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她还在担心会不会走下去正好看见那个大臣的尸体,结果身后忽然有人叫她:“钟大人。”
她原本松了的那口气又提了上来。
——这是弈王身边那个宦官的声音。
钟虞撇了撇嘴后整顿神色转身,“元公公。”
“钟大人,陛下请您过去。”元公公笑了笑,“请吧。”
......
近侍掀开幔帐,黑色锦履出现在视野中。红黑相间的下裳中央的绶带上挂着玉佩,此刻正随着那人步伐微微晃动。
钟虞在目光飘上去之前赶紧压下来,垂眸盯着地面。前不久这人才亲自拉弓射杀了大臣,要说这样面对他时一点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但,好歹有系统在。如果她真的倒霉到要丢掉性命了,就试试看那两次许愿机会能不能派上用场吧。
“东西呢?”她忽然听见他不悦冷道。
东西?什么东西?
钟虞被疑惑驱使着抬头,就见元公公忙不迭躬身请罪,“陛下恕罪,老奴这就去取来。”
说完便倒着退了出去,那人却忽地转头,冷冷一掀眼看了过来。
退了朝,他头上没再戴冕冠,没了冕珠遮挡,那张脸便毫无阻碍地落在她眼里。
骨相锋利明晰,眉峰凌厉,深棕的眼格外深邃,鼻梁高挺笔直,薄唇唇角天然微微勾着,仿佛随时都带着嘲弄的笑意。
他这一掀眼,眉眼便显得格外野性,像是带了些胡人血统。
钟虞有些愣神,但很快清醒过来,这次主动认起错,“陛下恕罪。”
不近女色。她忽然想到了这四个字。
然而这四个字反而激起了她的征服欲,她倒要看看,这个男人是不是真的不近女色。
“站那么远,寡人难道要吃了你?”
钟虞垂着眼规规矩矩地走过去,却也因此没能注意到男人忽然停顿在她身上的目光。
离尤往后靠了靠,眯着眼打量朝自己走来的瘦弱身影。
仪态和步伐,都秀气得像个女子。
他轻嗤,左手习惯性地要去捻那串佛珠,然而手里却空无一物,因此不由得有些烦躁地重重叩击扶手。
越敲越急,越敲越急。
“元禄七!”忽然,他猛地一拍桌案,扬声喊道。
“陛下。”元公公快步踏了进来。
“不是让你去取佛珠?”
“回禀陛下,老奴已经差人去取了,想来是脚程不够快,所以才——”
他不耐,冷声打断,“知道了,下去吧。”
元公公又应声默默退了出去。
钟虞一直眼观鼻鼻观心,心想果然这人“喜怒无常”。正想着,一束强烈到难以忽视的目光落到了她脸上。
她突然有点紧张。进入这个虚拟世界后还没照过镜子,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看上去到底像不像个男人?
“陛下,”她作出谨小慎微的模样,主动打破沉默,“单独留下臣一人是为何?”
话音刚落,桌案后坐着的人鼻中哼出冷笑,“今日朝会上你说的,再说一次。”
钟虞表情微微凝固,如果可以,她真想改口说不充盈后宫也没什么关系,但面对这个喜怒无常的弈王她暂时还找不准方法,只能顺从道:“请……陛下广纳后宫,绵延子嗣。”
“腹有经纶,勇而善直言。可见外人对钟大人的评判并不准确。”
钟虞没说话——这些话应该原本是形容自己那个摔下山坡的哥哥的吧?
“勇而善直言”,怪不得做了言官。
“那陛下以为如何?”她问。
他一挑眉,没料到在大殿上吓到声音发软的谏议大夫忽然这样大胆。
难不成先前是为了在陈海容面前藏拙?
“胆小短视,任人拿捏。”他语调渐冷,紧紧盯着面前的人,“陈海容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肯替他卖命?”
“臣冤枉,”钟虞捋清思路,语气更加低微,“是先前陈大人让臣在朝会上谏言充纳后宫的事,臣官职低微,不敢得罪,所以才不得不照做。陛下恕罪,还请明察。”
这点她也觉得奇怪。按理来说她或明或暗都不属于陈海容麾下,他怎么会忽然找上自己?
“不敢得罪陈海容,却敢惹怒寡人;要寡人恕罪,却连跪也不肯。”他似笑非笑,“钟大人果然是胆大包天。”
钟虞咬牙气结,低眉顺眼地跪下,离尤显然是在挑刺,打算将剩下的气撒在自己身上。她无话可说,只能搬出一句套话来,“臣不敢,臣对陛下忠心耿耿。”
这时,元公公忽然捧着那串佛珠疾步进来,“陛下,东西取回来了。”
离尤懒洋洋一抬手,元公公立刻停在原地不再上前了。
“忠心耿耿?”四个字慢吞吞在他唇齿间滚了一圈。
元公公只消一眼便领会了国君的意思,转身躬腰将佛珠递给钟虞,“钟大人,劳烦了。”
钟虞接过时还有些茫然,正要开口问,就听见男子轻蔑的笑传来。
“既然喜欢跪,那便跪到寡人跟前来。”
谁喜欢跪?不是他让自己跪的吗?
压下恼意,钟虞正要站起身,元公公却伸手在她肩上一按,她顿时脱力重新跪了回去。
她一下反应过来。
这离尤显然就是以捉弄臣子为乐——她离他跟前并不远,也就几步的距离,但他明显是让自己膝行上前。
为了任务,她忍。
钟虞膝行两步,然后双手托着那串冰凉的佛珠举了起来,“……陛下。”
离尤微微倾身,伸出手。
忽然,他目光一定。
跪在他膝前的人身侧衣裳因动作收紧了些,腰带一束勒出身形,愈发显得人细瘦。
而面前这双手……细致小巧,肌肤白皙,称之为娇嫩仿佛也不为过。十指纤细笔直,指尖泛着粉。
最令他移不开目光的,是右手无名指与尾指指缝间的那一粒针尖大小的红痣。
仿佛莹莹白玉上一点朱砂。
“陛下?”钟虞疑惑。
半晌,她手臂都酸得快举不动了,才听见男人语气略显古怪地道:“这样一双手却长在钟大人这个男子身上,实在是可惜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今天有事耽搁了,更新晚了!
钟虞是颜狗,离尤是手控,这两人还挺配的。(当然陛下的癖.好多种多样,怎么可能只有手控这么简单):D
说给陛下听:再这么跪下去追妻火葬场了解一下。
陛下:以后换个地方跪,不在地上跪了。
(我天真无邪,我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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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他的喜好
“这样一双手却长在钟大人这个男子身上, 实在是可惜了。”
手?
听他这么说, 钟虞心里一紧,第一反应是离尤是不是看出什么异常来了, 但他却一把从她掌心里将佛珠取走。
冰凉的佛珠从她掌心一直划到指尖,她后颈忍不住麻了麻,手指下意识微微蜷缩。
双手重新垂放回膝上时, 钟虞看了看自己的手。
......好像确实不太像个男人会有的手?
“臣原本家在盈州, 家境尚可, 许多事不必亲力亲为,只需要读书写字,所以手生得秀气些,让陛下见笑了。”
离尤垂眸盯着那双手自以为隐蔽的小动作看了半晌,才意犹未尽地凉凉道:“读书写字?寡人连个握笔留下的茧都没看见。”
钟虞心里一跳, “臣......臣冬日里双手易寒易冻伤, 所以每晚都要泡药汤涂药膏,想来是跟这个习惯有关。”
“哦?”座上的人轻飘飘扬起尾音, 低沉磁性,从喉间溢出。
她不作声。
离尤挑眉, 手指攥着佛珠抵住下颌, 忽而道:“那钟大人就把秘方献上, 让寡人看看究竟有多神奇。”
——撒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去圆。钟虞现在总算体会到这句话的威力了。
事已至此,她只能硬着头皮应下来,顺带再拖延了一下时间, “宫中御医见多识广,这个药方算不上秘方了。只是具体的臣还需得写一封家书回去请教长辈。”
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再说不是还有系统吗。
离尤不耐道,“寡人给你半个月。”
“……是,臣遵旨。”
跪了这么一会,钟虞觉得腿有点受不了了,忍不住皱了皱眉。
离尤看着她蹙起的眉心,心里莫名痛快起来。
“钟大人。”
这三个字总觉得有点阴测测的。钟虞垂着眼,“陛下?”
“你让寡人广纳后宫,可你自己却尚未婚配。”离尤忽然笑了一声,笑中灌满恶劣,显得不怀好意,“看钟大人这弱不禁风的模样,男生女相也不过如此……该不会是不行吧?”
“......”钟虞沉默片刻,“陛下身强体壮,高大威武,臣自然不能相比。”
说她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