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晏稳下心绪静静听裴兆所言。
“当年景华之变,凌/辱常夫人的人,恰是先帝。”
常晏身形微僵,怒目瞪着裴兆:“你莫要说胡话!”
欺/辱他母亲的人,明明是叛乱之人,怎会是先帝。
裴兆佞笑道:“相爷以为你名字中缘何镶了个晏字?我大晏朝从未有平民百姓敢用国号为名的。”
“且,少年丞相权倾朝野,自古以来从未有过,怎得偏落到相爷你的头上了呢?历朝历代那是前所未闻的事啊,还有当初先帝那般宠信相爷。”
“相爷如此聪敏的人,难道都猜不透原委吗?”
常晏唇色泛白,手紧紧的揪着长袍,好半晌他才哑然道:“陛下知道吗?”
裴兆颔首道:“知道,他知道相爷的一切,不过连小臣都奇怪,陛下此前竟不曾向相爷动手,莫不是顾忌相爷身上的皇室血脉?”
常晏冷眸一扫,“说够了吗?说够了,裴大人就请回吧。”
缓缓起身裴兆勾唇笑讽:“同父异母的亲兄弟要杀你,你难道都不为所动吗?”
言罢裴兆头也不回的离去。
常晏留在厢房里黯然失神,少顷他恍然站起身,幽幽的走向窗牖,凝望着长空皓月,凄楚的笑。
“我还真是蠢呢……”
其实他早就猜到了自己与皇室的牵连,却未曾料到真相竟是这般,令常家蒙羞的人,是先帝,这多可笑啊。
年少不知事的他还单纯的以为是他自己的才华过人,才得先帝青睐,殊不知皆是因他身上流淌着的血,与先帝一样啊。
常晏呆呆的站在窗牖直到天明,眼下乌晕令他甚是困乏,他撑着身子坐在圆凳。
顾书昀来时见他这副模样,心不由一紧,“相爷,你这是怎么了?”
揉着眉心常晏摇首道:“一夜未睡罢了。”
“相爷今个儿要不还是让我去吧。”顾书昀有些忧心常晏。
常晏虚晃着身子站起,“没事,一道去吧,免得让王爷怪罪。”
才踏了一步常晏整个身子就倒了下去,顾书昀眼明手快的扶住他,“相爷您的身子不适宜去,还是交给我吧。”
本就不是什么大事,缺一个常晏又有何妨。
常晏稳了稳身子,低声道:“那就交给你吧,我在这陪着陛下。”
顾书昀颔首应了扶着常晏移到了床榻旁,安置他躺下,“你就好生歇着吧,誉王那头有我在。”
常晏放下心来,躺在榻上睡了过去。
……
言樾依照昨日与常晏约定,在僻静的街巷里候着。
顾书昀姗姗来迟,见言樾神色晦暗忙道:“还请王爷恕罪,相爷他身子不适,正歇在客栈。”
言樾不悦的说道:“什么身子不适,是打量着蒙本王吧,常丞相还真是个狡黠的东西。”
顾书昀最受不得旁人诋毁常晏,他隐忍着回道:“相爷确实是身子不适,王爷莫要妄加揣测。”
言樾嗤声:“你与常晏是一丘之貉,自是为他说好话的,本王不与你争辩,现下办要紧事才是当务之急。”
顾书昀不疑与他,静静的跟随在言樾身后。
堪堪走了没几步一把长刀横在顾书昀的脖上,只肖再近一寸,便可让他人首分离。
“王爷这是何意?”眉宇紧蹙,顾书昀狐疑的望向沉静如斯的言樾。
言樾讥讽的笑道:“何意?当然是铲除常晏的党羽了?”
“你当真以为我会帮你们吗?别做梦了,这天下依旧是姓言的,而非是常,常晏的野心本王清楚的很,本王绝不会让他得逞的。”
顾书昀道:“相爷并无此心。”
“并无此心?常晏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为了夺得皇位他干了多少事,你身为他的属下不会不知吧。”绕在顾书昀身边,言樾一字一句的说与他听,似乎要扰乱他的心绪。
顾书昀双眸冷凝淡然道:“要杀要剐王爷请随意,属下本就贱命一条。”
言樾大笑道:“哈哈哈哈,顾大人还真是忠心耿耿呢,可惜了,今日你会是我威胁常晏的利器。”
“我等这天,可等了很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两章剧情过度,最后几章就是甜宠甜宠啦
第53章
当年景华之变,言樾并不甘心。
他才是劳苦功高的那个人,但却被先帝捷足先登,他虽懊恼却也不敢张扬。
先帝疑心极重,自古功高盖主之人下场多为凄惨,他也明白这个理,为了保命他躲在绥江多年,如今终有机会能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他怎会轻易放过。
跟随言樾的死士擒着顾书昀往破落的小屋走去,推开门扉一阵恶臭刺入鼻息,交缠的蛛网布满悬梁,屋内堆满了杂物满是脏污。
顾书昀被死士狠狠的扔在地上,他敛眉瞪着眼前的人神色晦暗。
言樾睥睨瞅他冷笑道:“没有你护着,本王倒要看看常晏如何脱身。”
面对言樾的讥讽顾书昀一言不发,他自诩武功高强只是在众多死士面前他还是差了一些。
如今被掳他也无可奈何,只希冀常晏那头能报平安,而他亦得想法子逃出去。
幽暗湿冷的屋子里烛光微弱,顾书昀被死士绑在柱上动弹不得。
“你就好好待在这吧,本王要去瞧好戏了。”看着无法回击的顾书昀如刀俎鱼肉任他摆布,言樾心情颇好。
款步走出破屋留了三两死士看守顾书昀,他便扬长而去。
顾书昀留在破屋里神色怅然,英挺的眉宇蹙起。
死士尽职尽责的站在他身旁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顾书昀是经过生死磨难的,对此不为所惧但他还是不由哆嗦了一下。
僵持了许久他沉不住性子开始言语:“几位大哥是哪里人士啊?”
“死到临头了,你还有什么废话好说?”暴脾气的男子腰跨的大刀甚是晃眼,他凶巴巴的瞪着顾书昀,粗犷的声有些野蛮。
顾书昀下意识的吞了口唾沫,他道:“死我当然认了,只是死在谁的手下我总得知晓吧。”
暴脾气的男人低声道:“我叫龙三。”
顾书昀故作惊愕,“原是龙大哥啊,龙家我可略有耳闻。”
这般装模作样倒让龙三卸下了防备,他狐疑的瞅他:“你知道龙家?”
“这哪能不知呢,可惜如今龙家却是落寞咯。”顾书昀状似无意的叹道。
他其实心下忐忑的紧,毕竟他不过顺嘴一说罢了。
殊不知这一句就戳中了龙三的心,他神色一凛握着胯间的长刀,眸含愠怒,“你还知道什么?”
顾书昀又是一叹:“我是道听途说来的,至于龙家到底是什么个光景我也是不知道的。”
龙三脸色煞白挥手示意身后的死士替他解绑。
身子总算得了自由顾书昀揉了揉发疼的腕,暗忖自己机敏,方才所言是他随意揣测的,早前就从常晏口中听得龙家一事,这龙三又姓龙,他心想赌一把却歪打正着了。
“龙大哥怎得就这样放了我?王爷不是说要我死吗?”顾书昀佯装惶恐的说道。
龙三收起粗绳低声道:“无妨,这里的头是我。”
顾书昀又道:“那龙大哥为何要放我?”
龙三缄默半晌才道:“你是头一个还记得我们龙家的人。”
“我龙家祖辈在水上行商,楚国,宁国从前我都去过,只可惜如今是破败了。”龙三言此不由唏嘘一番过往,哀叹从前的日子。
顾书昀并不知晓龙家,他闻言只道:“只可怜龙大哥,沦落如此。”
龙三苦笑道:“都是过去的事了,不过大兄弟,你既然能记着我龙家,我龙三就不会对你痛下杀手。”
“不过你家相爷却是王爷的眼中钉需得拔除才行,这我是帮不了你了。”
“这不碍事的,龙大哥也是为王爷卖命不是?”顾书昀对此深有体会,受人之名难以推脱。
龙三微微颔首侧立一隅不再多言,顾书昀环胸靠着楠柱陷入沉思。
……
客栈里常晏闭眸小憩,陡然一颤他睁开墨玉般的清眸怔然的坐起身子,瞥向窗牖处,不知何时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伴着雷鸣轰隆之声。
起身阖上绮窗,常晏幽幽走向屋外推开门扉外头寂静一片,恍若渺无人烟的沙丘之地。
步下木阶客栈里空无一人,真犹疑时一道声响传入耳中。
“常晏,你总算落入我手中了。”
冰冷的长剑横在他的脖上紧紧地贴着,常晏站直了身子纹丝不动。
“七姑娘,你大老远从京都跑来这江州,就是要与我刀剑相向么?”常晏温凉的声线听不出任何喜怒。
秦洛蒙着面一袭黑衣站在他身后,微微侧了侧身子长剑为之移动,在常晏脖上不深不浅的划了一道。
“我的身份,其实你早就猜到了吧,丞相何必做戏呢?这里没有旁人,只有你我。”秦洛冷冷的说道。
常晏身子疲乏已无意与之周旋,他道:“那秦姑娘到底想要如何?”
话落长剑又压了几分,男人脖颈处有鲜血溢出,秦洛红着眼道:“当然是灭门之仇,常晏你作的恶你难道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