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本来就脚疼还被凶。
还要被污蔑说什么明天要在不知道哪里的床上醒过来——
听听听听,这是人民教师该说的话吗!
这会儿也来了气,在他的质问中,她撇开脸,不肯看他:“不要你管。”
一边说着,眼泪还在默默哗哗往下淌。
她其实一点也不想哭的,只是矫情劲上来了,挡都挡不住。
妈的,脚真的好疼啊……一哭的时候,浑身像是吹涨的气球,还带着升高的体温,热胀冷缩的,这一哭,连带着脚就更疼了。
徐酒岁咬着下唇,受不了这份折磨了,再也顾不得形象,想着还是弯腰想要把鞋子脱了穿着袜子往回走……于是微微弯下腰,手往后摸鞋子。
刚来得及摸到鞋跟,手肘就被一只大手捉住。
她茫然地抬头,对视上面前这喜怒无常的阎王爷——
徐井年放开她,又捧起饭盒扒了几口饭:“反正就你这样,撩一百年都撩不上薄老师。”
结果话一刚落,他就看见徐酒岁嘻嘻一笑,洁白的牙露出一排,虎牙朝气蓬勃,那双眼里也闪烁着狡黠的光。
少年有些警惕地放下饭盒。
这时候就听见她小声说:“所以我问人借了七中的校服。”
徐井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盯着他姐看了半天,确定这货不是在开玩笑,他半天憋出来一句:“徐酒岁,你是不是疯了?”
“隔壁邻居学渣少女,一朝觉醒勤奋好学——薄老师,开普勒第三定律是什么,这题怎么做?”
徐酒岁捏着嗓子,她剧本都写好了。
……还开普勒第三定律,徐井年简直想把手里的饭盒扣到那张矫揉做作的小脸上去。
“你以为他会向一个学生下手?”
然而眉眼之中流露出的却是一股天然的娇,这种倔强又不服的神态……
能够轻易激起任何雄性的敏感神经。
他忽然哼笑一声,似乎是猜到了她这又在耍什么把戏,略微不耐,只是几秒后,心中那无限的包容与耐心再一次地占据了上风。
堵在门边没动弹,只是微微伏下身,对视上她的眼睛——
“去穿外套,不然就别进来了。”
他一字一顿,声音冷漠,听上去没有丝毫讨价还价的余地。
徐酒岁眨眨眼,眼瞧着他收了笑,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被这样冷言冷语糊了一脸,难得的是她脸上的笑容却没有丝毫变化……甚至是冲他又灿烂地笑了笑,她没有废话利索转身回客厅抓了件牛仔外套套上——
外套是徐井年的,男士外套有些过大,袖子也很长,遮住她半个手掌。
“老师,这样可以了吗?”
这是真得病好了,前两天那病痒痒一根手指头能推倒的样子真是碍眼。
“想说什么?”他冷漠地问。
“没有啊,”徐酒岁装傻,“什么?”
“盯着我眼睛都要发光了,像被扔进乌漆嘛黑的下水道里可怜兮兮的流浪猫。”
徐酒岁伸手整理了下自己伴随着奔跑有些跑乱的头发,一摸就知道这会儿自己头发多乱,难怪他有这么形象生动的比喻。
“老师,我什么时候盯着你的眼睛都是放光的。”她认真地说。
“包括看着我脱内裤的时候?”
“……”
张了张嘴,她陷入了短暂的失语。
“徐酒岁,”他冷笑道,“我只是喝醉了,不是出了车祸间接性失忆了。”
视角不太对。
薄一昭明明比自己高大半个头呢,这会儿她在俯视他。
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捏着裙摆,赤着脚,站在别人的沙发上。
徐酒岁整个人灵魂都放空了三秒,一瞬间身上所有的气血都冲上了头,一张脸从刚才泛着睡意的粉红变得通红,她尖叫一声,跳下沙发。
地板被她踩得发出“咚”的一声巨响,像是哥斯拉一脚踏上太平洋沿岸,她脸都快烧起来了,只想死亡。
夺门而出的时候,耳边还听见男人低沉又平淡的声音提醒:“穿鞋……”
后面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越忙越错,听见他的声音,她只条件反射,无比洪亮且斩钉截铁地回答:“我不!”
……
徐酒岁跑走后,薄一昭家中很长时间处于一种窒息的死寂。
最开始没有反应。
十几秒后,他才用力掀开了被窝,打了个呵欠半眯着眼,挣扎地抓起手机看了眼,确确实实一共两条短信。
——第一条来自“倩倩”。
【倩倩:老师,今天早上没见老师查岗,是生病了吗?】
薄一昭点开右上方那三个点的图标,再点左上角粉色头像,再点右上方三个点,这一次跳出来的屏幕正下方是火红的“删除”二字,他毫不犹豫地点击,眉毛都没皱一下。
——第二条来自“乔欣”。
【乔欣:回国就不能说一声?】
这个不能删除,薄一昭犹豫了下,硬邦邦地回了句“有和你报告的必要吗”,然后再次点击右上方三个点,将“消息免打扰”开关点亮。
干净利索地操作完一系列工作,放下手机,男人翻身坐起来,还没来得及对自己的行为稍微满意,在刷牙照镜子的时候,目光落在自己的腹肌上。
薄一昭:“……”
一回头,就看见身后的小姑娘猫在纹身椅另一端,把他的屁股当碉堡,只露出一个额头和一双滴溜溜眼睛。
贼兮兮的。
姜宵好奇:“干嘛呢?”
“……”徐酒岁看着店外的人被小女生们簇拥着走远了,清了清嗓子这才站直了身体,“看见我弟学校老师了。”
姜宵“哦”了声:“所以呢?”
躲什么?
徐酒岁眼睛闪烁了下。
姜宵哭笑不得:“小姐,您不是正当开门做生意吗?要不要去看看营业执照压压惊?”
“……”玛德。徐酒岁轻咳了一声,尴尬地强调,“不一样,那是教导主任。”
大家都是读过书的人,晓得“教导主任”四个字的威力,姜宵想了想,感觉自己仿佛get到了什么,瞬间陷入了默契的沉默。
徐酒岁简单陈述完一个真实存在的问题后,她发现面前的男人冷笑了声:“怎么,还想让我背你回去?”
这次就有些过于刻薄和凶了,听得徐酒岁都愣了下,眨眨眼,下意识地摇摇头:“我没这么说啊,不用的。”
否认之后发现他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些。
徐酒岁都懵了。
懵逼之中,她只好理解为眼前的人不耐烦自己磨磨唧唧,于是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道:“要不你先走吧,我打个电话给阿年让他来接我。”
薄一昭没说话,抬手看了看腕表,现在是半夜十二点十五分。
街道两旁,除了大小的夜店酒吧,没有一家店铺是开门的。
街上空无一人,偶尔可以听见街角有喝醉的醉汉在高歌,而距离这里到他们住的小区,要经过至少三个黑黢黢的巷子……
距离他们最近的那个阴暗巷子就在一百米开外的地方,随便来个人把她拖进去,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思及此,薄一昭目光微沉。看了她一眼,陷入沉默。
一屁股挨着外婆在餐桌边坐下来,抱着外婆的手臂算是找着了靠山,这回是神仙都叫不动她了。
菜陆续端上。
等长辈都一一入座,最后薄一昭才挨着她坐了下来。
坐下来还不忘教训她:“没点规矩。”
如此道貌岸然,正人君子,为人师表——徐酒岁惊呆了,抬起手就拧他的大腿,瞪圆了眼:“我家没那么多规矩的!”
男人轻轻拂开她的手,正襟危坐。
外婆说,管得好。
徐酒岁在心里腹诽,好个屁,隔着一道门他就不长这样了。
一张桌子挤得满满当当,排不上号的最小的小侄女儿没了位置在旁边蹦来蹦去,趴在徐酒岁的腿上,拽着她的袖子问小姨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妹妹。
旁边的徐井年冷不丁地冒出来句:“我看快了。”
用“看吧我说什么来着”的表情瞅着他。
男人将她拉过去,坐在自己腿上,捏了把她的脸,带着笑意道:“瞪我做什么,又不是我说话不算话,我都坐在这里了,已经是我尽最大的努力。”
徐酒岁闻言,觉得这话还算顺耳。
于是再也不挣扎着要从他怀里起来,伸手揉了揉他的耳垂……薄一昭笑了笑,抬起手捏着刚才他用过的茶杯凑到她嘴边。
垂眼看着她头往前伸下意识地去嗅茶杯里的茶水,白皙的鼻翼像是兔子似的微微煽动,男人眼里的笑意加深……
徐酒岁就着他的手喝光了他喝了一半的茶,茶水微烫,让她原本在屋外染上的寒气从体内散去,唇瓣也微微泛红。
薄一昭看她毫不抗拒地喝下自己碰过的茶水,盯着她的唇瓣看了一会儿,有点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没有素质地像是低级动物似的吻她。
喉结上下滚动了下。
感觉到他的目光,完全不知道自己哪一点又戳中男人的徐酒岁转过头莫名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