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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此同时,皇上也接到了苏州织造李煦和江宁织造曹寅的密奏。
江宁织造曹寅详细向皇上奏报了今年文场秀才等甚是不平,中者是甚是不公。中举者除苏州十三人外,大多为扬州盐商子弟,尤其句容县吴泌、山阳县程光奎皆文理不通却榜上有名,着实骇然,显然有舞弊行为。
因此扬州秀才扰攘成群,将左必蕃祠堂全部拆去。
两本奏折看完,皇上震怒,下令追查。
江南乡试主考官、副都御史左必蕃深处江南,李煦是皇上的人他可能不知,然,皇上几下江南都入住曹寅家中,关系亲密,曹寅又忠心,此等事情定然会告知皇上。
怕先机全被人占了,自己只有待宰的份儿,于是左必蕃也向皇上疏奏:“撤闱后闻舆论喧传,有句容知县王曰俞所荐吴泌、山阳知县方名所荐程光奎,都是不通文理者,臣也感不胜惊愕。”
几道奏折过来,康熙爷眉头深锁,颁旨命有司严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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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这一场科举案背后竟牵扯甚多,案情复杂,一波三折,官场丑恶尽显无余。
审查牵扯众多高官,主考左必蕃、江苏巡抚张伯行奏报:两江总督噶礼干扰追查,拘禁了丁尔戬等欲诬告问罪,事儿越闹越大。
皇上派户部尚书张鹏翮会同噶礼、张伯行及安徽巡抚梁世勋赴扬州详审。
会审期间张伯行弹劾噶礼“贿卖举人,包庇罪犯”;噶礼甚感不安,弹劾张伯行“挟嫌诬陷”。
皇上将二人解任,令张鹏翮会同漕运总督赫寿审理。张鹏翮袒护噶礼。
皇上切责张鹏翮等掩饰,更命尚书穆和伦、张廷枢覆按,仍如前议。
并道:“伯行居官清正,天下所知。噶礼才虽有馀而喜生事,无清正名。此议是非颠倒,命九卿、詹事、科道再议。”
户部尚书穆和伦,工部尚书张廷枢再审,并请吏部议复,结果却均不利于张伯行。
对这般官官相护的结果,皇上心中极怒,却始终压着火。
干脆明摆着告诉了众官员,他认为张伯行为官清廉,操守天下第一:“伯行居官清廉,噶礼操守朕不能信。若无伯行,则江南必受其朘削几半矣。此互参一案,初遣官往审,为噶礼所制,致不能得其情;再遣官往审,与前无异。尔等能体朕保全清官之意,使正人无所疑惧,则海宇升平矣。”
遂夺噶礼官,命张伯行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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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派了这么多人过来,还是迟迟解决不了,九爷预测到如今这辛卯科场案估计会是科举史上涉案金额最大、审理最复杂的案子,原因无他,朝廷预防考官舞弊的办法这么多年都没改变过,那些官油子们早把门道儿摸透了,再多的办法也是形同虚设,能钻的窟窿太多了。
等朝廷再挑个合适的人派过来,事情都不知道要拖到什么地步了,估计全都才子们死得差不多,政府也全乱了。
于是九爷准备边上奏,边以钦差之名开始行事。
先将榜上排行最前、嫌疑最大的吴泌和程光奎圈起来,勒令重考。
结果可想而知。
吴泌竟连四书五经都读不通,程光奎写“赵钱孙李”就有三个错字,歪歪扭扭,如蚯蚓爬行。
甚至还在内衣抄满了课文作弊,被九爷当场抓获。
一点儿废话都没有的直接让人扔大狱里等待候审了。
当着他九爷的面儿也敢搞小动作,活得不耐烦了!
这两人文墨不通都能排上前,想必定是打通了不止一个关节。
九爷打算将所有贪官一网打尽,怕他们太重要有人不想让他们活下去,还派人在狱中看守。
当地地方官看九贝子这个架势,冷汗津津,却又不得不弯腰讨好道:“贝子爷,您的人多矜贵啊,还用奴才的人来看守吧!”
九爷瞧着他,眯眼勾唇,友好微笑中又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危险感。
地方官拿不定主意,吞咽着喉咙等着。
等待的每一秒仿佛都是要宣布死刑一般煎熬。
只听贝子爷“呵呵”冷笑一声,道:“你?不用了。这里边还不知道有没有你的事儿呢?爷可不敢让你参与!”
说罢,他就傲然的走了。
徒留地方官内心更加煎熬。
就怕九爷知道点儿什么啊……
要不,晚上派人将九爷的人都做了?
一想到九爷刚才那个样子,他都觉得自己这是在找死。
……
地方官正要再想些法子干脆在饭中下手,将吴泌、程光奎等人在狱中弄死,却不料九爷竟连夜审查,他还没来得及动手,人就已经被提走了。
……
董鄂瑾从前只在电视剧里见过古代审案子是怎么审的,处于好奇,便换了身侍卫服,跟在九爷身边。
说实话,她还没见过九爷正儿八经办公的样子呢。
别说是她了,没跟九爷在差事上有交集的官员们都没见过,就算是真一块儿办事儿也未必能见着他正经的一面。
因为九爷时常剑走偏锋,办正事儿也不正经。
何况他烂名在外,实在难以让人将他这种玩世不恭的形象跟要案联系到一块儿。
大部分人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他年少时在京中做了多少混蛋事儿呢。
可如今他高坐堂上,一改往日的慵懒之姿,到真让人脊背一凉,另眼相看几分。
小混蛋正经了是什么感觉?
感觉比他犯浑还可怕呢!!
堂上跪着吴泌、程光奎等人。
几人先开始似乎曾被人交代过,没把九爷放在眼里,直到九爷当场用了刑,整个大堂充斥着撕心裂肺的吼叫声,这些人才学乖了。
这个长得阴柔俊俏的皇子可真不好惹。
一脸冷艳,简直就是活阎王。
吴泌、程光奎等人老实交代了。
吴泌是请俞式承包揽打通了各个关节。
具体参与舞弊脏款数目虽始终没有明确,但仅吴泌一人,就考前预付俞式三千两银子买通关节,五千两银子请人代考,录取后又通过俞式付给上边三千两银子,录取后送赵晋,噶礼各三百两黄金。
数目之大令人咋舌。
堂上坐着的大臣们皆都处于惊愕之中。
扬州不愧是有钱啊,就这么个考生也能拿出这么多银子!
前任安徽巡抚叶九思、现任安徽藩司马逸姿也卷入此案。
副主考官赵晋当堂供认受贿黄金三百两,阅卷官王曰俞、方名也供认徇私舞弊,将在卷中做了暗记的程光奎、徐宗轩、吴泌等点了举人。
三个考官当堂被革去功名,收监看管。
……
朝廷这边儿正在商量着要派四爷过去震慑,结果九爷那边儿就已经解决了。
虽是先斩后奏,后又给他老子递的奏折,但让他忍这帮混犊子的玩意儿……不好意思,实在忍不了!
先给收拾完了再说!
康熙爷这边正商量着就接到了九爷传来的八百里加急密报,有些愕然有些无语。
但看在这事儿他处理得还算不错的份儿上,为朝廷解决了一场暴乱,便不跟他计较了。
反而对朝臣说,这是他派他去做的。
随即命九卿出最后结果。
九卿议覆:江南科场贿通关节之副考官编修赵晋改斩立决,呈荐吴泌试卷同考官句容县知县王曰俞也改斩立决,夤缘中式吴沁及说事通贿俞继祖等照原拟绞监候,呈荐程光奎试卷之山阳县知县方名改斩立决,入场前在贡院内埋藏文字、入场后抄写中式的程光奎照原拟绞监候,请人代笔中式的徐宗轼及夹带文字中式的席玕照原拟枷责,正考官副都御史左必蕃失察革职。
一个科考,却处理了这么多重臣,皇上在朝堂上表达了对现今官场的悲哀之情,叹道:
“现今考试官不遴取真才,只图贿赂,拉关系作弊的逐渐增多,此等人若不严加议处,即行正法,绝对不可。”
重臣皆跪下称是。
一个江南科考,没把他们这些京中官员拉扯出来,已经是万幸了。
也好在九爷只是去了江南游玩儿,这若是闲着没事儿干在京郊玩玩儿,估计事儿就大了。
……
九爷在江南得到皇上的消息,颇为不高兴。
直跟媳妇儿吐槽老爷子又抢他功劳!
当朝表扬他很难吗?
董鄂瑾笑他:“你就图这么个表扬啊!”
九爷也觉得挺没意思的,但面子不能丢!
于是梗着脖子道:“爷要的是表扬吗?是公平!瞧老爷子夸四爷的时候那么多溢美之词,到爷这儿就成了他有先见之明派爷过去处理的了!”
九爷撇嘴,很是不爽。
就是偏心眼儿!
哼。
董鄂瑾随手揪了朵花插在他怨念的脑袋上他都没感觉,笑得更开怀了:“谁让你自己非要多管闲事儿呢!”
九爷抿唇,也无话可说了。
好吧,算他多管闲事儿!哼。
……
九爷几次三番无论是正儿八经,还是歪打正着,都帮上了四爷。
前几次四爷还觉得是他闲的了,如今四爷却还是反应……老九这次是真的又帮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