睁睁的看着妹妹被拖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噗通一声,再次掉进了水里。
是被扔下去的。所以水花渐的很高。
众人都惊呆了,甚至忘记了尖叫。陆渊也懵头了,甚至忘记了发火。
荣平无所谓的摊手:我是毒妇嘛,品阶很高的那种。
陆萱傻眼了,事出突然,她根本无法反应过来,方才被仆妇按着根本挣扎不动,待到好不容易能动,求生的本能胜过一切,高喊着哥哥,梨花带雨惊慌失措的向岸边泅渡。
众人讶然:原来你会游泳的哦。
第4章 公主(4)
一场宴会热热闹闹开场,稀里哗啦结束。陆萱软在红罗锦帐内,又是发烧又是腹泻,病容憔悴好不可怜。“酸枣,你个废物!我要你做什么吃的,推个人都推不动!”
她的谋划简单而又刻毒,思路也很直接,水池边人又多又密集,谁都不防备,直接推荣平下水,凑的巧,她就淹死了,即便淹不死,那也得在床上躺半个月。
谁知道现在躺床上的,变成了自己。
她又是头疼,又是流鼻涕,狼狈不堪,再想想当日荣平趾高气扬的模样,更是恨怒交加,拔下头上的金簪就扎丫鬟的手:“留着它有什么用,废了了事。”
丫鬟吓得不停磕头求饶。她当天真的下手推人了,但没想到荣平公主反应那么快,竟然稳住了。结果荣平没掉到水里,自家小姐反而被人挤水里去了……
至于是不是荣平的宽袍大袖把鹅毛似的陆小姐挥进了水里,那根本不重要,反正大家都因为她才凑在一起,反正陆侯爷看见了——原本这黑锅荣平背定了,谁知道她那么不按套路出牌。
“咳咳,咳咳”陆萱气得扑在枕头上娇弱不胜的咳嗽。
她做了这么大场戏,受了这么大罪,结果荣平什么亏都没吃,自己反而丢了大脸。
雕花木门嘎吱一声推开,陆渊昂首阔步走了进来。他们之间似乎不存在兄妹避忌的说法,陆渊直入陆萱卧室,畅通无阻。陆渊在她床边坐下,伸手试了试她的温度。“怎么还在发烧?是不是没有好好吃药?”
“哎呀,你冤枉我,我明明每碗药都有喝完。”
陆萱的模样娇弱而又委屈,陆渊轻轻摸着她的脸:“那就是大夫不顶事,开不出好方子。现在的太医院还是王太医手段高,来人,去请他过来。”
下人立即去办。陆渊把妹妹揽进自己怀里,柔声安抚:“你自幼身子骨弱,这次又落水又受惊悸,得好好休养。”
陆萱点头应是,乖巧无比。
陆渊看着两个丫鬟,眼里闪过一抹厉色。“愚蠢的东西,保护小姐保护不好,照顾小姐也照顾不好。”
竟然让小姐这个大活人掉水里,要你们这些贴身丫鬟做什么吃的?他当即下令把人堵了嘴送到庄子上去,过些时日,随便找个小厮配了。
丫头吓得连连求饶,陆萱求了两句情便罢了——她正怕哥哥细问,这俩丫头嘴不严呢。这俩笨丫头不要就不要了,反正不愁没好的给她使唤。
陆萱病容憔悴,发丝散落在肩头上,杏眼如水,黛眉含春,瞅着人的时候,仿佛藏着说不尽的柔情。“我是怕荣平再找哥哥麻烦,想着我为了哥哥,受些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只是没想到她竟然这般恶毒,想要直接淹死我。”
陆渊心里微动,想起当日落水场景,忽然觉得后怕——幸而是他,若是换个别的男人救了陆萱,那有了肌肤之亲,萱儿岂不是要嫁给他?
这个念头瞬间让陆渊浑身血流加速,不可以!妹妹绝对不可以嫁给别人,这普天下有哪个男人配得上她,又有哪个男人能保证让她不受一点委屈?
陆渊炽热的眼神让陆萱心脏噗通噗通乱跳,她微垂了头,掩藏下激动和羞意。
“以后记着跟荣平保持距离,荣平这种人不是你能招惹的。”
陆萱乖乖点头应是,但搅动衣带的手指却出卖了她的内心。怎么哥哥的语气里有些赞叹?这话是在说自己不如荣平吗?那不过是个仗着弟弟是皇帝,就乱来胡搞的寡妇罢了,凭什么被哥哥另眼相看?她娇媚的面容上闪过一丝不甘和愤恨。
“这才对嘛。”陆渊抚摸着陆萱的头发:“你是我的妹妹,她可不敢真的对你怎样。往日她在我这里,有三分体面,那都是我给他面子。”
过了两炷香的功夫,那方才被派去请大夫的小厮回来了,躲在葡萄紫窗帘后探头探脑。陆渊见状,脸色一黑:“你做什么呢?快进来大夫呢?”
小厮赶忙跪下,硬着头皮道:“小人赶过去的时候,王太医已经被人接走了,那荣平公主下手快了一步。”
陆渊闻言霍然站:“废物!难道你没有报我的名号?”
他平远候陆渊在京城的名望谁人不知,但凡报出名字,对方总要礼让三分。
小厮战战兢兢看他一眼:“报是报了,□□平公主的人说‘什么陆侯爷,我们不认得。当初给你三分体面,那是公主觉得你有几分姿色,给你面子。现在公主已瞧不上你,那你在公主府面前就什么都不是,还让你?让个屁!’”
“大胆!”眼瞧着陆渊脸色越来越差,陆萱已尖叫着把枕头扔了过去:“满嘴里胡说些什么?!”
小厮委委屈屈:我没有胡说,都是实话来着。
陆渊气得胸膛一鼓一鼓,才刚在妹妹面前放了狠话,结果对方反手就打了回来,还打的又狠又重。“荣平……”陆渊恶狠狠的吐出这两个字,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我原本还想跟你和睦相处,你这是非要跟我翻脸吗?
陆萱的气性不比陆渊小,这个荣平竟然敢不给哥哥面子,真是不可理喻。这京城中还有比她哥哥更优秀的男儿吗?得罪了哥哥,怕是她家的江山都保不住!
“荣平这个小贱人!”
因为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王太医的治疗,陆萱硬是病了一个月才出门,她在城东有所清雅的竹园,节气好的时候,便会跟小姐妹们弹琴画画取乐,
“陆妹妹这园子花草葳蕤,莺飞蝶舞,真是人间仙境。”
“这是我哥哥为我修的,说我身体不好,需要舒适的环境修养。”
“陆侯爷对陆姑娘的事最上心了。”
旁边一个姑娘听到了,要显摆自己见识多,便道“这真要说起来,满京城的园子都比不上荣平公主的,我曾经去过一次,那假山石头都是从太湖运过来的……”
其他人给她使眼色已来不及,陆萱脸上无事,笔下的画却落了个大墨团。
陆萱败兴而归,坐着马车摇摇晃晃往平原侯府回,半路上透过马车帘子往外看,敕造荣平公主府坐落在京城最繁华的东城区,斗角飞檐,雕梁画栋,红墙翠瓦压住了大条街,驾着马车从这头走到那头也得要一袋烟的功夫。
她不由得攥紧了拳头,微微咬唇:这个女人觊觎我哥哥的时候就小意讨好,见我哥哥不为所动就跟我哥哥过不去,不支持他的政见,说白了还是想逼我哥哥娶她。
正想着,马车忽然剧烈的晃动了一下,陆萱措不及防,头差点磕在车板上。丫鬟红枣一把掀开帘子骂道:“车把式,你干什么吃的?”
“是个老头子忽然晕倒在路上了。”
陆萱闻言探头一看,马车前倒着一个衣衫不周身形干瘦的老者,她看看这个老人,又看看荣平华丽的大宅,忽然悲悯的吟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小姐您这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