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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我夫人脑子有坑 (岩兮枣)


  在巡逻的城防军刚离开的小巷后不久,一个穿着蓑衣的走贩敲响了角落上的一扇木门,跟着米糕一起递进去的还有一张写了字的纸条, 门内的菜贩点点头,无声地与他交换了一个眼神,交完铜钱后重新关上了门。
  随后一张无形的网在安京城的禁军与城防军中逐渐扩散,不少平日毫无交集的俩人在营中“偶然”相遇。
  午后的安京城本就困倦, 再加上又是阴雨天,各府看门的小厮也开始控制不住自己摇摇欲坠的眼皮,如同往常一样, 菜贩子在这个时辰敲响了谢府的偏门,小厮们开门看见是日常给自家公子院子送菜的人,便也没有多心。
  菜贩子在厨房粗使的帮助下将菜搬进后院,他将满是泥巴的手小心翼翼地在身上擦了擦,布满皱纹的脸上笑容憨厚又不好意思,似乎不管进来多少次,在这个高门大院中,依然还是局促。
  “翠蝶姑娘前两日和我说想要一些茯苓做糕点,我一时忘记问了,她是想要白茯苓还是赤茯苓啊?”
  “这个翠蝶姑娘也没和我们吩咐,你稍等儿,我去帮你把翠蝶姑娘叫过来。”
  ——
  苏文卿午睡醒来绕着屋内看了一圈,惊奇地发现平日不管劝了多少遍都劝不走的翠蝶今日竟然没有在屋内伺候。
  苏文卿可能天生有一种“牵着不走,离了又念”的毛病性格,她左等右等都不见翠蝶过来,虽然理智告诉她翠蝶终于听她劝说不守在床边这是好事,然而理智还是没有打过心中的瘙痒,苏文卿抱着探寻“是什么让翠蝶大彻大悟”的好奇心态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最终在后院的角落找到了一边发呆一边烧水的翠蝶。
  翠蝶没有想到苏文卿会过来找她,她手忙脚乱地站了起来,“小姐您怎么就醒了。”
  苏文卿看见一言难尽地看着快被翠蝶烧干的紫砂壶,“我再不醒这壶可能就要被你烧漏了。”
  翠蝶闻言先是一愣,随后顺着苏文卿的目光低头看去,然后急忙尴尬地将茶壶从小炉子上移开,磕磕绊绊地解释道:“我...一时没注意,我...我再烧一壶。”
  苏文卿压着翠蝶的手,对上翠蝶的目光,“没事吧,你怎么了?”
  翠蝶眼神渐渐平静了下来,她勉强地提了提嘴角搪塞道:“最近安京城的形势越来越严峻,我听不少人议论,说安京城这点兵力抵抗不了裴家与蛮军,城破是迟早的事情。”
  苏文卿笑着安慰道:“你要相信你家公子,他既然放心把我们留在这里,那便是做好了不会让我们出事的万全准备。”
  翠蝶看着苏文卿的眼神有点复杂,似乎有千言万语,她嘴唇张阖了几次,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她低下头,扯着嘴苦笑了一下,似是在喃喃自语,“我竟然一直不知道,小姐您从小爱慕的人竟然是谢公子。”
  苏文卿没有听清:“什么?”
  翠蝶笑了笑:“没事,小姐您快进去吧,起风了,当心着凉,我烧好水就替您收拾晚上去别庄的东西。”
  苏文卿搂着翠蝶,在她耳边贼兮兮地低声道:“不用忙活了,收拾的那些已经够了,偷偷去西街尾巷那边暂避是做给三皇子留在城中人手的障眼法,你家公子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三皇子的人肯定想不到我还会待在谢府。”
  翠蝶拿壶的手微微一顿,她强压手中的颤抖,抬头小心翼翼地问道:“可是二公子最近一直在西街那边的宅子里布防,而且您不是说谢府树大招风不□□全,西街尾巷那边是谢家的私产,没有过明目,知道的人少吗?”
  苏文卿笑了笑,刮了刮翠蝶的鼻子,“那些都是掩人耳目的障眼法,为的就是让三皇子相信我今晚会去那边。”
  ——
  秋雨依然淅淅蒙蒙地下着,从安京城到北山骁骑营,没有一个局中人能够安稳高枕。
  萧延看见坐在自己帐中好整以暇地擦着刀的拓跋力卢,“谢世安和谢霁联手,你确定你能走的了?”
  拓跋力卢似笑非笑地抬头看向萧延:“你这是希望我能走,还是希望我走不了呢?”
  萧延:“这取决与你若死了你手下的狼军是否还会替你继续你我之间的盟约。”
  “当然......”拓跋力卢故意拖着音,“不......”
  萧延冷哼了一声,“既然不会那我自然是希望你能走。”
  拓跋力卢打量着萧延,突然笑道:“同样是你们南朝人的虚伪,在谢世安身上就很有意思,在你身上为什么就如此令人厌恶呢?”
  萧延瞥见拓跋力卢放在一旁保存完好的信纸,嗤笑了一声,没和他争论。
  拓跋力卢似乎心情很好,他没有不悦萧延的态度,甚至还破天荒地开口道,“放心吧,我来安京城之前就已经吩咐好了,如果我有事,狼军将不顾一切向安京城进军,”拓跋力卢嘴角挂着一抹残忍的笑,“只不过承诺你的只杀只抢不屠城这点可能就不能保证了。”
  萧延:“若你屠城接下来的仗就会很难打,所有人都知道城破就意味着死亡,你这样只会激起剩下未攻之城的奋起反抗,我说过,只要大事一成,哪怕是你想屠安京城我都不会阻拦。”
  拓跋力卢带着刀疤的嘴划过一丝刻意的笑:“如此你便好好布置好人手助我逃脱吧,我若死了,没有人给我陪葬,地府之路该多寂寥啊。”
  ——
  黑夜如往常一样降临,只是秋雨萧瑟,连月光都被挡得严严实实。
  然而本该伸手不见五指的官道却没有预想中的那么漆黑,从北山小道并入官道的入口处开始,每隔二十米便有俩个谢府护卫在道路两旁提灯相候,暖黄色的烛光在黑夜中宛若两条迎客灯龙,而迎客的终点就是商道不远处的长亭。
  长亭四角挂得依旧是昨日的手绘墨灯,烛火透过宣纸将整个长亭都笼罩在一圈暖黄色的光晕之下,谢世安从容不迫地坐在亭中,一手持勺缓缓煮酒,上好的寒潭香在酒壶中沸腾,酒香伴随咕噜咕噜的气泡飘散在夜空中。
  随着桌边沙漏最后一粒细沙漏完,哒哒的马蹄声在官道上响起,撑着脑袋在一旁快瞌睡的谢霁终于将耷拉的眼皮重新支起,谢世安望着坐在马上的拓跋力卢笑道:“世子果然守时,一刻不多,一刻不少。”
  拓跋力卢下马将缰绳随手递给亭前的护卫,“既然答应你我会准时赴约,那自然一刻也不能多,一刻也不能少。”
  谢世安抬手示意对面的石凳,“世子厚爱,请。”
  拓跋力卢看了看正在煮酒的谢世安,又看了看坐在一旁的谢霁,莫名从这个场景中看出几分熟悉之感,当年大殿比武之后,他去谢府拜访谢世安,大多时候也是这样,拓跋力卢笑了笑,“事到如今,你是不是特别后悔当年在殿前留手?”
  谢世安从滚烫的煮酒壶中盛起一勺热酒缓缓倒入对面的酒樽中,“无所谓后悔不后悔,若是重来一次,我应该还是会选择留手。”
  拓跋力卢难得有些意外,他在石凳上坐下,“为何?”
  谢世安:“当日我留手并非是因为你或者你的处境,那时候北蛮与南朝联手抵御西戎,没有必要因为这一点小事让本就多有嫌隙的盟军再生龃龉。”
  拓跋力卢闻言沉默了片刻,突然歪嘴笑了起来,友善的吊眼下是遮掩不去的阴鸷“也是,谢大人心系苍生黎民,输赢这点小事自然不会过心。”
  谢世安拍开谢霁想要端樽盛酒的手,“世人皆有心系的人或物,所以行为举止都有迹所寻,只是世子所图所谋到底为何,这些年我倒是一直没有看明白。”
  谢霁委屈地将被拍红的手收了回来,不情不愿地把酒樽放回到一旁的杯架上。
  拓跋力卢冷眼瞧着谢世安与谢霁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格外刺眼,他压着腰间上的银刀,强忍下心中骤起的嗜杀之念,他拂过嘴上的刀疤,笑容执着又阴森,“所图所谋?我记得当日进安京城时候我就和谢大人说过了,想要看见你痛苦难安,崩溃发疯。”
  谢霁莫名其妙地看着拓跋力卢,实在没有忍住脱口而出:“你有病吗,都说了当年的事情与我哥无关。”
  拓跋力卢歪着头,笑容带着几丝孩童似的天真,“有病吗?可能是吧,我族的祭师也这么说,但是怎么办呢,人活一世就这么一点执念,若不能完成,来日弥留之际回首,岂不会不甘难平不能入轮回?”
  谢世安笑容不变,端起酒樽品了品樽中的寒潭香,“这么说你让蛮军一路从北疆烧杀抢掠也是为了让我痛苦?”
  “不只是你在乎的天下苍生,你所想、所念、所爱、所珍视的一切我都想毁去,”拓跋力卢笑了起来,嘴唇上的刀疤让这个笑容显得格外偏执,“你知道吗?当年你站在白渡城墙上,看着归阑城的百姓哭着跪求你开城门救他们,你脸上那种无能为力又痛苦的表情,我每每想起都觉得意犹未尽,多么想再见一次啊。”
  谢世安轻轻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当年让你选择的是身后千千万万的南朝百姓和身前归阑城的一城人命,如今让你选择的是你们南朝的江山社稷和你的夫人,”拓跋力卢笑容阴冷,“当年你选择了前者,我很好奇如今你会选择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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