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学生站起来质问道。
在场的面色皆是一凝,还真的有人敢起身质疑先生的判断呀。
“我们并没有说它好啊,只是勉强过关罢了。”讲经先生抬眸凝视着那学生,毫不生气的解释道。
他眼神里尽是安抚,希望这书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要鸡蛋里挑骨头。
“可姜云及是书院学生中看得见的天赋异禀,为何今日却拿出如此画作,难道平日里显露的都是假象吗?若是不给个说法,岂不是难以服众?”那书生依旧不依不饶。
还未等云及开口,管尚轩站起来说道:“当然不是假象,只是有人……”
“轩哥!”云及高喊一声,阻止了他。
管尚轩看着云及,眸光里全是不解。
“怎么,是有见不得人的事情说不出来吗?”谢方恒不痛不痒的说道。
陆饮卓差点就冲进来了,但是在看到云及那一刻,他的脚仿似灌了铅,抬也抬不起来。
他们一定是知道了,却依旧维护我……
陆饮卓在那一刻恨不得将谢方恒碎尸万段。
大错已成,纵有万张利嘴也说不清楚了。
“我就是不善于绘画呀。”云及怂了怂肩膀,毫不在乎的说道:“我与轩哥都未曾学过画,能够描绘轮廓已经很不容易了,毕竟天才也不是全能的,我在你们口中天赋异禀,不代表我画画的技能就能是天生的吧?你说是不是,谢师兄?”
云及仔细回想,他和管尚轩确实都没有在书院展露过绘画技能,如此也能混过去。只要他不承认,谁敢欲加之罪。
管尚轩领会到云及的意思,拿了竹筒走上去,打开自己的画纸。上面是和云及同样的法子画的,只是在技巧上稍微拙劣了些,能够让人看出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我们的确没学过画,之前不也有人和我们一样吗?只是我们的采用的技法不同罢了。”
管尚轩说着将画纸摆放到老师面前,等待着上头三位的评价。
安默喜看了看之后说道:“这诗画皆随心而起,不论画成何样,诗抒何情,都不应该定事定论,所以你们反对的,又是从哪种角度出发的呢?”
此话一出,便封住了底下书生的嘴巴。讲经先生示意两人回去,私下再议。
接下来是其它学生的展示。
一直到最后。
“第一百九十九位,陆饮卓。”
究竟还是逃不过,他必须走上前去,面对众人的目光,不知情的为多数,痛的是他的心。
在背后笑的,是逼迫他的卑鄙者。
“这是学生的画作。”陆饮卓半低着头,从竹筒里拿出画纸,展示给众人看。
底下一片静默。
怎么回事?
陆饮卓朝画纸一看,上面竟然什么也没有。
本来就内心紧张的他现在背脊发凉,他瞪大了眼睛盯着谢方恒一团,只见谢方恒面上带着笑,看着他在众人的目光底下出丑。
好狠毒的计划。
让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果真是一石二鸟的好计划。
“好好享受。”谢方恒笑着给陆饮卓传了个口型。
伏广德眼底流过一抹暗流。
“陆师兄有难,替他解围。”云及一边站起来一边小声地对管尚轩说道。
管尚轩一把拉住云及的手腕儿道:“如果是他偷拿了我们的……”
“那他一定有苦衷。”云及拉起管尚轩奔出大门,留下黄竹予等面面相觑。
“为什么要帮他?”管尚轩从云及手下挣脱开,很是不高兴的问道。
云及抬眸,对上管尚轩的脸,“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所有人都是无辜的。”云及拿出怀里的纸和笔,在四角亭子的石桌上铺开。
他见管尚轩木然的站着,出声儿道:“赶紧磨墨啊!”
“……你啊!”
管尚轩心不甘情不愿的从一旁的小池子里舀了一碰水,找了个破瓦片做砚台,将怀中包裹的小块儿墨打湿研磨。
这是他们为了以防万一带在身上的。
来不及了,只能随便画。于是云及画了一座山,山上长着一棵树。随后两笔勾勒出江河。再在河面上勾出一叶小舟,在舟上点了点,便成了人的形状。
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写了一首平日里作的还算不错的小诗,署了陆饮卓的名字。
“快扇风,早些干了拿进去。”
两人在外面忙碌,里边的却是一片声讨。
“老师,上次姜云及和管尚轩好歹还有东西拿得出来,这陆饮卓交一张白纸,这恐怕就不能轻饶了吧!”
“是啊,是啊,这公然违抗书院的规定,一定要按院规严惩不贷。”
陆饮卓看着底下的同窗们一个接着一个起哄,恨不得立刻将他逐出院去,心中的火光一点一点的熄灭。
他做错了什么,竟然让他们如此痛恨?
“安静!”安默喜揉了揉耳朵,这么明显的针对,当他们这些眼睛都瞎了吗?
第210章 一石二鸟
痛恨又如何?总有一天他会将耻辱还回去,全部!
陆饮卓双眼泛红,他转过身去,抱手道:“老师,请相信我,我是完成了的,并非一张白纸,可能是昨日装进去的时候拿错了!”
“忘记带了?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忘记,你一定是在说谎。”驳斥陆饮卓的就是方才谢方恒身后那个人。
这下子,意味就越发的明显了。
“他确实忘记带了,我们是在一块写的,我可以证明他是做了的。”云及拿着一张画纸走进来,他身后跟着管尚轩。
云及将画纸放到陆饮卓手上,轻轻的拍了拍他的手背,然后转身对众人说道:“陆师兄昨日走的匆忙,竟然将书桌上的白纸放进了竹筒,也幸亏今日我们发现了,急忙回去取来。”
陆饮卓呆呆地展开画纸,盯着上面的江水远山,那一刻竟呆愣了。
“师兄,和大家解释一下你这画得,写得吧。”云及笑道。
他眼角滑出一滴泪。
以后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这诗写的就是图中之景,‘远山立斜阳,孤舟寄远扬,由来一樽酒,还酹与周郎’,不过是有感而发,抒写心中之情罢了。”陆饮卓说完将手中的画纸铺开到讲经先生面前。
远处的人看不清上面的墨迹是新的,安默喜与樗夫子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讲经先生看了一眼旁边的云及,又快速的收回眸光。
今天这三人都不正常,下来一定要严加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直未出声的樗夫子在这个时候开口说道:“今日的考核到此结束,大家都用心准备了的,回去吧,沐休半月,回家过个好年。”
都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就算再不服气也只能忍着。
“躲过一劫,算他们走运。”谢方恒狠道。
魏程峰肥胖的身子一颤一颤的走出门外,对谢方恒翻了个白眼,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废物!”
“你……”谢方恒作势就要上前理论,被伏广德拉着,“别和他起冲突,他是魏家的人。”
谢方恒冷哼了一声,道:“那又如何?这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迟早要被别人杀了。”
“那也不能死在你手上。”
学舍里还剩下讲经先生、安默喜以及云及三人。
“你们今日为何这样?”讲经先生是个六十多岁的老者,人虽老,却不糊涂。
“今早,我们发现昨日写好的诗画不见了,所以今天的全是因为来不及而搪塞的,请先生宽恕我们。”
管尚轩抢在云及开口说话之前说道。
他怕云及一开口就将此事掩藏过去了,然后他们就活该吃个哑巴亏。什么都能忍,唯独这件事不行。
“竟有此事?岂有此理。”讲经先生气愤的说道。
本来这几人的水平就不该是现在看到的这样。
如此说来,书院之不良风气依然存在,只是在暗地里进行。
这毒瘤不拔,恶气便不除。
安默喜心中迅速扫过今日考核时的刺头,似乎都在一团。
这就有意思了。
“云及,这是真的?”讲经先生又问云及,管尚轩他教的时间不长。
相比之下,云及的话更有可信度,至于陆饮卓则在之外,另当别论了。
“是真的,还请先生不要声张,我们暗中解决吧,现在已经有眉目了。”云及诚恳的说道。
“哦?”讲经先生颇为惊讶。
陆饮卓站在一旁,脑袋垂得越来越低。师弟们此时还帮他,要是出了这个门……出了这个门,他们就不再是以前那样的朋友了。
“放心吧先生,分寸我们懂得的。”管尚轩抱手道。
“那好,既然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们也就不管了。”讲经先生深深地看了一眼陆饮卓。
这件事之后,云及这孩子大概可以看清楚很多人的真面目。
“多谢先生。”三人一起说道。
安默喜道:“你们可在书院逗留三日,之后便必须离开了,不然赶不及回家过年。”
“是,会长。”
从学舍出来,夜间下的雪已经全部消散殆尽。书院在这半山腰上,天冷之后,总是要下点小雪。若是遇到寒风迸发之年,还能大雪笼罩整个书院,届时银装素裹,万物净白。
“师兄,你可有事与我们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