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妖吃人心对修炼也无甚增益，而且我们这个种族毕竟有一半是人的血统对吧。”师青寐用指尖捏着青木剑的剑尖往外推, 摊手做无辜状, “人和人为什么要自相残杀呢。”
“这么说你还是个好妖精。”
“那必须！”师青寐为了缓和当下的境况，一脸纯良道：“狗是人的好朋友嘛。”
少时臣悠悠然笑了，顺势收剑入鞘：“我以前是不是在哪见过你？不然怎么会感觉那么亲切？”
“你认错妖了。”师青寐一边面不改色地答着, 一边在心中默默地吐槽着自己的台词。
“但凡被我遇见的妖，毫无例外的都被我收了。”少时臣轻轻一笑, 恍然大悟般：“欸, 我小时候曾救过一只小狗，你会不会......”
“八年了才修炼成人赶来见我么？”少时臣一双水做般的眼睛漾漾地看着师青寐：“我等了你那么久。”
师青寐的心猛然间抽痛了一下, 一时竟分不清少时臣此刻所说的话是有心还是无意，她抬起头对着少时臣笑了笑，声音像融进夜色般轻缈：“聊斋话本看多了吧, 我要想来报恩早就来了, 自恋狂。”
杜若看着师青寐离去的背影，心无由地沉了一下。少时臣方才所说的话都好像意有所指般，她是知道少时臣游历的终点的，如果少时臣来到此地真的是为了见她......
“师青寐欺凌弱小的警告解除了。”系统014查看了下通知栏，向少时臣汇报道。
“这次的任务对我来讲太不友善了。我根本就做不了好人。”少时臣收了杯盏进庙, 理了理衣上的褶皱。
“我看你这八年的好人做得还不错嘛。”系统014幸灾乐祸地bb了句。
少时臣的任务看似难办，说起来却只有一句话：修圣父道以成仙。
少时臣本来就有个唐僧肉buff，自带着被系统赋予了善道。不但自身要持善，看见别人犯错也不能不管，必须要渡化别人。
也正因此，少时臣沿路收服了许多邪魔恶鬼，用了八年之久才来到此地。
夜起凉风，师青寐缩在庙中一角沉沉睡去。
少时臣吹灭了师青寐身边的灯烛，沉沉看了她一眼，“你乖乖的待在我的身边就好了。我想要的，只是你乖乖的待在我身边就好了。”
身侧传来些许动静，少时臣回过头看了一眼，见杜若坐到了自己的身边：“我记得这世上好像没有能让半妖现形的道法。”
“嗯，我用了化妖丹。”
“是为了帮我解围吗？”杜若垂了垂眼眸，暗含期待地等着少时臣的回应，意料之中地收获了一片沉默。
一直以来少时臣对自己都是这样，一旦自己有了进一步的打算，他便好像退了无数步。杜若识趣地转了个话题：“白姑娘已被封了妖力，我们现下便离开此地如何？”
“镇上死了那么多人，死法诡异，一定是妖邪作祟，却不见得是这半妖所为。”少时臣淡淡道了句：“我不能走。”
杜若毕竟和他相处了八年，一下便听出了此话的重点，前面的解释都可有可无，重点的只是后面的我不能走。
她打量了下师青寐，实在不明白她身上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但这平平无奇之处才是最可怕的。
起码在此刻，她的直觉告诉她，少时臣愿意待在师青寐身边似乎只是为了能近距离地看看她。
少时臣生性便有些淡薄，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索求降到最低时，可能往往表明那人的一点点举动就能满足他。看似普通的行为都变得不再普通，可见用情至深。
师青寐休憩了一晚，醒来时运转周身发现自己的妖力还是被封印着，苦恼地叹了口气：“真难缠。”
师青寐决定去找穆小淮帮个忙，如果少时臣一直这样坏事，可能自己要采取强硬的手段了。
......
明月无声无息地爬上了枝头，师青寐走在满是落叶的路上，停留在她最后记忆里的是穆小淮一双闪烁的异眸。她感觉自己的身上获得了力量，隐隐还有些躁动暴虐的因子在四处乱窜。
师青寐走至庙中，指间的妖刀在月光下映出冷冽的锋芒。
杜若恍恍惚惚睁开眼，看见师青寐向她走来，一步又一步，缓慢而沉重。她的手中拿着一把刀，泛着强烈的妖气。杜若下意识地想起身避开，转眼看见少时臣外出刚归。
如果，如果让师青寐刺一刀，能换来她的离开的话......
杜若侧身躲过致命的部位，让师青寐手中的妖刀顺利地扎进了自己的肩窝，如愿地看到来迟一步的少时臣将青木剑架在了师青寐的脖子上。
“放手。”少时臣的声音沉了几分，带着些警告的意味，“你放手。”
师青寐恍若未闻，一抬手臂，妖刀往前进了一寸，她只觉眼侧白光一晃，一缕黑发轻轻荡落于地，自己的颈间被划出了一道淡淡的血痕。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苏穆，“ ”小天使的营养液~
第53章 半妖vs道长（四）
伤口处的刺痛让师青寐的意识短暂回了笼, 她定了定神，握着妖刀的手松了些。
少时臣趁机封了师青寐的妖力，将师青寐推到一侧。妖刀的一寸已没入杜若的肩头，拔刀后伤口深可见骨。
师青寐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少时臣扶起杜若给她止血疗伤，明明离得很近, 却感觉自己好像和他们处在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从杜若身体中流出来的血异常刺眼, 可师青寐却生出一种渴望来，想拥有那温暖的血的渴望。
她不由自主地往前迈进了一步，杜若配合地往少时臣怀里缩了缩, 一脸惊恐地看着师青寐。
“白姑娘，我不知道你怎么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杜若的声音带着伤重的虚弱, “但请你离我远点，我现在还有点害怕, 不想见到你。”
“我也不想再见到你。”师青寐顺着杜若的话接道，伸手在她的伤口处抹了一下，速度太快以致于两人都没反应过来。
师青寐望着指尖上的那抹血迹, 打算凑到鼻尖嗅一嗅, 还没闻到那味道就被少时臣用剑柄推倒在地：“你做什么？”
好凶。师青寐心想少时臣果然很难缠，她自然不可能说出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她对这血液有种冲动，一种想要入喉下肚的冲动。
“我看看凡人的血是怎样的。”师青寐轻轻开口道。
杜若被气得差点厥了过去。
“怎样。”少时臣用了短促的两个字，听似平淡的语气中带着点点愠怒。
师青寐将指尖的血轻轻划过唇间感受了一下，不敢形容出它的味道, 有种特殊的清甜，还带着点滑腻？
那她可能现在就被宰了。
“挺腥的。”师青寐抑制住内心的渴望，装作不在意地摊摊手：“血腥血腥的，我不是很喜欢。”
一把剑直直地插入了师青寐脚边的枯草垛上。
“抱歉！”师青寐脱口而出。
“师青寐迷途知返，警告解除。”系统014通报道，少时臣转身继续为杜若处理伤口。
冷风穿庙而过，吹过师青寐的脖颈，带来丝丝冷意。
那把妖刀被拔出后扔在了粗砺的地面上，刀背上泛着荧荧的微光，透着说不出的邪性。看来穆小淮等不下去了，才会趁自己不注意强行操纵自己的神智让自己下手。
师青寐垂眸看了杜若一眼，她用手捂着肩上的伤口，脸上的表情确乎是很痛苦，那么自己方才那句道歉也算是真心实意。
“疼。”杜若轻吟了声，眼圈有些发红。
“你把手拿开一下。”少时臣轻声吩咐道：“我上些药。”
“没用的。”杜若看着少时臣摇了摇头，气若游丝道：“这把妖刀上附着强大的妖力，被妖刀所伤之人，这样是救不了的。”
被妖刀重伤之人，只能杀了那妖才能救治。这点常识师青寐还是有的。可这妖刀上的妖力并不是自己的，自己更是无法发挥出它的全部力量。
也不知道杜若怎么就伤重至此了。
“杜若是你的救命恩人，于你有恩。”系统014的神情有些复杂：“系统判定在生死面前你应以她为先。你...不能不救她。”
杜若捂着伤口的手越来越松，苍白的脸上尽是痛苦的神色。
系统的提示音越来越响，少时臣松开杜若，拉过师青寐出了庙门。
草木植物的清苦和驱邪散的味道从少时臣的身上传来，轻纱般扑在师青寐的脸上。这味道很不友善，尤其是对妖来说。师青寐被呛得连打了两个喷嚏，连忙用空置的右手掩住自己的口鼻。
人和人的缘分就是这么简单，如果一个人不记得你了，那么两个人的缘分也就断了。哪怕上辈子爱得死去活来，这辈子照样会面临在他身边就难熬的窘境。
师青寐只是很想念，想念以前的每一个拥抱和玩笑：“你知道最蹩脚的搭讪方式是什么吗？”
“什么？”
“就是你那天说的，我以前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少时臣停了下来，不知是受这句话的影响，还是已经走到了目的地。
“其实我真的见过你。”
“哦？”少时臣拔出了剑，剑光在剑尖流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