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那么快就找到这里了。”桑卿卿小声道。
“你先到屏风后面躲一下。”逸轻寒冷静地吩咐道,走到门前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不是巡逻兵,而是师青寐。
“刚刚我们教内闯进了刺客,你有没有事?”师青寐站在外面,眼中写满了关心。
“没事。”逸轻寒堵在门口,拒客之意颇为明显,可惜师青寐领悟不到。
“那就好。”师青寐轻轻拨开逸轻寒,随手一关门:“我在这儿待会儿,万一有刺客闯入,我可以保护你。”
“就你,手无缚鸡之力。”逸轻寒听笑了,“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打不过我可以喊呀,我一喊那些侍卫来得贼快。”师青寐上前一步,抱住逸轻寒在他怀里轻轻蹭了蹭。
桑卿卿在屏风后冷汗直流,万一师青寐看见了她,喊人过来,自己非但救不出凌朔,可能连性命也要搭在这里了。
逸轻寒轻轻推开师青寐,起身点燃了桌案上的烛台,师青寐顺着坐到了桌子的另一边,闻到了一股淡香:“竟然是栀子花的味道,好香啊。”
逸轻寒没有回应她,拎起一旁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师青寐的手撑在脸上,眼皮渐渐开始打架,不一会儿便倒在了桌上。
桑卿卿从屏风后走出来,看见师青寐睡得香甜的模样,一想到她是怎么对凌朔的,心里便忿忿不平,伸手掐了师青寐一把。
师青寐吃痛,有些委屈地皱皱眉头。
桑卿卿还想再教训一下她,被逸轻寒伸手制止,澄澈的眼里似乎有些冰冷:“够了,别太欺负她了。”
桑卿卿看着这样的逸轻寒,不知为何有些害怕,缓缓地应了一声:“好。”
逸轻寒搂过师青寐的肩将她抱到自己的床上,让桑卿卿去水阁里的空房内暂住。
魔教内刚进刺客,一定会严防出入,地牢里的看管也会更加森严,不好救出凌朔。桑卿卿只能等待魔教上下的警备减弱,才好开始行动。
这段时间她一直住在水阁,白日里闲得无聊,便会去逸轻寒的房内闲坐。逸轻寒一直坐在窗前看书,桑卿卿只能一人默默地在桌案上练字。
逸轻寒看书的时候很安静,除了偶尔沏茶的声音,几乎不会发出什么动静。可是由于相貌气质过于清致淡雅,从来都不会被人忽略,反而经常被当做一道悦目的风景。
桑卿卿低声唤他:“逸公子?”
逸轻寒抬起头来看她,桑卿卿没话找话道:“你可曾学过书法?”她自小便练得一手好字,平日里一直很低调,但不知为何忽然很想在逸轻寒面前秀上一秀。
逸轻寒答道:“学过三日。”
“为何不继续学下去?”
“不想。”
这话实在没法接,桑卿卿不甘心就这样结束话题,起身将自己刚写下的字递给他看,满心欢喜地等他夸自己几句。
逸轻寒果然很知趣地夸了几句。桑卿卿又假模假式地问了一句:“有没有哪些不足之处?”
却没想到逸轻寒竟真接着说道:“行书之时,下一字要和上一字呼应,左一行与右一行呼应,这样才能上下左右气势相连,笔意协调,浑然一体。你所练书法,各字单看皆具美感,可上下各势不相承接,左右各意不相顾盼,缺乏整体的意态。”
桑卿卿的脸有些发红,本以为他只练过三日,对书法不会太过了解,现下只觉得无比尴尬,默默地拿过纸张安静地回去练字。
午后的两点是夏日里最为炎热的时候,也是师青寐最爱来找逸轻寒的时间点。逸轻寒沏好了茶放在一旁,却见桑卿卿偷偷摸摸地往师青寐的杯中加了点东西。
逸轻寒皱着眉心注视着她,桑卿卿解释道:“没毒的,不会死人,她要是死在你这里,也会给你带来麻烦。我只是想,只是想惩罚一下这个妖女。”
逸轻寒道:“既然毒不死人,不能从根本解决问题,那放了又有什么意义。下次不要这样做。”说完便倒了又重沏了一杯。
桑卿卿的心里默然涌上一股不知名的情绪,酸酸涩涩的,以往从未有过。
片刻钟后,师青寐来到水阁中,桑卿卿只能暂时回避。逸轻寒摸了摸杯温,将茶递给她。随后逸轻寒看书,师青寐凑到逸轻寒身旁看他,偶尔顺带着瞥一眼书。场面十分安适。
这样过了三日,魔教的警备终于减弱了些。逸轻寒挑了个地牢把守人数最少的时间段和桑卿卿前去搭救凌朔。
他们击晕了看守的侍卫,往地宫深处走去。
地牢阴暗潮湿,凌朔被关在地下三层,十几日的关押让他整个人失去了精神气,头发凌乱地散着,满脸都是泥尘。但他看到逸轻寒心中的那把火还是瞬间烧了起来,尤其是逸轻寒的旁边跟着他心爱的女人。
“卿卿,你怎么会跟他待在一块儿?”凌朔愤懑道。
“正是因为逸公子带我躲避了侍卫的追寻,我才能安全地来到这里找到你。”桑卿卿拉过逸轻寒,替他解释道:“逸公子是朝廷埋在魔教中的暗线,他潜伏多年,为的也是有朝一日能一举歼灭魔教。”
“呵,他说的什么你都信么?”凌朔看着桑卿卿搭在逸轻寒身上的手,心中怒火愈甚:“我还真不信一个人能为了完成朝廷的任务,忍辱负重,心甘情愿地做一个妖女的玩物那么多年。”
啧。逸轻寒低笑一声,根本不把这点人身攻击放在眼里,他实在想不通世上怎会有如此愚笨固执之人,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着他们的对戏。
“他帮了我,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是帮了你,又不是帮了我。”凌朔冷声道:“关我屁事。你们女人是不是都喜欢这种小白脸。”
“凌朔!”桑卿卿家教森严,最听不得这些话,此刻被气得脸都有些泛红,“走不走,一句话。”
“不走。没必要救我,让我死在这里好了。”凌朔还在气头上,说出来的话相当不理智:“谁知道你现在有没有跟他同流合污,我跟你们走指不定会更加危险。”
“我对你太失望了。”桑卿卿轻声道,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时间已经不多了,等到有人发现倒地的侍卫,一切都来不及了。桑卿卿只能先和逸轻寒离开此地。
第10章 妖女vs神医(十)
夜风凛冽,明月高悬。桑卿卿怎么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竟会在魔教的深院里度过本该团圆的日子,一想起凌朔现下的模样,心中又添一份怅然:“当年的凌朔不是这样的,他那时候虽然傲气了点,但本性只是个单纯天真的少年。”
“人都是有很多面的,这个姑娘真是太单纯了。”系统014看着她不禁叹惋:“所以才要学学隔壁的妖女,见一个爱一个,看的人多了,见到人的两面性才不会太伤心。”
“你能别夸一个人还要损别人两句么?”逸轻寒相当无语,“这拉踩的本领是和谁学的。”
“不是吧,你现在竟然会帮那妖女说话了。”
“我只是就事论事。”逸轻寒并未接过桑卿卿的话,另起话头道:“三日后你先与我一同离开魔教,等我联络上朝廷后自会把凌朔救出来。”
“谢谢。”桑卿卿的心中得到了一丝安慰,月光下逸轻寒的身影看上去愈发清寂,神色更是淡淡的,却无端地让人觉得很是安心。
这人似乎很少有情绪波动的时候,先前在牢中,自己都被凌朔的话气得面红耳赤,他却能完全置身事外,仿佛生性凉薄。不说话时给人的感觉更是如此。
桑卿卿觉得自己可能一辈子都做不到这样的境界,不由苦笑道:“有酒吗?”
“心有郁结时不宜饮酒,易醉。”
桑卿卿心中涩然,恍惚间想起自家的教书先生也曾这样说过。名门世家的少爷公子都不能过度饮酒,怕败坏风气,更别说是她这样的女儿家。因此她从小到大就没怎么喝过酒。
其实喝几口酒根本无伤大雅,只是喝醉了总得有人带自己回去。桑卿卿想起那日夜里逸轻寒把洛牵依抱到床上,忽然觉得很是羡慕。
她总觉得洛牵依养着二十几个男宠,本应是下贱之人。娘亲也说过这样的人永远得不到别人的真心相待,可现下看来,为什么缺爱的反倒是自己。逸轻寒那么一个风姿卓然的人为何偏偏守在洛牵依的身边。如果自己喝醉了,逸轻寒也会像对待昏迷的洛牵依那样对待自己吗?
桑卿卿越想越是难过。她的声音很低,却仍能隐约听出几分哭腔:“我就想,喝两口。”
逸轻寒立在一旁廊下,默然半响后转身去了别院的地窖内挑了两坛酒递给桑卿卿,自己搬了一把琴,在院内弹奏。
逸轻寒为了更好地融入古人的生活,曾紧急培训过古代乐理。他天资聪颖,一点就透,几日便学得像模像样。
桑卿卿拿到酒的时候还是很想哭,颓然地开了酒封,扑面而来的却是三月的桃花香,清甜绵密的香味环绕着她。她睁着一双泪眼,一瞬间有些晃神,愣在原地忘了继续哭下去。
琴弦拉响跳出了第一个音,尾调上扬,琴声清越。虽是冷调,却并不伤春悲秋,反而有种流风回雪的爽朗与天高海阔的舒扬,令人神清气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