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开口说话时,他眉间柔软一扫而空,不动声色地放开扶在她腰间的手,将她推开,自己坐直了把车载空调打开,用近乎于冷漠的喑哑嗓音道——
“开车,去医院。”
第43章 修罗场一回
有的人表面平静, 内心已经炸了锅。
小时候徐井年长水痘,晚上痒到睡不着, 徐酒岁怕他挠坏了留疤, 只好给他用嘴巴吹,痒了就吹一下, 愣是挨过了那段难受的时期……所以她一直觉得, 长疹子吹下降温就不那么痒了,是真的有用的。
直到刚才, 男人长手一伸,把车里的空调打开, 凉飕飕的风迎面吹来, 她才想起现代科技到底有多发达。
——空调坏了, 把窗户打开,也轮不到她用嘴。
……腰间在发烫。
她捂着嘴拧开脑袋,白皙圆润的指尖指了指工作台,那上面摆着一个“米开朗基罗”石膏头像,用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说:“今天画那个,什么时候画的比我好了,就收你当徒弟。”
姜泽看了眼那个石膏像,目光一沉,随即嗤笑了声:“怎么,玩我啊?”
语气里带着一丝丝淡淡嘲讽,还有少年的叛逆。
和他以前和徐酒岁说话的语气并不太一样——
昨天徐酒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轻而易举被薄一昭带走,这事儿他并不是完全脾气的。
今天做了半天思想斗争送上门,这女人又给他安排这种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欺负高中生没人权啊?
换了十八中的学生,听到姜泽用这种语气说话的时候可能已经自动弹飞十米远……徐酒岁听出他话语里的不满,有些诧异,因为她也察觉了,姜泽以前不会这么跟她说话。
但是表面上没有显露什么,她只是肃着脸坐起来看他:“不愿意?门在那边。”
她心情不太好。
第89章 空手套白狼
徐酒岁这一睡便是日上三竿, 爬起来的时候惊天动地的下午两点半,且头痛欲裂。
但昨晚她并没有醉到断片失忆, 七分演技三分真, 装疯卖傻的,她没忘记自己干了什么“好事”——
她光明正大地勾引了隔壁邻居兼奉市指定重点高中政教处主任, 拎着裙摆笑吟吟地邀请他来亲热……
然后惨遭拒绝。
唯一值得欣慰的一点是, 男人从始至终道德底线太高,只在乔欣一事上曾经无组织无纪律过, 昨晚他并不是不动心——
不然他后来吻她的时候,不至于用力到要把她的舌尖都咬掉。
一晚过去, 这会儿她都还觉得自己的舌尖火辣辣的疼, 碰着牙齿都能让她龇牙咧嘴地“嘶嘶”半天。
她抱着被子坐在床上翻来滚去, 羞愧于昨晚自己的“不淑女行为”,正纠结得快把头发扯下来一把,小船推门进来。
正心想这他妈亲不够怎么办,就看见她双眼发直盯着自己的胸口——
原本还以为她沉迷于老男人健美的身材。
片刻之后感觉到胸口的湿热方才察觉不对,低头一看白色衬衫上一团淡绿色的污渍……他瞬间黑了脸,伸手将她抱着的纸杯抽走,长臂一伸随手放到放水杯的卡槽里。
“人都上车了就不能把东西放放?三岁小孩啊还护食,抱着什么就不撒手了?”
“不是你给我的么?”
“是给你喝的,是让你往我身上洒的么?”
“谁让你突然凑过来亲我啊!”
“……亲你一下,还得提前打报告?”
“以前不用,现在用了。”徐酒岁伸手去拽他放在车上的抽纸,又转过身恶狠狠地给他擦衬衫上的污渍,“那个乔欣到底怎么回事呀?”
得,话题又绕回来了。
说到后面自己快乐地笑了起来,浑然不觉自己成了被套话的那个。
这几天都没怎么碰烟草的男人慢吞吞点了支烟,星火点点中他微微眯起眼瞥了眼吧台后面那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的铁血硬汉,听到“像个小炮仗”,他哼笑一声,不置可否。
过了一会儿,两人换上德国黑啤。
姜宵风里来雨里过,当年在部队恨不得用白酒洗澡的人都有些扛不住了,坐在吧台后面的男人只是捞起袖子,衬衫最上面那颗扣子还完好地扣在它该在的位置。
“我还以为是姜泽在追求她。”男人淡淡道,修长弹了弹烟灰,其实这根烟他没怎么动过。
“阿泽也是,”姜宵严肃地点点头,“兄弟两个追一个妞没见过吗?”
“没有。”
“那现在你见过了。”
姜宵大笑,笑声中无比辛酸。
最后,是姜泽再也看不下起姜宵把自己卖了个底儿掉就算了,还他妈有把他也搭进去一起买一赠一的趋势,过来一把拽住他哥那结实得像是铁砣似的手臂,他一拽,姜宵半个人就挂他身上了。
此时男人收敛起如昙花一现的笑意,声音已经恢复了往日里的冷漠——
“是个挑剔的客人,成年男性,三十岁。讨厌高调,为人循规蹈矩,性格沉闷古板,正规社会职业,对于是否纹身遮盖疤痕有所迟疑……主题不定,风格不限,限时 6小时,你们做设计图,谁能叫这位客人满意,乖乖来我这扎针,就算谁赢。”
他一口气说完这一次的比赛规则,接着示意徐酒岁他们可以开始动手,各自自行把照片发到自己的手机上。
徐酒岁听见公布这次的比赛题目也并不惊讶,刚开始入门的时候她曾经跟着许绍洋跑过几个比赛“镀金”,刺青比赛大多数都是这样公布一个主题,大家领了主题各自发挥——
只是正规比赛里,除了设计图之外,还涉及到真正的扎人,从完成状态到恢复后的情况,都会作为比赛的打分项计入总成绩。
徐酒岁有经验自然不慌,抬起头看了眼饭团脑袋,脸上也是波澜不惊……想想也是,国内刺青大赛也就近海市和上京举办最多,这个人作为圈子里小有名气的刺青师,不可能没有参加过比赛。
定了定神,徐酒岁深呼吸一口气后拿起许绍洋的手机看了那疤痕照片一眼,然后当即愣了愣。
…………………………这疤痕怎么那么眼熟来着?
她瞬间走神。
周围的人没注意,许绍洋却第一时间注意到了,看她满脸呆滞,堂而皇之走神的模样,有些恨铁不成钢——
指了指徐酒岁身后的书桌——就是当年徐井年曾经坐在那里写过卷子的那张桌子,那里有一把椅子, 他说:“坐那。”
徐酒岁看了眼那把椅子,那是桌边唯一的椅子。
“那里就一把椅子。”
“你有几个屁股?”
他淡淡扫了她一眼,像是等着看她又想发表什么作妖高见。
“我坐那,”徐酒岁撅噘嘴, “老师坐哪?”
“你是小学生?写个卷子还要人在旁边看着?”
“我不是来写卷子的,”徐酒岁把英语试卷拿出来,“我是来让老师看看我的毛病到底出在哪里……为什么听力和阅读理解总是错得一塌糊涂?”
高中英语,想要拿一百三十五以上的高分,听力和阅读理解的容错率很低,前者最多错一到二题,后者最多三题,再多就不成了。
薄一昭见她问得认真,就抽过她手里的卷子看了眼,卷子还没改分,听力部分没有原文他直接跳过,单选题问题不大,完形填空勉强还可以——
许绍洋瞥了眼身边的男人,后者一脸无事发生,就好像并不是他发的微信嘲讽。
许绍洋开始考虑自己讲的话可能确实太重——若她全然不在乎地要当个白眼狼,怎么会眼巴巴受他威胁跑老近海市遭这些乱七八糟的罪?
这么想着,他有了些想要讲和的心,屈尊降贵地替徐酒岁夹了一筷子清蒸鲈鱼:“你什么时候爱上吃青椒,我都不知道。”
他也就是随口一说,徐酒岁却整个人都愣住了。
定格在那,仿佛人突然断片。
许绍洋气闷地叫服务员上了酒。
薄一昭坐在那,要不是情况不太对,他是真的有些想笑……最后笑容压了压,他颇为同情地摸了摸女朋友的脑袋:“今天的鱼是不错。”
徐酒岁这才反应过来嘴巴里的青椒苦涩味,反应过来自己吃了什么鬼东西吃了一肚子,抬起手捂了捂嘴,有点想吐。
此时服务员将酒端上来。
许绍洋给三人都倒了酒,薄一昭却没有动,只是淡淡解释一会儿还要开车。
因为他也有他的事要忙,比如在徐酒岁颤抖着终于找到第一颗扣子的时候,男人将自己的牛仔裤扔到了她的头上。
拥有男人熟悉味道的牛仔裤又夹杂着一丝陌生的男性气息,徐酒岁被那前所未有的浓郁气息尖叫一声,将那牛仔裤拽下来,如同躲避瘟疫一般扔到了房间的另外一头!
男人丝毫不生气,因为把牛仔裤扔开正好,他单膝跪上床,大手扣着她的脚踝,将她拖到自己怀里。
徐酒岁尖叫一声:“不行!”
他的手并没有放开她的脚踝,垂下眼问:“怎么不行——想好再说,没有个正当且理直气壮的借口,你一会儿可能会更惨。”
徐酒岁也不知道“更惨”到底是能有多惨——她被吓得真的掉出两滴眼泪,心脏砰砰乱跳,就像是做噩梦时候身后有鬼在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