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热热闹闹地被一群莺莺燕燕拥着跨过小桥,一位年近四十的半老徐娘也迎了上来, 她眼睛笑成一条缝地开口:“哎呀!姑娘们快出来接客了,来了四位俊俏的小公子呢!”
她叫喊了一嗓子,转而又冲月宁月牙儿笑眯眯道:“看两小公子面生的紧呢,不知可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月宁道:“我们不——”
月牙儿赶紧伸手掐掐他腰, 小声道:“要会吟诗作赋,唱歌跳舞有才艺的!”
月宁抽抽嘴角,他妹子怎么这么懂的样子, 只是这家君怜楼看着生意似乎不太好,恐怕已经没有这些有才艺的姑娘了吧。
月宁掏出一张面值一百两的银票,在半老徐娘眼前面前晃了晃:“……来些唱跳俱佳有些才艺的姑娘吧,挑的好这就你的,若是没有看的上的……”
月宁又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递给她:“若是没有瞧得上的,就只有这个了。”
半老徐娘受宠若惊地接过了银子,不多时,便把冷冷清清地楼里女人们都叫了出来。
香姨怕是都已不记得自己上次摸这么大锭银子是什么时候了,更别说这还有一百两在等着她。
她兴奋极了。
这整条花街巷子,就属她的生意最差了,来这里找女人的,不是些底层的贩夫走卒之类,就是些吃喝嫖赌俱佳的地痞无赖,他们花不起大价钱,她们自然也挣不了大价钱。
自从两年前,她这里的头牌韩妙妙被毁了容后,生意就再没起来过,长期没有新鲜血液,捧不起来新头牌的情况下,君怜楼明里暗里也被这一条巷子其他青楼给排挤的没了生存空间。
渐渐就从上等的青楼,沦落成了下等的妓院,俗称窑子。
这两年来,真是好几次就差点要彻底关了门。她一直苦苦撑持着,也是因为这里面待的都是她当年一起伴着过来的老姐妹。
她们这些人哪,只要一日干了这一行,哪怕她们都是被掳被卖沦落到这种境地的,离了这里她们也依旧无法被世人接受。这里也几乎是她们待了一辈子的地方了,若真的关了门,年老色衰的她们又该何去何从?
香姨奋斗了一辈子,从年轻的当红小花慢慢熬成了鸨母,她从不指望嫁进什么高门大户,只愿能有个自己的栖身之地,也给那些跟着她的姐妹们一个安身之所。
好在这房子总算也是被她买下了的,如今虽无余钱再拾缀一番,却总还是能凑合着度日。
只是未想还能在君怜楼如此不堪的情况下,还能迎来如此俊俏的年轻公子……
香姨忍不住将月宁打量了又打量。有着这模样,别说生意做不做得成了,满窑子姑娘恐怕倒贴都是愿意的。
她又看向那疑似女扮男装的三个少女,眼中也是惊艳不减,后面那两个似是丫鬟的姿容都是上佳,前面这个更是绝色,那故意抹黑了些的脸蛋,又哪里能遮住她的美貌?
香姨在青楼楚馆混迹了大半辈子,眼光自然毒辣,当下便分清了这里到底有几个贵人,谁是主谁是仆。
只是……这样的两位贵客,放着柳巷热闹漂亮的青楼不去,怎么就进了她这明显做皮肉生意的下等窑子呢?
不是她瞧不起自己的君怜楼啊,这也是真的是个长眼睛的都能分出来好坏。远的不说,就是隔壁的南馆潇湘院也都经营的比她们好多了。
怕只怕他们也根本不是来逛窑子的吧,难不成是慕名而来来看她们曾经的头牌韩妙妙的?
香姨想罢,心想哪怕是为了这锭够他们挣了许久的大银子,也是要配合一下的,当下便把整个楼的老老少少也都给喊了出来,韩妙妙也没错过。
大厅顿时莺莺燕燕地闹成了一片,众女不知为何,不过看着月宁几人生的好,倒也没什么不耐烦,只任他们打量。
月牙儿寥寥数了数,大约三十个人不到的样子,其中最打眼的便是正中一位面覆轻纱的女子,她身姿纤细,气质妩媚,即使是蒙着脸也清绝出尘。
她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可不就是今日她在平安书斋偶遇的买书女子么?
月牙儿伸手,指指那个面覆轻纱的女子:“我要她!”
香姨心道果然,捧着道:“小公子好眼光,这是我们当年的头牌韩妙妙,虽说如今是毁了容,但才艺还是在的,那妙妙今个就留下吧,妈妈我就先带姐妹们退了?”
“让她们都走,你和韩妙妙留下!”月牙儿摇头。
月宁看她老神在在的要留人,现在该他偷偷戳她了:“我的亲妹子哎,来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不是说好我开口的么?”
月牙儿轻咳了两声,“这不是看和你说话不方便嘛,我来也行!”
这一整条街,也就这家青楼房子地段都还不错,里面也格局也好,生意差点这个无所谓,她要的就是这种生意差人家愿意给她救的。
要是人家生意好的,还不搭理她呢。
“这君怜楼卖吗?”
月牙儿已经成功瞧见了一位可造之材,也就不再跟她绕弯子了,直接便说出了来意。
毁容什么的,她今日隔着幂篱瞧见过,容颜尚好,最不济也可以当个教人的,蹉跎了可惜了。
“卖、卖楼?小公子……您不会逗我呢吧?”香姨心中紧张,她这楼还是当初大夏初立时占着旧日老相好的面子,花三千两买下来的,后来又杂七杂八地更是废了不少心血,楼里的老姑娘小姑娘们也都跟她家人一样,哪能说卖就卖呀!
要不是近些年她那老相好也死在了朝堂,她无人帮衬,这君怜楼的生意也不至于如此一蹶不振,她也早有了重新找个靠山的想法了,只是不知这两位能靠谱么?
何况这小公子……她又不是瞧不出来他其实是女子,香姨偷觑了眼月宁,想要知道他们到底谁能做主。
月宁这时不愿意抢了月牙儿话头,便直接闭了嘴,站在了月牙儿身后。
香姨看这形式也彻底明白了,这做主的是这女扮男装的姑娘,她真的看走眼了。
“本公子没开玩笑,这楼是不是你的?如果不是,我也想和你们幕后老板谈谈,这么好的条件生意做成这样……”
月牙儿装模作样地抚手长叹,一脸可惜了的表情。她觉得自己选的这个楼条件刚好,她来的应该也正是时候,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君怜楼如果不遇到像她这样接手的人,只会越来越差,直到关门。
相信好好游说一遍,拿下的几率应该还是很大的,不管好歹,她觉得自己这方面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弄个新颖的高端青楼应该不难才是。
“公子,这楼是我的!您是有办法让我这楼子起死回生么?”香姨忐忑地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
“这自然是有呀,不然我买个没救了的生意做什么呢?”月牙儿笑道,她知道对方动心了。
“可是……小公子,我们这楼里姐妹们都苦,我把楼卖给你了,您会把我和她们都赶走么,这些人里,很多都年老色衰,其实也做不了什么皮肉生意了……但是到了外面独身也难生存……”
“……没事,想留下的都可以留下打打杂,我买它也不是为了做那些抵挡的生意。”
!!!
香姨激动地绞着手中的手绢,不知道该不该信这个人但是对方好像真的很好说话的样子。
“公子……”
月牙儿有点没耐心了,“有什么条件一次说清楚,我一口给你回了。”
“是是是、公子,只是……我这楼两年前其实还得罪人了,当时我这里有人招惹了一个煞星,那是一个郡公家的公子,当初非要将不愿赎身的姑娘纳回家为妾,姑娘不愿意便自己给自己破了相,可没想对方还是自此记恨上了我们楼,这两年明里暗里给我们使绊子,君怜楼这才……一直没起来。”
香姨这么说完,又怜惜地看了一眼在一旁看着她的韩妙妙。
月牙儿几人这才恍然,估计那个毁容的韩妙妙就是这么一回事了。
不过,这京城的青楼少说也有近百家,哪家又没个头牌呢,三两年也就换一个,其实也并没有几个人现在还记得这个韩妙妙了的。
月牙儿点点头,“这你放心,郡公家的公子嘛,对我来说还不算什么,没点本事我也不敢来啃你这么大的硬骨头。你直说吧,这楼你卖多少银子,合适了我考虑考虑,不行一拍两散,地契什么的都有吧?”月牙儿非常牛叉的装比开口。
直听得红烛冷汗涔涔。娘娘实在是太出格了,身为后妃竟然想买下青楼做这种不入流的生意……不知道陛下知道了会怎样,但愿不要因此再生娘娘气才是。
娘娘虽然看着年纪不大,但其实这一月相处下来,她也能看出点对方了,她虽然有些时候不太正经,但其实也没有做过什么错事,反而经常有其独到的想法和见解。
或许这事她心中也自有自己的算计吧。红烛这么想着也就渐渐平复了心情。
月宁和冷香倒还好,他们一个宠妹子,一个宠娘娘,自然都没有想那么多,月宁出身不好不坏,大夏民风也还不如汉国那样对女子桎梏那么多,他其实也挺喜欢妹妹经常出来玩,活泼一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