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狩猎本就以玩乐放松为主,唐彰廉挥了挥手,示意众人不必多礼。
打猎其实没什么有趣的,更没什么好看的。毕竟人总不能追着马跑。也就出结果的时候,能叫人稍稍振奋一下。
唐彰廉显然也没什么大兴趣,他坐在高处的台上,照着每年背过的稿子,严肃地说了几句鼓励的话语,重点放在最后头的“有赏”上面。他着重提了前几年,有谁得了什么什么赏赐,希望大家都能努力努力。
然后他一声令下,号角吹起,想参加狩猎的青年快速翻身上马,朝着四面飞奔而出。
场地瞬间空了大半。
唐彰廉知道若自己在场,这帮人都会不自在,便拉着一旁的武将,到别处玩儿去了。
傅长钧面无表情地在台上巡视了一圈,而后扣着佩刀,朝着宋初昭的方向走来。
宋初昭以为是不能在这边吃东西,忙把盘子藏起来。
傅长钧走到她面前,狐疑问道:“你方才一直看着我,是有什么事?”
宋初昭无辜道:“我没有啊。”她望着顾风简问:“我有吗?”
顾风简神态自若道:“没有。”
傅长钧瞧了他二人一眼,点点头,又转身走开。
等他走远,顾风简又问:“所以你一直盯着他是做什么?”
宋初昭茫然道:“你不是说我没有吗?”她真没觉得啊。
顾风简认真说:“你有。”
宋初昭:“……我就随便看看。”
宋初昭正想着该怎么把这话题混过去,不远处季禹棠和他的兄弟高声唤道:“五公子!”
宋初昭从未觉得季禹棠如此顺眼过。
季禹棠说:“五郎,前面风景独好,不如一起过去走走?”
顾风简收回视线,问道:“我倒是好奇,你究竟是怎么与他们交的朋友,他们为何如此喜欢你?”
宋初昭自己还想不通呢:“……我没怎么啊。说来你不信,我还骂过他们好几回呢。”
顾风简陷入沉思。
宋初昭小声说:“你们京城的男人,还挺奇怪的。”
顾风简想解释,又觉得确实如此。那边季禹棠吵个不停,宋初昭催他过去。顾风简犹豫片刻,觉得自己在,扰了宋初昭交友。向她叮嘱了声自己小心,朝着季禹棠等人走去。
季禹棠众人当即面露喜色,摇开扇子,迎向顾风简。
顾风简一走,在外围不停打转的唐知柔终于有胆子跳出来,冲向宋初昭。
“宋三娘!”她也不见外,直接将人抱住,乐呵呵道,“你也来啦!她们说要去烤鱼呢,可是大家都不会,你会吗?”
宋初昭一听,得意道:“烤鱼而已嘛,很简单的。”
唐知柔叫道:“你果然什么都会!你顺道教教我好不好?”
宋初昭大方说:“你若想学,自是可以啊。”
唐知柔身后的那些姑娘,对宋初昭的印象还停留在上次的文酒宴上。本以为宋三娘是个性情冷淡的个性,不想她私下竟如此好说话,当即也上前搭话。
女孩子夸人嘛,眼光总是很老辣的。
“三娘,你的耳环真好看。”
唐知柔大大咧咧的,这才注意到,凑近了一瞧,说:“这是什么?是一对刀剑吗?确实好看。做得精致,与你好相称啊。你哪里买的?不曾见过京城有卖这样的东西啊。”
宋初昭还没开口,一位姑娘就掩着唇笑道:“我看啊,是顾五郎送的!”
众人皆是恍然大悟地发出一声:“哦——”
宋初昭面露羞赧,朝唐知柔露齿笑了一下。
唐知柔:“……”好,她懂,她明白了。
莫名有种好撑的感觉。
第56章 不同
宋初昭领着一群姑娘过去生火做饭。
众人都围着她,宋初昭回头一看,觉得自己像某种领头的家禽……
这回唐彰廉带了整队金吾卫,但只带了寥寥几个厨子,负责不了那么多人的饮食。能与唐彰廉一同吃御厨做的美食,也是狩猎嘉奖的一部分。其余人嘛……自己努力干吧。
武将出行在外,哪能不会做饭?会把自己饿死的。
宋初昭挽起袖子,仔细教她们怎么刨坑垒灶、如何堆砌柴火,如何引燃生火。
然后拎过了边上的肉,直接抄起菜刀剁了起来。
她握刀的方式与一般的厨子不大一样,带着种潇洒跟恣意,还有一股杀气。或许因为她的刀,原先学来就不是为做菜的。
那起起落落的光影,与利落干脆的手法,叫一众年轻姑娘看傻了眼。
“宋三娘!你这刀工未免也太好了吧!”
宋初昭头也不抬道:“还行吧。”
唐知柔大声道:“三娘毕竟是在军营里待过的人!她一跳啊,能跳得比人都高。”
姑娘们惊叹了声,又问:“那三娘你会骑射吗?”
唐知柔抢答:“那肯定会啊!三娘武艺高超哪里是说说的事?”
姑娘看了眼对面的那些男人,随口说了句:“不知三娘的与他们比起来如何。”
宋初昭尚未回答,另外一人已经唏嘘道:“就算比得上又如何?三娘又不能真与他们比。世人就爱用唾沫星子淹女人,叫你只能待在屋里才好。”
唐知柔转过头说:“能不能不要在这里说丧气话,听着就让人不高兴。”
几人悻悻噤了声。
宋初昭:“……”明明问的是我,我却没有开口的机会。
宋初昭把切好的肉堆到盘子里去,又把她们之前说的鱼给片了。
这儿连锅都有,吃什么烤鱼?炖点汤喝不好吗?
把这些处理好之后,宋初昭指挥着几人去端水洗菜,要她们都有事好做,别在一旁干站着。又起锅烧了点热水,捧着个碗暖手,与唐知柔靠在一起。
那边几位闲着的公子,见她们忙活起来,主动替她们搬运了柴火跟碗盆。将东西放下后,礼貌走开。
宋初昭沉默地坐在角落,再一次从那短暂的互动里感受到了微妙的春意。等她们腾出空,坐下休息,立即就着之前的话题聊了起来。
“你们觉得,方才那位公子如何?”
“你莫非是在说何公子?那可别想了,他下月都要成亲了。”
“季公子呢?顾五公子能与他聊得起来,说明他品行应当不差吧?”
“不差是不差,可他家中已经为他相看好妻子了。”
“唉。怎的这般不巧?”
“那你们觉得范二公子如何?骁勇善战,家世显赫。平日对别的女子,也算是彬彬有礼。”
“范二公子的品貌家世自然都无可挑剔,可是,我父亲打探过范家的口风,范尚书说,范公子有心从武,将来是否会被调离京师尚不知晓。如若他真去了边关,你岂非要在家中忍受那寂寞之苦,独自侍奉二老?”
说起分隔两地,她们便有些怕。
一位姑娘扭头来问宋初昭:“三娘,边关的生活艰苦吗?”
宋初昭说:“这要看你所求是什么了。我自幼在边关长大,觉得那边更为自在。若是你们过去,怕会过得不大习惯。单单吃食习惯就不同了。”
几人叹道:“所以范二公子还是再看吧。”
宋初昭偏过头,在唐知柔耳边小声问道:“她们来这里,就是为亲眼看看这些年轻公子的吗?”
唐知柔点头说:“大半如此。女子到了成婚的年龄,自然得出嫁。若是能找到自己喜欢又门当户对的男人,那就最好不过。猎场与文酒宴这样的机会,即能探探对方的品行深浅,也能试试双方是否真的投缘,是很难得的机会。晚上,待他们狩猎归来,众人齐聚庆功,便有机会能聊起来了。”
宋初昭问:“你也会愁出嫁吗?”
唐知柔忧伤道:“以前是不愁。”这不男人给你抢走了吗?
唐知柔羡慕地望着她,说:“你是没有这样的苦了。世上哪还能找出第两个顾五郎?你二人偏偏那么巧,又两情相悦,别人求都求不来。”
宋初昭想想,她与顾风简……还真是有缘得很。
求可求不来。容易见鬼。
在她们不远处,顾风简与季禹棠等人已经逛了回来,也在附近生了堆火,一面在火上热酒,一面举着酒杯闲聊。
季禹棠回来时刚好看见了宋初昭指挥众人做菜煮汤的画面,此时鱼汤的清香已经隔着空气飘了过来,叫众人食指大动。
他笑了下,说:“宋三娘可真贤惠,什么都会做。”
顾风简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
这位“贤惠”的三娘,就是当初骂到他狗血淋头的人。
季禹棠没品出他的深意,又说:“我一直以为三娘性格粗犷,不想也愿意为了你洗手作羹汤。”
另外一人笑道:“上次文酒宴初见三娘,只觉她是个安静温婉的人。她的书法虽然笔锋强劲,却干净纯粹,能有那般造诣,品学该是上佳。想来她虽住在边关,却从未松懈过学习。”
“不错。她的笔力非一朝一夕刻意练成,可若是她整日忙着念书,哪里还有时间出去学武?我瞧说这些话的人根本都是偏见,刻意往三娘身上泼黑水罢了。”
“怎么?”顾风简挑眉说,“学武不好吗?”