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呢?
李倩这才慢吞吞点了点头,又看向薄一昭,想了想,小声地问:“老师,我不说公事之外的闲话了,可以重新加微信吗?”
薄一昭闻言,低沉地笑了下。
他突然觉得,如果住他对门那个小姑娘和眼前这个一样愚蠢该多好,自己送上门来找死。
“不可以。”
男人语气温和,话语里却因为堆积了一天的郁结终于找到了抒发口,而显得完完全全无情——
“我只是来带一年的竞赛,没空陪你们这些小孩玩办家家酒。”
“不是的,老师!我真的——”
“别让我再说一遍,别惹我,我可能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有爱心。”
他语速缓慢却清晰,昭示着他并没有耐心听她说完。
少女面色变得苍白,似乎是被他冰冷的目光刺到,她连续后退几步,瞪大眼,眼眶微红要哭不哭地看着他。
和刚才街道旁边,趴在淡古铜色皮肤的少年背后;
那些笑脸,逐一生动又立体地重叠起来。
呼吸变得缓慢了一拍。
他来不及细想太多。
骨节分明的指尖抬起,男人微微眯起眼有些不耐地扯了扯衬衫的衣领,解开了两颗扣子……喉结在敞开的衣领后滚动了下,他在飘荡于周围甜丝丝的空气里找回了一点正常空气。
“问题挺大。”他顺着徐酒岁的话,淡淡道,“你太年轻了,只是一时兴起,而我这把年纪玩不起,也玩不动。”
她是很有趣,有时候甚至让他也忍不住多看两眼……
这让他,更确定必须及时喊停的心思。
在一切脱轨之前。
“……”
“许绍洋啊,就刚才念比赛规则那个,我给他二十万让他帮我遮,他跟我说他老了拿不动纹身枪。
“……”
但是他的徒弟正值壮年,甚至可以扛得起四十米的大刀砍死你们这两个害人精。
徐酒岁自己搬了个小板凳坐在纹身椅旁边,捧着脸盯着这个大哥背上的浓墨重彩发呆,她告诉他自己海选时候使用的素材是唐狮,大哥笑得一脸天真说,唐狮好,辟邪招财,我喜欢。
他的笑声和身后其他参赛选手和自己的承载者说笑的声音融合在了一起,徐酒岁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刺青师接的是个花臂遮盖,这才开始比赛二十几分钟,人家已经沟通完毕……
那刺青师直接用笔在那人手臂肌肉上开始改线——
敢直接在人家身上用笔画,画完直接扎的都是对自己的绘画技术和刺青技术极有信心的刺青师。
周围像她这样搬着小板凳坐在那捧着脸发呆的人并不多。
“你也别沮丧,”那位大哥还在跟她聊,晓之以情,“我参加志愿者时候问过许绍洋,我这样的会不会有点坑人,谁抽到我不得恨死我啊——但是他说了,这不一样,因为我难度系数高,所以如果能够完成,基础分也会相对高……跳水比赛看过吗,5355B,反身翻腾两周半再接转体两周半屈体动作,你要是落下去,就八十分起跳了。”
“……………………………………前提是我没有像条死猪一样,横着砸进水里。”
“嗯,怎么啦?”
“纹身枪这点儿绣花针能跟子弹比么?”
“就是因为鬼门关走过之后,我才特别珍惜我的生命,”当时的姜宵义正辞严,“现在的我受不得一点委屈。”
“……”
以上。
从此,姜宵大哥金刚铁血娇娇男的形象就这么生动立体地深深扎入了徐酒岁心里。
徐酒岁给纹身枪消毒的时候,娇娇男本尊叼着根烟推门走了进来,他的双眼因为困倦微微眯着,头发有些乱,牛仔裤因为湿透了变成深色,像只落汤鸡。
他就穿了件黑色的背心,露出一身结实的肌肉,雨水顺着他隆起的手臂往下滑……总的来说,是非常美好的猛男出水图,作为审美正常的女性,徐酒岁难免多看了一眼。
男人插着兜,嘴边的烟草一明一灭,他斜靠在墙边,嗓音粗哑低笑问:“好看不?”
徐酒岁说:“好看,一想到一会儿这具肉体又要在我的针眼下开始嘤嘤嘤,整个人都兴奋得不能自己。”
站在她身后的男人反应过来,惊了,伸手去拽她——
被开水烫着似的抖了抖,毫不留情地甩了甩手,奈何他力气大,没甩开。
钻进后座前,小姑娘瞪着通红的眼看着他:“知道错在哪么?”
薄一昭:“……”
徐酒岁冲着他冷笑一声,相当不冷静地恶毒道:“赶紧送乔小姐去医院吧,时间久了别成了瘸子。”
说完,她这次真的用了劲甩了他的手,关上车门,扬长而去。
……
男人看着那趾高气昂,怒气冲冲离去的身影,直到车子一脚油门彻底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回到自己的车旁,他扫了眼坐在后座弯着腰扶着脚踝一脸无辜看着自己的乔欣,他没说话,只是眼里的冰冷仿佛凛冬将至。
“有意思么?”
过了一会儿,她敷衍都扯了扯唇角:“哦,你好。”
三人沉默了下,然后无言地坐下了,介于上一次见面并不是什么愉快的结束,所以谁也没想着要寒暄回忆……乔欣只是简单地对薄一昭上次送她去医院表示感谢,嗓音柔柔的,望着男人的眼中闪烁着欣喜,不知情的人听得恐怕会以为他们在医院发生了什么,心从火起。
徐酒岁看着她故作开心,心里只想恶毒地发笑,被人扔在停车场都能那么快乐,看来这世界上还是存在比她更加乐观的人的。
——完全忘记了自己上次也是被气得跳脚。
乔欣说完谢,薄一昭没说话,徐酒岁转头看了一眼男人的侧颜,忽然露出个笑容,拦过薄一昭的手臂,冲着乔欣笑道:“谢什么呀!听说乔小姐和薄老师认识很久了,应该知道薄老师正义感爆棚,怎么可能扔下一名受伤又被记者围追堵截的女士不顾呢——更何况是邻居。”
她在“邻居”两个字上狠狠咬字。
明显看见乔欣脸上的笑容一僵。
她爽了,但没准备就这么算了,还转过头,一扫之前那副张牙舞爪的模样,伸手捏了下靠坐在那完全懒得说话的男人:“哦,是吧,老公?”
尾音上翘,又甜又勾人,像是一只偷了腥的猫。
多久没听见她这么说话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最后还是薄一昭进来把她叫醒的,睁开眼看都快十一点了,男人俯身摸了下她冰凉的手:“怎么在这里睡着了,不怕着凉?”
徐酒岁从梦中醒来,睁开眼,看着自己周身身处的画室和面前的薄老师——
有种魔幻现实的不真实感。
迷迷糊糊抓着男人的手,顺着他放在自己腰间的力道站起来,双手勾住他的脖子要亲。
男人轻笑了声,靠在她耳边低道:“这么粘人,你师父还在看着。”
话语正义,然而声音里不无得意。
音量正好能够让不大的画室里的人听的清清楚楚。
徐酒岁瞌睡醒了些,踮起脚越过男人的肩膀看了眼,果然看见许绍洋站在画室的门边,只是走廊没开灯,他半个身子都藏在了阴影之下……看不清楚脸上是什么情绪。
但总归应该不是愉快的。
风尘仆仆的徐井年手中空空如也,行李箱早就在他手被震惊得松开时顺着楼梯滚回了三楼缓步台。
第60章 砍腿
徐酒岁不知道徐井年听到了多少又看到了多少, 反正最后他像个傻子似的杵在那,薄一昭先反应过来, 直起身用四平八稳的语气对他说了句“回来了啊”, 还屈尊降贵下楼,替他把行李箱拎回来了。
将行李箱往少年脚底下一推, 男人冲他点点头叮嘱了声“下回小心点”, 又转头看徐酒岁,将她上上下下扫了一圈, 停顿了下,才说:“我先回去, 有事打我电话。”
徐酒岁犹豫地看了眼徐井年。
薄一昭挑起眉。
徐酒岁立刻怂了, 老老实实点点头。
男人这才满意打开门进了屋, 留下一地鸡毛的修罗场给徐酒岁收拾——那一秒,徐酒岁心想这个男人可真是不靠谱啊,亲完就跑, 烂摊子也不收拾,渣男!
徐酒岁脸上出现一点点笑容,脱了鞋赤脚踩在木地板上,走过去把牛奶放了:“给,祖宗。”
温热的牛奶落在书桌上,这边徐井年手中的笔,在倒数第二题一大堆公式后面飞快地落笔,龙飞凤舞地写了个“a=3”,得出这一题的准确答案。
“还没写完?”
“这才多久,半个小时?班里那些人一个半小时才写完这张卷子。”
“那你很棒棒了。”徐酒岁看了看他手里的笔想了想说,“我就随便问问,你别着急,反正你明天又不上课。”
今天周五呢,明天学校不上课。
十八中就这点好,说是重点中学,但是周六从来不补课,高三也不,徐酒岁还读书那会儿开始就这样了。
“嗯,明天出门等我,我去你店里帮忙……你先去坐着,一会儿我写完一起回去。”
徐井年已经开始读手里卷子最后一题的题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