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邵云说着又从口中吐出鲜血,“杀你族亲是因他们犯了死罪,不可不杀。”
柳梓月双眼通红,迸发出浓烈的恨意,“那我父亲又有何错,为何连他一起杀?”
宋邵云一时接不上话,这天下得之不易,他要坐稳这位置就必须永绝后患,各个党羽间关系密切,他只得株连九族才能将其一并铲除。
宁可错杀一万也绝不能放过一个。
柳梓月看他的双眼溢满了无奈,内心没有丝毫拨动,她挪动身子靠过去,拔掉插在发髻上的簪子,对着他脖颈间刺去。
宋邵云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一时间竟忘了反抗,柳梓月攥紧簪子用尽全力扎进去,等没入后便狠狠拔出,顿时鲜血四溅,如同泉涌。
她看着宋邵云倒在一旁,瞪着双眼看她,温热的血泪从眼中汩汩流出,着实瘆人。
柳梓月吐气缓慢,脱力地躺下去,笑问:“皇上可知道这簪子是谁送我的?”
宋邵云张了张口,没说出话。
柳梓月笑的疯狂,连眼角都浸湿了,嘴角的鲜血不停地往下流,“他送我的。”
宋邵云伸了伸手,似是想要抓住什么。
柳梓月轻笑,“皇上可是不甘心?”
殿外的禁卫军朝着这处涌动,柳梓月听见外面的动静,撑起羸弱的身子,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皇上以为这就够了?你该被千刀万剐,万人唾骂,死后入地狱,生生世世不得轮回。”
柳梓月说完终是撑不住了,她合上眼,握着簪子的手垂下去。
可她心满意足地笑了,她总算亲手替他报了仇。
应是过了许久,她听见有人哭喊,叫嚷着皇上,身边围了很多人,哭哭啼啼的惹她头疼。
她迷糊间睡了过去,在梦中恍惚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他手提着剑,从无尽的黑暗里走出来,刺目的鲜血顺着剑鞘往下流,染红了整个大殿。
他踏着遍地鲜血,一步步朝她走来。
.
暮春时节,廊下开满了层层叠叠的海棠花,窗外飞进一只幼虫撞到窗框上,仰倒在地翻不过身。
它扑腾着几条腿挣扎,顽强得很。
柳梓月适时睁眼,她撑着脑袋,看着眼前的景象有些恍神。
幼虫扇着翅膀在她指尖边扑腾,过了好一会儿,总算翻过身从窗缝中飞了出去。
柳梓月思绪涣散,顺着幼虫飞出的动作往窗外看,如锦缎般的海棠花入眼,她闭目,再睁开,熟悉的清香犹存。
她抬手举到眼前,夺目的金丝从指间细缝中穿过,直照在脸上,切切实实感受到了暖意,让她不禁有些愣神。
她没死?
柳梓月挪到铜镜边坐着,镜中的女子肌肤娇嫩,容色因金光照耀显得异常夺目,带着少女独有的明媚烂漫。
柳梓月心中似有惊涛骇浪,她抬手小心翼翼的触碰自己的脸颊,全身隐隐发颤。
她扬起下颚,原本在脸颊右侧的痕迹消失了,变得柔滑娇嫩,这是容貌没毁前的她。
她回来了,回到了未出阁时的家,她阿爹阿娘都在的地方。
“姑娘,桂花糕买回来了。”
清脆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柳梓月僵住,满腔的委屈顷刻迸发,眼眶噙满了泪。
她转过身,看见那张熟悉的脸,眼泪唰的夺眶而出。
红菱脸上还扬着明朗的笑容,看见眼前的景象有些不知所措。
柳梓月盯着她,轻唤了一声,“红菱。”
红菱连忙将手里的糕点放下,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柳梓月摇摇头,抹去眼中的泪,“你过来。”
红菱一时摸不着头脑,听从的走了过去,她记得自己出去时姑娘还欢欢喜喜的,叫她快些回来,怎么这一会儿功夫,倒是哭了?
柳梓月让她转了个圈,上上下下打量着,生怕漏掉哪里。
记得她初嫁给宋邵云时,这丫头总是替她不平,她被折磨挨罚,也全是红菱替她挡下,这样忠心的丫头最终却葬送在王府里,她实在不甘心。
此刻红菱正安安稳稳的站在自己眼前,她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幸好,幸好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她万不可再重蹈覆辙,白白让身边的人因她而死。
红菱瞧着自家姑娘有些怪异,说不上来,总觉得和以前不大一样。
她朝自己笑,像是透过她在看着另外一个人。
红菱被这样的眼神看得不自在,自家姑娘是个跳脱的性子,平日面上总是带着笑,张扬而又明媚。只是现在看去,姑娘脸上虽是挂着笑,却不达眼底,带着让人胆颤的凉意。
柳梓月凝神,试图让自己不被恨意吞噬。
这辈子她还没同宋邵云相识,也不曾为那样的人迷了心,她报了仇,此生只想离他远远的,永生不见。
柳梓月想着,慌忙从妆匣中拿出块月牙形的玉佩,声音冷硬,“红菱,将这玉佩拿到树下埋起来。”
都给我死!冲鸭!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橘子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红菱望着匣中闪着莹光的玉佩,心中甚是惋惜,忍不住问了一句:“姑娘,这玉佩好好的为何要埋了?”
柳梓月翻动妆匣的手一顿,眸光从玉佩上掠过,吐出一个字,“脏。”
得到这样的回答,红菱还以为自己看漏了什么,她擦眼凑近了些,只瞧见匣子里的白玉晶莹剔透,隐隐间好似有浮光游动。
明明是块好玉,怎么会脏?
“奴婢以为……”
红菱眼神一转,瞧见自家姑娘面色难看,连忙了止住话端,“奴婢这就去埋了。”
柳梓月从玉佩上移开眼,嫌恶道:“埋得远些。”
红菱心里犯嘀咕,手上这块色泽颇好的软玉先前她还见姑娘带过,其余的配饰她总是随意乱扔,唯独这块玉被姑娘独自装在妆匣里,像是什么珍贵的物件,这一时要埋了,她着实摸不透姑娘的心思。
红菱收敛了想法,屈膝道:“那奴婢先告退了。”
柳梓月微微颔首,拿起红菱替她买来的桂花糕吃。
掐算日子,离宋邵云找到府上还有些时日,此事不必急,何况上一世他是在休了她后才知晓的,可她见了玉佩心烦,那东西像是时时刻刻提醒她上一世的惨烈,她害怕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叫人心里发慌。
她眯着眼,看着窗外娇艳欲滴的海棠花出神,直到暖意的微风拂面,她才彻底意识到自己是真的活过来了。
柳梓月从恍惚中回神,想起方才忘记问红菱现下是何时日了,也不知娘亲是否还活着。
上一世娘亲生她姊妹二人几近难产,虽说后来被大夫救了回来,但身子却是伤了,一直温病不断,家中没能添上男丁,祖母便处处刁难娘亲,是爹爹狠下心来带着她们娘儿三离开,远走他乡自立门户。
后来娘亲身子骨好了些,竟又怀了一胎,生了个男娃,不过成日汤药浇灌,这孩子一出生便是个病秧子。
娘亲每月都去庙里供奉,祈福家人安康,却因一次下山时遭山贼埋伏,命丧黄泉了。
娘亲死后,父亲并没有续弦,像是遵守着对娘亲的承诺,不似另外两个入仕为官的叔父一般,他洁身自好,从没有沾染其他女子。
在那后不过一月,她那病弱的弟弟也随着娘亲去了,父亲苍老了一半。
思此,柳梓月顾不得其他,提起襦裙便往外跑。
院中的丫鬟早就习惯了二姑娘这样,她总是风风火火的,不及大姑娘娴静,这刚被禁足就这样,恐怕老爷回来又要教训她了。
柳梓月四处寻了一圈都没找到娘亲,见红菱抱着匣子走过来,拉住她问:“我娘呢?”
红菱被突然蹿出的人影吓着了,待看清来人后才舒了口气,无奈道:“姑娘可是糊涂了,今早夫人领大姑娘去庙里上香了,临走时夫人还来同姑娘说话,怎么这一会儿功夫就忘了?”
柳梓月心道不妙,上一世她就是因犯错被禁足没能和娘一起去庙里上香,阿娘临走前还在教训她,说她没个闺中小姐的模样,她赌气与娘亲吵了几句,将人气走了,谁曾想,那竟然是最后一面。
她记得那日的雨下的极大,似有气吞河山的架势。
姐姐匆忙回府,全身上下湿透了,还未出声便晕了过去,从那之后便病了,本就孱弱的身子彻底垮了,成天靠着汤药吊着。
姐姐整日以泪洗面,一病不起,家中原本祥乐的气氛荡然无存。
至此她收敛了恣意妄为的性子,乖顺的在家中做个闺阁小姐。
柳梓月想着不能干等下去,急忙迈开步子往府门口走。
红菱抱着木匣跟在后面追喊:“姑娘这是要去哪?老爷吩咐过这几日姑娘不能出府,要在家中温书。”
柳梓月止住脚,秀眉轻蹙,吩咐道:“带上府上的家丁护院同我一起上山。”
红菱疑惑,不明白姑娘到底想做什么,只是看她面色惨白,像是很慌张。
“姑娘上山做什么?”
柳梓月不同她过多解释,推开红菱往外走,若是去晚了娘就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